字幕:安西都護(hù)府自唐太宗貞觀十四年起,到唐憲宗元和三年止,共存在約有一百七十年之久。管轄包括今新疆、哈薩克斯坦東部和東南部、吉爾吉斯斯坦全部、塔吉克斯坦東部、阿富汗大部、伊朗東北部、土庫曼斯坦東半部、烏茲別克斯坦大部等地。
郭孝恪就任安西都護(hù)之時,西突厥乙毘咄陸可汗已殺沙缽羅葉護(hù),吞并其眾,又擊滅吐火羅部。由是自恃強大,遂拘留唐使,侵暴西域,兵寇伊州。
于是上任伊始,郭孝恪便率輕騎二千,自烏骨邀擊西突厥叛匪。
鐵騎到處,乙毘咄陸兵敗,又遣處月、處密二部圍天山,再被郭孝恪擊敗。唐軍乘勝而進(jìn),三戰(zhàn)皆捷,先攻拔處月俟斤所居城池;繼又追奔至遏索山,盡降處密之眾而歸。
乙毘咄陸數(shù)敗于郭孝恪,在安西之地立腳不住,引其部眾西擊康居,順道攻破米國。乙毘咄陸將戰(zhàn)利品皆都擁為己有,不分與追隨部落首領(lǐng),隨行諸部皆都大怨。
部將泥孰啜性情粗暴,輒引本部兵奪取貲財戰(zhàn)利。
乙毘咄陸大怒,立命斬殺泥孰啜,眾將并皆怨憤。泥孰啜部將胡祿屋聞?wù)f本主被殺,引兵襲擊可汗牙帳。乙毘咄陸部眾大散,只得走保白水胡城。
于是弩失畢諸部及乙毘咄陸所部屋利啜皆反,復(fù)引眾東還,并遣使前往長安,詣闕歸降大唐,并請廢黜乙毘咄陸,更立可汗。
唐太宗遂遣使赍持玉璽丹書,立莫賀咄之子為西突厥之首,稱乙毘射匱可汗。
乙毘射匱可汗既立,釋放乙毘咄陸所留唐使者,并率諸部兵馬,西擊乙毘咄陸于白水胡城。未料乙毘咄陸早就有備待發(fā),出兵擊之,乙毘射匱大敗東還。
乙毘咄陸獲勝,遣使招其故部還歸。
故部落首領(lǐng)皆都答復(fù)道:即使我千人戰(zhàn)死,一人獨存,亦不汝從!
乙毘咄陸自知不為眾人所附,乃西奔塔里木北吐火羅城。
貞觀十六年,冬十月,丙申。殿中監(jiān)郢縱公宇文士及病卒。
唐太宗聞報流涕不止,追贈左衛(wèi)大將軍、涼州都督,陪葬昭陵,謚號為恭。
黃門侍郎劉洎奏道:士及生活奢侈,不應(yīng)賜謚為恭。
太宗拗不過此公,最終依照眾議,謚號為縱。
宇文士及曾尚隋煬帝長女南陽公主,竇建德在聊城殺死宇文化及時,南陽公主所生之子宇文禪師一同遇難,公主出家為尼。
竇建德兵敗之后,南陽公主回轉(zhuǎn)長安,宇文士及請求復(fù)合。公主道:我父被你兄所弒,便與你家乃是仇敵。只因你未曾參與謀逆,才不殺你而已,焉能再做夫妻!
宇文士及聞言大悲,只得放棄。
唐太宗因從諫如流,故身側(cè)如魏徵一般諍臣如云,惟宇文士及從不逆鱗上奏,博其賢名,只甘愿在天子身側(cè)默默相伴。
太宗曾在宮中后園觀賞景致,宇文士及陪侍,順便指著一棵樹道:此真乃嘉木也!
宇文士及聞聲稱是,并且大加贊美。
太宗正色道:魏徵常勸我遠(yuǎn)離佞人,我一直不知其所指,今見卿諂佞如此,我知之矣。
宇文士及急叩頭謝罪道:諸宰相固然皆是干國忠臣,但亦常犯顏直諫,使得陛下手足無措,毫無為君興味。臣有幸忝在陛下身側(cè),若不稍微將就,順?biāo)斓垡?,則陛下雖貴為天子,又有何人生樂趣哉?
李世民細(xì)品其言中之意,不由開懷大笑,伸手扯起,后復(fù)大加賞賜。
貞觀十七年正月,太子太師魏徵病危。太宗派遣使者候問,賜給藥餌,又派中郎將李安儼值宿魏府,隨時稟報病情。又與太子同到魏府問候,并將衡山公主許嫁其子魏叔玉。
魏徵終于不治病故,壽止六十四歲。
太宗李世民傷心非常,廢朝五日。追贈魏徵為司空,贈謚“文貞”,下詔厚葬。
魏徵妻裴氏以丈夫生平簡樸,豪葬不合亡者之志為由拒絕,只以小車裝載靈柩下葬。太宗率文武百官出城相送,并親刻書碑文。
魏徵去世,妻裴氏將其一頁遺表上呈,字體難以辨識。其略云:天下之事,有善有惡,任善者國安,用惡者國衰。公卿大臣,有愛有憎,憎者只見其惡,愛者惟見其善。愛憎之間,豈可不慎乎?若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除惡不豫,任賢不忌,國可興矣。
太宗覽表,流淚不止道:魏公臨死,尚憂國事如此!朕嘗聞人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見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魏徵離我而去,是永失一明鑒矣。滿朝文武皆說,魏徵做人疏慢。可我觀其為人態(tài)度,只覺嫵媚。
眾侍聞言,無不流涕贊嘆。太宗感嘆舊臣漸漸零落,或者衰老,亦覺自己身體不濟(jì),恐后世子孫忘記眾臣開國大功,遂命刻畫二十四位功臣之像,懸掛于長安宮城西內(nèi)三清殿側(cè)凌煙閣內(nèi),稱為凌煙閣二十四功臣。
二十四臣畫像比例皆依真人大小,均面北而立,閣中分為三層:最內(nèi)一層所畫為功勛最高宰輔,中間一層為功高王侯,最外一層則為其他功臣。
二十四位功臣是為:趙國公長孫無忌,河間元王李孝恭,萊國成公杜如晦,鄭國文貞公魏徵,梁國公房玄齡,申國公高士廉,鄂國公尉遲敬德,衛(wèi)國公李靖,宋國公蕭瑀,褒忠壯公段志玄,夔國公劉弘基,蔣忠公屈突通,鄖節(jié)公殷開山,譙襄公柴紹,邳襄公長孫順德,鄖國公張亮,潞國公侯君集,郯襄公張公謹(jǐn),盧國公程知節(jié),永興文懿公虞世南,渝襄公劉政會,莒國公唐儉,英國公李勣,護(hù)國公秦瓊。
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并非按照功勞大小排名,而是按照當(dāng)時官職排名。此前去世者因獲贈官,遠(yuǎn)高于生前職務(wù),因而排前。
凌煙閣功臣圖成,太宗引眾臣登閣觀覽,并評價當(dāng)下在職諸臣道:長孫無忌善避嫌疑,應(yīng)物敏速,決斷事理,古人不過;高士廉涉獵古今,心術(shù)明達(dá),臨難不改節(jié),當(dāng)官無朋黨。唐儉言辭辯捷,善和解人;楊師道性行純和,自無愆違;岑文本性質(zhì)敦厚,文章華贍;劉洎性最堅貞,有利益;馬周見事敏速,性甚貞正,論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稱意。今名將惟李世勣、李道宗、薛萬徹三人而已,世勣、道宗不能大勝,亦不能大敗,萬徹非大勝則大敗。李靖可謂我大唐戰(zhàn)神,今已賦閑,在家養(yǎng)老,功勛蓋世,豈可論哉。
李世勣常年帶兵在外,早將鬼谷門掌門之位讓與房玄齡,此處表過,列位看官須知。
論功已罷,太宗聞知左領(lǐng)軍將軍契苾何力母親姑臧夫人、弟蘭州都督沙門都還居住在涼州,遂派契苾何力回涼州省親,并安撫契苾部落。
契苾何力歸至涼州,卻發(fā)現(xiàn)母弟皆都不在,且本部諸首領(lǐng)都欲脫離大唐,歸附薛延陀。契苾何力十分驚詫,因而問道:大唐天子待我等如此厚恩,公等何故叛離?
諸首領(lǐng)道:薛延陀勢大,乃是涼州霸主;唐朝雖盛,然鞭長莫及,無力西顧。姑臧夫人及蘭州都督都已到薛延陀部,大人何不前往?
契苾何力:有沙門孝母足矣,我則可忠于大唐陛下,堅決不去。
契苾部諸首領(lǐng)聞此,便發(fā)動兵變,捆綁何力,送到薛延陀真珠可汗乙失夷男牙帳。
真珠可汗令釋其縛,使其母弟勸降。契苾何力箕坐帳中,拔出佩刀,面向東方喊道:豈有大唐忠烈之士,而屈虜庭者?天地日月,以知我心!
乃舉手中彎刀,將左耳割掉,發(fā)誓不從。真珠可汗欲殺何力,其妻力勸作罷。
契苾何力隨從有逃回長安者,向天子奏說主將叛逃薛延陀。太宗說道:契苾何力對我大唐忠心耿耿,其歸薛延陀,必非本意。
侍臣奏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彼戎狄之族臭味相投,契苾何力加盟薛延陀,如魚得水,今得歸其本部,緣何不叛?
唐太宗怒道:非也!契苾心如鐵石,肯定不會叛我。
恰有使者自薛延陀歸,詳述何力截耳發(fā)誓真情。太宗聞而落淚,對近侍道:契苾何力究竟是何等樣人,汝今知之耶?
近侍慚愧無地,伏地請罪。
太宗當(dāng)即命兵部侍郎崔敦禮為使,持節(jié)曉諭薛延陀,將新興公主嫁給真珠可汗為妻,換回何力。契苾何力因此得以還朝,官拜右驍衛(wèi)大將軍。
新興公主將要出塞成親,何力諫道:萬萬不可因為微臣之故,許與薛延陀通婚。
唐太宗道:王者言出如綸。朕已允婚于真珠可汗,身為天子,豈可自食其言?
契苾何力:臣非欲陛下立刻回絕,只希望暫且延緩此事。臣聞自古有迎親禮儀,陛下可敕令真珠可汗前來迎親,即使其不到長安,也要到靈州;真珠可汗必定不敢前來,則回絕有由也。真珠性情剛直暴戾,既然不能與大唐通婚,其部下亦各懷異心;且以乙失夷男情狀,不過一二年便會病死。其二子不和,必然爭奪王位,大打出手。屆時陛下只遣一旅之師,便可輕易制服薛延陀全族也。
唐太宗聽從其諫,于是征召真珠可汗,命其前來迎親。
真珠可汗恐其有詐,果然不敢前來迎親。一年后亦果然病死,二子突利失、拔酌爭位,拔酌殺死突利失自立,薛延陀因此大亂。
便在契苾何力出使西涼之際,有雩尉游文芝狀告代州都督劉蘭謀反。太宗令有司審查屬實,遂命將劉蘭坐腰斬。
右武候?qū)④娗鹦泄c劉蘭向來有隙,乃向行刑刀手索討其心肝食之。
太宗聞而大怒,因派人嚴(yán)辭責(zé)備道:劉蘭謀反,國有常刑,卿有何恨,以至如此!若以此為忠孝,則太子諸王先食之矣,豈至卿邪!
字幕:丘行恭本姓丘敦,表字敬,原籍河南洛陽,鮮卑族人。西魏鎮(zhèn)東將軍丘壽之孫,稷州刺史丘和之子。
丘行恭出身將門世家,勇力非常,善于騎射。隋朝大業(yè)末年,與兄長丘師在岐州起義,聚集兵眾萬人,居守郿城自保,百姓大多前來依附。
平?jīng)雠\數(shù)萬人包圍扶風(fēng),扶風(fēng)太守竇璡堅守城池,賊軍數(shù)月未克,乏糧離散。丘行恭率領(lǐng)五百人以送糧食為名,赍牛酒到奴賊軍營,殺其賊首,盡降其眾。
李世民攻略關(guān)中,丘行恭便與兄長丘師在渭北謁見,就此率眾歸順唐軍。
此后,丘行恭一直跟隨秦王李世民征戰(zhàn),先后消滅薛舉、劉武周、王世充、竇建德,屢立戰(zhàn)功,升任左一府驃騎,所受賞賜甚厚。
與王世充軍在邙山?jīng)Q戰(zhàn)之時,丘行恭帶領(lǐng)數(shù)十名騎兵沖進(jìn)敵陣,勢不可擋,殺傷敵軍甚眾。敵軍十?dāng)?shù)騎追至,射中唐太宗戰(zhàn)馬。丘行恭連射數(shù)人落馬,余者不敢向前。
丘行恭將自己所乘戰(zhàn)馬讓給秦王,在前挺刀步行,又?jǐn)貧?shù)名敵軍,保護(hù)李世民返回唐軍大營,最終大敗王世充。
武德九年,丘行恭參與玄武門之變,因功升任左衛(wèi)將軍。貞觀十三年,丘行恭跟隨侯君集攻打,滅高昌國以歸,因功受封天水郡公,升任右武候?qū)④姟?p> 畫外音:唐高宗李治繼位后,丘行恭升任右武侯大將軍,兼冀、陜二州刺史,不久辭職退休。麟德二年去世,時年八十歲,追贈荊州刺史,謚號襄,賜給溫明秘器,陪葬于昭陵。丘行恭平生收緣結(jié)果如此,結(jié)以小傳,按下不提。
貞觀十七年,二月壬午。
天子升朝,問諫議大夫褚遂良:朕嘗讀史,因見帝舜曾造漆器,諫止者十余人之眾。造一漆器而已,何足眾人皆諫?
褚遂良奏答:奢侈者,危亡之本;漆器不已,將以金玉為之。忠臣愛君,必防其漸,若禍亂已成,無所復(fù)諫矣。
唐太宗贊道:誠然如此。當(dāng)商紂王帝辛之時,有南蠻國進(jìn)象牙之箸,比干引以為憂,便是此理。此后朕若有過,卿亦當(dāng)諫其始漸。朕見前世帝王拒諫者,多云業(yè)已為之,或云業(yè)已許之,終不為改。如此,欲無危亡,得乎!
來日,太宗詔以太子詹事、鄖國公張亮為洛州都督。
字幕:張亮,鄭州滎陽人,出身貧寒,隋末時參加瓦崗軍,隸屬于徐世勣部下。因隨徐世績鎮(zhèn)守黎陽,屢立戰(zhàn)功;終因李密兵敗,乃與徐茂功降唐,被命為鄭州刺史。
后因房玄齡推薦,張亮被秦王召入天策府,擔(dān)任車騎將軍。李世民賞識張亮武勇,視為心腹;因張亮在玄武門之變中立功甚巨,更為秦王器重。
唐太宗即位之后,張亮被封為右衛(wèi)將軍、懷州總管、長平郡公,此后十余年來歷任要職,直做到太子詹事,此番更受封洛州都督重任。
張亮奉旨就職外任,剛要啟行,潞國公侯君集在家中設(shè)宴,與其話別。
唐太宗圖繪二十四位功臣于凌煙閣,鄖國公張亮名列第十六位,潞國公侯君集名列第十七位。侯君集自以為平滅高昌功高蓋世,對此排位不滿,便懷怨望之心,生有異志。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侯君集以言語相激道:賢兄身為二十四功臣之一,卻不能立身朝廷,外派小小洛州,任都督微職,可知是何人在背后相排擠乎?
張亮早知侯君集懷有異志,本來對其懷有戒心,此時酒已半酣,遂順口答道:二十四臣譜序已定,公位列張亮之后;則若有人排擠于某,非公而誰!
侯君集反被張亮所激,攘袂離坐,勃然大怒道:我平高昌,功高蓋世,除恩師以外,有何人能位居我上?你我同門兄弟,某安能排擠賢兄!今皇帝刻薄寡恩,偶因揪我小錯,便轉(zhuǎn)面無情,嗔如屋大,某郁郁殊不聊生!公能反乎?若能,弟必隨兄后,愿為先鋒!
當(dāng)日酒散,張亮不敢隱瞞,便將侯君集席間之語密奏天子。
太宗聞而大怒,轉(zhuǎn)瞬便即平靜如常,因道:卿與君集皆為凌煙閣功臣,此乃酒后狂語,當(dāng)時又無旁人為證,對我來說乃屬風(fēng)聞。若因此而將君集下于有司獄吏,其必不服,且死不承認(rèn)。此事朕已知曉,事未可知,卿且勿言。
張亮聞言再拜,辭別天子出京,上任去訖。太宗于是故作不知,亦待侯君集如故。
是年鄂國公尉遲敬德五十九歲,上表乞骸骨還鄉(xiāng),要求致仕退休。太宗不許,乃將敬德調(diào)回京師長安,命為開府議同三司,許其不必每天上朝,可以五日一參。
侯君集見尉遲恭受此寵遇,自謂秦府舊臣,愈覺天子不公,怨恨愈熾。
適逢太子李承乾屢被父皇苛責(zé),且對四弟魏王李泰溺愛有加,故亦心懷怨望;由是暗地派人聯(lián)絡(luò)侯君集,求為外援。二人一拍即合,就此結(jié)黨。
太宗因分封諸王擔(dān)任各州刺史,故在朝中挑選剛直大臣以輔佐眾位親王,使至諸州做長史或司馬,并起監(jiān)督作用。因權(quán)萬紀(jì)為人正直,遂命其為齊州長史。
權(quán)萬紀(jì)到任,見齊王李祐不守法度,多次犯顏勸諫,并斥退齊王寵臣昝君謨、梁猛彪二人。但李祐又立即將之召回,更加寵信。
鏡頭閃回,敘述李祐來歷。
字幕:李祐,字為輔,太宗李世民第五子,生母陰妃。
李祐外祖父陰世師乃隋朝名將,隋煬帝巡游江都之時,奉命與代王楊侑留守長安。李淵太原起兵后,代王聞知,便命陰世師擒殺李淵所留于長安幼子李智云,年僅十四歲。
陰世師不但殺害李智云,又命京兆郡發(fā)掘李淵家族五廟墓葬。李淵兵入長安之后,亦以陰世師抗拒義兵為由將其殺害。故此陰氏與李唐國仇家恨,其深似海。
李祐是為陰氏所生,故而既是李世民之子,卻又是李家仇人之親。
貞觀十年正月,李祐改封齊王,因病滯留長安。舅父陰弘智以太宗多子為由,勸其招募壯士自衛(wèi),并推薦自己妻兄燕弘信為衛(wèi)隊長。
李祐從之,厚待燕弘信,命其招募死士,自此離經(jīng)叛道,與父親太宗離心離德。貞觀十五年,李祐到任齊州,喜好游獵,結(jié)交奸邪。
太宗聽聞此事,認(rèn)為長史薛大鼎管教無方,于是將其免職,代以權(quán)萬紀(jì)為齊州長史。
閃回結(jié)束,書歸正文。
權(quán)萬紀(jì)就任,見齊王屢諫不改,擔(dān)心一并獲罪,遂請李祐上表謝罪,自己攜表入朝,向天子表示,李祐定會悔改。
唐太宗覽表息怒,因而賞賜權(quán)萬紀(jì),使歸齊州;仍以李祐以前過錯,下詔責(zé)備。
李祐聞?wù)f權(quán)萬紀(jì)得到賞賜,而自己卻受責(zé)備,于是大怒道:長史賣我!勸我改過,自以為功,何其毒耶?我必殺之。
時隔未久,天子復(fù)以校尉韋文振謹(jǐn)慎正直,命其前往齊州,為李祐王府典軍。韋文振亦對齊王多次進(jìn)諫,李祐亦深為厭惡。
權(quán)萬紀(jì)雖懷忠貞,但生性心地狹隘,又急功近利,疾惡如仇,故對齊王李祐管教越發(fā)嚴(yán)厲,令其解縱鷹犬,此后不得出城圍獵,并再次放逐昝君謨、梁猛彪二人。
李祐卻將昝君謨二人藏在王府,與其日夜謀劃,欲圖殺死權(quán)萬紀(jì),以便為所欲為。
忽一日,夜間偶起大風(fēng),有石塊落于權(quán)萬紀(jì)宅中,砸碎魚缸。權(quán)萬紀(jì)聞而杯弓蛇影,急命家人遍尋屋頂墻外,回報并無異狀。
權(quán)萬紀(jì)道:此石來得奇怪。夜風(fēng)雖大,豈有將偌大石塊吹入庭院之理?此必是昝君謨與猛彪,派遣刺客前來謀殺于我,以投石問路也。
左思右想,愈覺有理。遂坐待天明,命韋文振帶兵闖入王府,將昝君謨、梁猛二人搜出收系,并發(fā)驛傳文書前往長安,以齊王聚眾謀反罪奏聞天子。
太宗覽書大驚,詔命齊王李祐與權(quán)萬紀(jì)一起入朝,當(dāng)面質(zhì)對。
齊王收到父皇詔書,對權(quán)萬紀(jì)既積忿已久,便斷定是被其誣告定罪,此去兇多吉少。遂與燕弘信之兄燕弘亮等密謀,定要誅殺權(quán)萬紀(jì),方消胸中惡氣。
來日一早,權(quán)萬紀(jì)奉詔先行,離開齊州,西赴京師長安。
未料出城未遠(yuǎn),只有二十里許,忽見前面林中沖出二十余騎,俱以黑紗蒙面,將權(quán)萬紀(jì)及其隨從數(shù)人團(tuán)團(tuán)圍定。
權(quán)萬紀(jì)大驚問道:此去州府未遠(yuǎn),何處盜賊,敢于光天化日之下動掠朝廷命官?
盜首冷笑:某亦曾為大隋朝廷命官,今來是為恭帝陛下報仇耳。
權(quán)萬紀(jì)聽出來人聲音,不由叫道:你不是燕弘亮耶?
燕弘亮哼道:好耳力!如此,愈加饒你不得。
將手一招,二十余騎同時發(fā)矢,將權(quán)萬紀(jì)及其隨從全部射殺。
與此同時,李祐又派其黨,共逼王府典軍韋文振同謀造反。
韋文振聞言大驚,先是虛與委蛇,假作答應(yīng);后以上茅房出恭為由,單騎出城而走,欲還長安告變。未料馳走數(shù)里,便被齊王派人追及殺之。
于是齊王升殿,召集眾官,私署上柱國、開府,打開府庫行賞,驅(qū)民入城,更繕甲兵樓堞,并設(shè)置拓東王、拓西王等官。
吏民不愿從叛,各棄妻子夜縋出城逃亡,齊王不能禁止。
鏡頭轉(zhuǎn)換,都城長安,皇宮之中。
驛報飛傳,黃門赍表入奏:齊王造反,長史權(quán)萬紀(jì)、典軍韋文振被殺!
太宗聞變大怒,立下詔旨:速命兵部尚書李世勣,大發(fā)懷、洛、汴、宋、潞、滑、濟(jì)、鄆、海九州兵馬,前往討伐。
齊王聞?wù)f戰(zhàn)神李世勣帶兵來伐,驚怖異常。乃命燕弘亮兄弟二人,率四名江湖高手,值宿于寢臥之內(nèi)保護(hù)自己;使余黨分統(tǒng)士眾,布于城內(nèi)各處及四個城門,日夜巡城自守。
雖然如此戒備,每當(dāng)入夜猶然不敢離開王宮,只與燕弘亮、燕弘信等人及諸妃宴飲,自以為如此方可萬無一失。
燕弘亮于席間寬慰道:大王不須憂慮!以弘亮等五人本事,天下無對。若官軍敢來,則右手持酒卮,左手為王揮刀殺之,如拂幾上之塵而已!
齊王轉(zhuǎn)憂為喜,信以為然。于是傳檄齊州諸縣反唐,但各縣吏民皆莫肯從。
英國公李世勣尚在途中,主力大軍未至,青、淄等山東數(shù)州兵馬已集齊州境內(nèi)。
齊王府兵曹杜行敏聞?wù)f朝廷討伐軍將至,遂聯(lián)絡(luò)同僚十?dāng)?shù)人,各集部下之兵,得五百余人,圖謀入宮擒執(zhí)齊王及燕弘亮等,以歸降官軍。
庚申之夜,杜行敏引眾四面鼓噪,來攻王府,聲聞數(shù)十里。齊王死黨有居于王宮之外者,皆被齊州軍民攢刃殺之,自城頭直至宮門,殺聲震天動地。
齊王李祐正在宮中與燕弘亮等聚飲,問道:外面是何聲音?
左右不敢出府探問,順口答道:是英國公李世勣統(tǒng)其部下飛騎,已登墻入城矣。
齊王聞言,大驚失色。燕弘亮喝道:混蛋,胡說!
話猶未了,便聽庭院內(nèi)人聲聒耳,瞬間火光沖天。
杜行敏分兵鑿開墻垣而入,就院中高叫道:我等乃英國公麾下飛騎兵是也!城墻雖高,宮苑雖固,豈能當(dāng)我?反賊李祐若自縛出降,佛眼相看;若負(fù)隅頑抗,立即誅殺!
畫外音:原來衛(wèi)國公李靖用兵半生,所到之處,皆仗以鬼谷門弟子為主,訓(xùn)練出一支千人騎兵,號稱“飛騎”,用作前鋒。隋末諸路反王及西域各國聞之,無不變色,懼若天神。李靖告老退休之后,飛騎即歸首徒李世勣率領(lǐng),旗號到處,無論是何強敵,皆都不敢與之交鋒。暗夜之中,杜行敏故冒飛騎之名,借以震嚇王宮之兵。
齊王尚猶未信,與燕弘亮等被甲執(zhí)兵入室,閉扉拒戰(zhàn)。
杜行敏等千余人圍之,自夜至旦,又至日中,始終不能攻克內(nèi)宮。
燕弘亮心下大定,乃謂齊王道:外面并非英國公部下飛騎,于此明矣。有我兄弟及四大高手在此,誰能進(jìn)此門來?
未料此時,杜行敏在門外廊下聽得一清二楚,就口答言:我等雖非飛騎,但亦有千余人在此。你等便有登天本事,又能支持幾時?大王休聽這幾個江湖無賴蠱惑,昔貴為帝子,何等榮耀?今一念之差,便為國賊,若不速降,立為煨燼矣。
因高聲喝令部眾:與我速積柴薪于廊,彼若不降,立即舉火焚之!
宮內(nèi)聞聽,無不驚駭,更無一策。齊王自牖間顫聲說道:孤可啟扉投降,未知可赦燕弘亮兄弟死罪乎?
杜行敏亦恐夜長夢多,順口答道:天子明詔,只要棄械投降,赴京請罪,一概不問。
燕弘信大為驚懼,叫道:殿下休聽其放屁,此乃杜行敏聚眾作亂,并非英國公兵馬也。其一個小小兵曹,有甚資格替皇帝傳旨,命赦我等?
齊王未答,杜行敏再次喝道:舉火!
奪過部眾手中火炬,先將窗紙點著。齊王大慌,急啟戶以出。
燕弘信、燕弘亮兄弟恐一旦遠(yuǎn)離齊王,自己必然無幸,各持兵器跳出室外,擋在齊王身前,叫道:天下六大高手在此,哪個敢上前半步?
話猶未落,早從廊下左右跳過兩個壯漢,皆持短刀,一奔弘信,一奔弘亮。
眾人尚未明白過來,只聽兩聲慘叫,只見燕弘亮以手捂臉,雙目已盲;燕弘喉間已多了一個窟窿,汩汩血出,死尸倒地。
只一瞬功夫,便如電光石火,雙燕一死一傷,滿院鴉雀無聲,只聞燕弘亮一人怪叫。
雙燕手下四大江湖高手見狀,呆得一呆,但畢竟真是高手,各摯長劍,便欲上前爭斗。便在此時,只見黑影閃動,早從檐上跳下兩個人來,恰似燕子抄水,落地?zé)o聲。
二人亦皆手持短刀,與先前那兩個壯漢打個暗號,不知使個甚么身法,一個箭步,便搶入那四大江湖高手懷中,讓過長劍,以短刀抵住對方左胸,刀尖入肉盈寸,鮮血滲出。
四大高手未經(jīng)一合便被制住命門,這一驚非同小可,同時問道:閣下何人?
那四人一齊往后退步,已在丈余開外,動作整齊劃一。為首武士答道:若問我等,無名無姓,便是英國公帳下效力,千名飛騎中區(qū)區(qū)無名下卒是也。奉英國公之命先期入城,護(hù)送齊王入京伏罪。你四人習(xí)武不易,且并無大惡,只要不與朝廷作對,這便請罷。
說罷將身一閃,讓開道路。那四大高手面面相覷,臉如死灰,又覺如此鎩羽而去,未免太過丟人,于是猶豫不覺。
為首武士微微冷笑,自懷中掏出一枚令牌,手掌大小,非金非銅,烏黑發(fā)亮,向那四大高手眼前一亮:公等在江湖上皆都赫赫有名,應(yīng)識此物,尚有不服否?
那四人見牌大駭,一齊棄劍叩拜,顫聲道:定唐令現(xiàn)世,我等焉敢不從!
然后起身倒退,越墻而去,轉(zhuǎn)眼不見。
杜行敏雖然不識那令牌何物,但聞?wù)f來者是英國公部下飛騎,于是大喜:既飛騎大人到此,那就好了,我等以下犯上罪名,可以洗涮矣。
遂上前執(zhí)縛齊王及燕弘信,簇?fù)硭拿w騎出離內(nèi)宮,來至殿前。外面尚有叛黨余眾,正從四面趕來,因見齊王受執(zhí),便全部棄械投降,只一日一夜,齊州叛亂即告平定。
李世勣見齊州已平,具本上表,馳奏長安。唐太宗敕命李世勣罷兵,還至京師,將齊王李祐賜死于內(nèi)侍省,并誅同黨四十四人,余皆不問。(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