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楓聽見聲音驀地一驚,收回雜亂思緒看向前方。
原來是女兒冉冉。
小家伙如蝴蝶般,向著這邊翩翩飛來,小辮子在腦后一蕩一蕩的煞是好看。
“爸爸,你去哪兒了?我跟媽媽到處找你!”
小家伙一把抱住張三楓的大腿,仰起粉嫩的小臉有些生氣的責怪說。
“爸爸上廁所了……”
別說,小家伙還挺懂事,一聽張三楓是去上廁所了,立馬小心的扶著爸爸的大腿。
“謝謝阿姨,我來扶爸爸!”
梁虹玉看著小家伙,嘴唇嚅動,眼睛里滿滿的慈愛。她摸摸小家伙的頭,恨不得把她擁進懷里。
但她沒有那么做,因為她眼睛的余光瞥見,丁若蘭正往這邊走來。
“沒事,我們一起扶著他”。
見丁若蘭走過來,張三楓心里直打鼓,緊張得不行。
今天渣男要現(xiàn)形么?她們不會打起來吧?
顯然,張三楓多慮了。
丁若蘭走到他跟前,有些責怪的說:“不會忍一忍嗎,等我們回來再去,麻煩別人多不好”。
張三楓尬笑一聲:“忍不住了”。
丁若蘭白了他一眼,然后對梁虹玉連連道謝。
梁虹玉大氣的說:“沒事!耽擱不了多少時間,何況我還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沒事……”
丁若蘭走到張三楓的另一邊,宣示主權似的扶著他的胳膊,微笑著對梁虹玉說:“你也是來照顧病人的吧?”
梁虹玉看了一眼張三楓點點頭回答:“我老公出了車禍,挺嚴重的。大妹子,你說這人怎么這么不經(jīng)撞,就那么撞一下就失憶了呢?”
張三楓嘴角抽搐,翻了一下眼睛。
呵呵!女人,都是戲精。這不明擺著說的就是我嗎。
丁若蘭驚奇,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說:“真的呀?你老公也失憶了?我聽醫(yī)生說,這種叫間歇性記憶缺失,有的能恢復,有的一輩子都記不起來,你說,這種病怎么這么奇怪?”
梁虹玉微瞥一眼張三楓,湊近丁若蘭小聲說:“聽說這種病能治,只要對著患者的頭部猛擊,記憶有百分之九十的機會能恢復。你看,那些電視就是這么演的……”
張三楓無語,心里說:傻子才會相信,這是敲一棒子的事嗎?這樣搞,是要出人命的!
人,真是種神奇的動物,一旦有了共同語言,很快就成了熟人。
于是走廊上奇葩的一幕,很快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兩個姿色還不錯的美女,一左一右護寶似的攙扶著一個男人,雖然不是左擁右抱那么夸張,但也差不了多少。
是人都能看出,兩個女人都很在乎那個男人,賢妻良母似的,生怕男人出點意外。
重點是,還有一個小女孩,緊緊扶著男人,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人不得不嘆:我要是有這樣的小棉襖該多好啊!
好和諧的正宮和貴妃!好和諧的一家人!
丁若蘭三人,像護孕婦似的把張三楓攙進了病房。
“哇哦,爸爸回來了!”
進門的瞬間,一道空靈、萌噠、糯嗲的聲音鉆進張三楓的耳朵。
他循著聲音看去,然后一愣,這是……
此刻,病床前站著一個小女孩,容貌幾乎與李佳冉一模一樣,如果不細看,還真認不出來。
唯一不同的是表情,略微僵硬,沒有小家伙那么活潑玲瓏。
“爸爸,小佳佳乖吧?”
張三楓腦子里模糊的快速閃過一個詞“機器人偶”。
這些日子,這種人形機器人,他沒少見。醫(yī)院里就有幾個機器人護士,給他測體溫的、送藥的、甚至打掃衛(wèi)生的都是機器人。
雖然機器人護士的笑容僵硬,但是說話那是真客氣和禮貌。
“先生,該吃藥了”……“先生,請測一下體溫”……“先生,請讓一讓,謝謝!”……“好的,請稍等”……
有些家屬都帶著自家的機器傭人或是機器寵物。
能按照自己的要求定制的家庭,家境底蘊非常高,非富即貴。因為這種機器人價格不菲。
難道現(xiàn)在的我是個有錢人?
驚訝了那么一下,張三楓很快就恢復了常態(tài),他問小家伙:“你咋帶她來了?”
“冉冉明天起要去讀書了,怕爸爸悶,就讓佳佳賠你玩吧!”
張三楓輕笑一下,小孩子的世界,除了玩就是玩具,能記得去上學,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張三楓摸摸小家伙的頭,夸贊道:“冉冉真乖,要好好學習”。
“額!”
四十分鐘后,梁虹玉走了,走得有些不舍和落寂。要不是最后丁若蘭提醒,她有一個老公要照顧,她可能還要呆更長的時間。
……
這一晚,張三楓睡得很安心,也許是白天沒休息好的原因。
陪護床上依然跟以前一樣蜷縮著丁若蘭母女,唯一不同的是:病床前多了一個人,多了一個機器人小孩。
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兩只眼睛偶爾轉動一下,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張三楓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自己死了,變成了一團沒人要的東西,具體是什么東西,他始終看不清自己,反正是沒人要的東西。
在夢中,他跟一堆說不明道不清很奇怪的東西擠在一起。
那些東西在原地跳啊蹦啊,很是歡心雀躍。
張三楓接收到了那些東西傳遞過來的信息:你和我們是同類,屬于永生物質(zhì)。
信息里講:它們就是萬事萬物最原始的物質(zhì),按照各自的意愿,可以任意組合,想成為什么狀態(tài),就可以和有相同想法的物質(zhì)組合。
比如,想成為樹,就可以和相同想法的物質(zhì)組合。如果不愿意了,散伙就是,重新恢復成自由狀態(tài)。
有一天想成為動物,就可以和相同想法的物質(zhì)再組合。每一種形態(tài),需要一個首腦,何時解散這種形態(tài),由首腦決定。
張三楓不信。
于是這些東西專門演示了一番……
小樹如何在眾多這種物質(zhì)的不斷加入下變成大樹,然后再還原成最初的它們。
甚至,它們還演示了“人”是如何在眾多物質(zhì)的不斷加入下,從原始狀態(tài)變成人,再到長大。然后又是如何慢慢解體,最終恢復到原始形態(tài)的……
張三楓嚇著了,他只記住了一點,它們雖然是永生不滅的,但是會失去一種東西,它們管它叫“意”。
雖然是永生不滅的,但失去了“意”這種東西,就會永遠變成掠奪體,被迫為別的物質(zhì)服務,每一種形態(tài)的潰散消失,其實就是,整個形態(tài)中那個首腦的“意”被掠奪了。
張三楓不想變成一團死氣沉沉的物質(zhì),于是他逃了。
他順著一條紅色的通道,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進入一個光團中……
他終于醒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小佳佳正在擦拭他額頭上的汗。
他看了看四周,長吁了一口氣。嗯,沒死,還活著。
陪護床上,娘倆還沉沉的睡著,小家伙不老實的還蹬了蹬被子。
“佳佳,幾點了?”
“2121年5月29日凌晨4點23分47秒……”
小佳佳規(guī)規(guī)正正的回答,機械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張三楓睡意全無,再也睡不著了,滿腦子就是剛才的夢境。
人是什么?人死了又變成了什么?我是我嗎?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