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四境的修行者武力再高,終究仍是血肉凡軀,而鼻粱并不是對敵時會特意以真氣保護的部位。
隨著清脆的撞擊聲響起,殺手視線前方揚起了血霧。
他慣于忍受痛楚,然而霎時襲來的刺骨酸痛,使他張口呼吸一刻幾欲昏暈過去。
為免被鐘澄的后著暗算,他幾乎一瞬之間便往后飛躍,背心已貼上房門。
正如鐘澄所料。
頃刻后,鐘澄的拳頭已伴隨本人俯沖而至的身影擊中殺手肩窩。
大力丸加持下的拳勁,配合鐘澄前沖剎那足底的輕輕旋轉(zhuǎn),瞬間爆發(fā)出超乎鍛體境極限的打擊力。
殺手后發(fā)先至的肘擊,竟因這一拳的沖力而只誤中肩頭。
鐘澄清晰地聽見了自身肩骨破碎的聲音。一位鎮(zhèn)元境高手的重擊,自然足以撃穿堅甲丸的防御,沒當場把自己震死已算是萬幸。
右臂無法再動的他,清楚自己已失去了再戰(zhàn)的能力。
但這不重要,他已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鐘澄不顧自身空門大露,一頭撞入殺手懷中,纏抱著對方撞穿了房門。
劈的一聲,兩人翻滾到走廊外的庭園里。
鐘澄頭臉埋進了花草叢內(nèi),左手甫往臉上一抹,已見體魄反應(yīng)均遠在其上的殺手疾地站起,長腿如鞭掃擊而下。
只有一臂可用的鐘澄早有預料,一記側(cè)手翻脫離了腿風范圍。
然而草叢中動作終難靈活,他沒及滾出夠遠的距離,殺手已盯準了他的雙腿,十指飛快結(jié)印。
“虛弱!”
剎那間,鐘澄失去了對全身肌肉的控制,再也無法移動半分。
殺手目光如電,盯上鐘澄指間滑落的兩顆丹丸。
那是鐘澄為防丹丸效力太快消逝,而備在手里的大力、堅甲兩丸。
漆黑中,殺手未及定睛細看丹丸,飛快一手搶過,另一手就往鐘澄懷中探查。
無力抵抗的鐘澄猛然省悟?!八菫樗鴣淼?!我新煉出的雛形長生丹!”
“莫非昨日正堂上除了考官陳政,還有其他人認出我手中丹丸,并非尋常的高品聚氣丸?那么他,或是他身后的高人眼角確實獨到......”
“這人無聲無息地穿梭學堂周圍符陣,甚至瞞過了附近潛在的高境強者,一般的鎮(zhèn)元境決計做不到!”
“除非,他是學堂中的人......”
鐘澄心思急轉(zhuǎn),但看殺手快將翻出自己懷中丹丸,接著殺劫也必在即,卻也無可奈何。
直至一道劍光將殺手胸膛貫穿。
殺手先是全身一震,慢慢地低下了頭,凝視著右胸不住滲出鮮血的洞口。
鐘澄發(fā)誓,殺手那一刻必定吞咽了甚么,引致喉間產(chǎn)生咕嚕一聲蛙鳴般的怪響。
然而這無補如事。他眼睜睜瞧著殺手身形消失于原地,穿過其胸的劍光半空中停留一剎,便即消散無痕。
鐘澄剛要站起,雙足一軟又倒了下去。
此時,宿舍眾人早被劇斗的聲息喚醒,走廊上一扇扇門窗紛紛亮起光芒。
不少人開門想要出來察看,隨即被急掠進小院里的長胡子依個拂袖送回,沒弄清甚么事就回到了房間里。
聞訊后自后山趕來的長胡子考官陳政驚怒交集。
萬一負了國師所托,讓鐘澄遭人所傷,他的前途也就一并斷送了!
但陳政還不是第一個趕到的人。禿鷲大人最快掠至鐘澄身邊,提起他后眉頭輕皺,將一顆赤紅色的丹藥灌進他嘴里。
他望向殺手消失之地,目光頗為復雜。
方才的劍光雖是他隨手施為,卻也決不是尋常的鎮(zhèn)元境能夠硬抗的!
對方能夠瞞過學堂內(nèi)外結(jié)界,潛入宿舍傷人,直至此刻才被一眾高階修士所感知,本就是煉丹司成立以來數(shù)一數(shù)二的怪事。
禿鷲無聲背起失去知覺的鐘澄,冷冽目光直射今早起一直不見人影,聞得出事才慌忙來到的學堂主事程杵。
“程先生管這小小學堂,管得當真好極了!”
滿身酒氣脂粉香的程杵,兩刻鐘前尚在山下小鎮(zhèn)作樂,將醒未醒之際,忽然被上司盯視,猶如被一道寒蛇攀過全身,連同脊椎深處也顫抖起來。
另一邊廂,陳政奔進鐘澄房中后,發(fā)現(xiàn)處處是劇斗的痕跡,戰(zhàn)斗顯然持續(xù)了好一段時間。
而他腳邊汪洋般浸得皮靴黏膩膩的鮮血,則是來自陶賢躺臥在地的身軀。
昨日被評定為作弊的考生頸骨斷折,一顆腦袋軟軟地垂到胸前。
躋身金丹境后,陳政已有好長時間沒見過低階修士血腥卻絕對精準的廝殺。這令他無可避免地感到作嘔。
“大人,日后再跟他算賬吧?!彼f道?!皠e忘了正事?!?p> 禿鷲點頭,沒再看戰(zhàn)栗不已的程杵一眼,負著鐘澄隱入黑夜。
眼看兩位上頭來的大人物遠去,小院中近百位生員的目光,一股腦兒放到了程杵身上。
程杵面色半青半白,最終仍得一跺腳道:“依我指示收拾現(xiàn)場。及后大人們問起,每雙眼都能作證!”
與此同時,早前鐘澄被請來面見裴神秀的暗室之中。
哇的一聲吐出胸間淤血后,鐘澄總算回復清醒。
他虛弱地瞥了瞥周遭環(huán)境,先是確認了自身的暫時安全,才漸漸想起了寢室中發(fā)生的事。
這是他第一次目擊一個人死在他眼前。
鐘澄從來不是會被情緒影響判斷的人。他能坐在這里,證明上頭們及時出手拯救了自己,但就算是司里最好的丹藥,也沒可能把斷成兩截的頸骨接續(xù)起來。
他一直看得分明,陶賢為著讓他照顧陶桃,不無夸張成份地“表演”了從此陌路的悲傷。
就連為相助自己而死,可能也只是為這場表演畫龍點睛的一著。
可鐘澄不覺得,一個人會只因為前途斷絕的絕望,或是對家族未來的期許而舍棄生命。
哪怕對方的動機中,只包含著一點點善良......
鐘澄猛地把拳頭握得指甲入肉,鮮血長流,盛怒間全不在意。
“我會讓那個殺手付出代價,一定會!”
“憑你那雙應(yīng)當用在煉就長生之路上的雙手嗎?這可不容易喔。”
鐘澄一愕,只見一襲青袍推開房門,悄然入室,青竹面具下的紫眸明光燦燦,卻也掩蓋不了眸底的淡漠笑意。
“國師大人?”
“安靜點?!迸嵘裥爿p輕豎指唇前?!澳悴幌胫肋@次事件背后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