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失憶癥

　　沐風(fēng)去請了郎中來，郎中替蘇媚診了脈，江泠急忙問道：“她如何了？”

　　郎中為蘇媚開了藥方，便道：“這位姑娘只是因著涼染上了風(fēng)寒，按此藥方服用，待退了燒，便無甚大礙了。只是這姑娘頭部的那道傷，傷得實(shí)在太重，雖表面上看來，傷口已經(jīng)痊愈，但里面看不見的那道傷，只怕沒那么容易痊愈，這位姑娘只怕會傷重失憶，落下頭痛癥?！?p>　　江泠聞言面色一冷，急忙問道：“那郎中可有法子替她尋回失去的記憶，治好這頭痛癥。”

　　郎中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老夫醫(yī)術(shù)有限，并沒有法子替這位姑娘尋回失去的記憶，至于這頭痛癥，只需這位姑娘勿要多思深思，便暫無大礙?！?p>　　江泠命沐風(fēng)送郎中出去，見緊閉雙眼躺在床上的蘇媚，只見她微微蹙眉，好似夢到了什么傷心難過之事，便拿掉她頭上的帕子，俯身吻在她的眉間，在她耳邊輕聲道：“臻兒到底被何人所傷，又因何到了揚(yáng)州城？待我查清一切，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臻兒之人。”

　　沐風(fēng)送郎中出府后，便回到了梨香院，此時屋外已經(jīng)絮絮下起雪來，外頭風(fēng)雪肆虐，吹得窗子嗚嗚作響，江泠想起他捏著蘇媚的下顎，指尖滑過的那冰涼的觸感，便對沐風(fēng)吩咐道：“讓人去準(zhǔn)備個炭盆來?！?p>　　江泠替蘇媚掖好錦被，便坐回桌前，問沐風(fēng)道：“我讓你查的事，結(jié)果如何了？”

　　沐風(fēng)拱手道：“蘇姑娘是安樂坊的李嬤嬤自一個月前從牙婆手里買來的，聽說蘇姑娘此前一直受傷昏迷，牙婆也是見蘇姑娘額上的傷實(shí)在太深，又昏迷不醒，便急于脫手，便以三百兩銀票，便將她賣給了安樂坊?！?p>　　江泠聽聞面沉似水，眉頭深皺，那冷若寒星的眼眸深不可測，只是冷冷道：“你可查過那牙婆，是否身份可疑？”

　　沐風(fēng)繼續(xù)回稟道：“屬下去查過那牙婆的來歷，并未發(fā)現(xiàn)可疑之處，據(jù)牙婆口述，蘇姑娘是被一對老夫妻賣了，那對老夫妻衣衫襤褸，一看便知是個普通的窮苦人家，蘇姑娘頭上受了傷，又一直昏迷不醒，那對老夫妻沒錢給蘇姑娘治傷，便將人賣了，牙婆只給了那老夫妻五兩銀子，便將蘇姑娘買了來?！?p>　　“那對老夫妻可是從京城來的？”

　　沐風(fēng)點(diǎn)頭道：“正是，這牙婆買下了蘇姑娘，便將人帶來了揚(yáng)州，再轉(zhuǎn)手賣進(jìn)了安樂坊?！?p>　　或許查到那對老夫妻，便能查明秦臻受傷的原因，說不定那對老夫妻背后之人，與太師府那場大火有關(guān)。

　　“你去通知京城那邊，讓你的手下暗中調(diào)查那對老夫妻，記住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打草驚蛇?！?p>　　能將堂堂太師府在一夜之間付之一炬，還沒留下任何痕跡，那背后之人必定非同尋常。

　　他此前耗費(fèi)多時，才收集了秦太師父子貪污軍餉的罪證，并想辦法將證據(jù)呈到御前，今上雷霆震怒，下旨將秦太師父子處死，查封秦府，將秦府舉家流放。

　　可就在流放前夜，太師府三十余口性命皆葬身火場，在他看來這場大火絕非意外，倒有些像殺人滅口，此事只怕與當(dāng)年秦太師父子貪污軍餉一案有關(guān)聯(lián)。

　　許是背后之人有什么把柄握在了秦太師的手上，借此殺人滅口，今上派人調(diào)查過此事，可并未在秦府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有人故意縱火的痕跡，大理寺和刑部調(diào)查了數(shù)日無果后，此案便以意外大火結(jié)案。

　　江泠命沐風(fēng)出去煎藥，自己寸步不離地守著蘇媚，他不在京中的那一個月，秦臻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頭部定然受傷極重，才會害得她失去記憶，還落下頭痛癥。

　　他一想到在安樂坊初見秦臻時，還以為她在演戲，江泠更覺心痛如絞。

　　他將蘇媚那冰涼的手放在手心焐熱，替她更換了額上的帕子，后又喂她服下湯藥，守著她一夜都不曾闔眼。

　　……

　　京城，寧國公府。

　　寧小公爺侯方卿將丫鬟手中的湯藥打翻在地，他強(qiáng)撐著病體起身，正待要推門出去，丫鬟碧蓮連忙跪在他面前道：“小公爺您還病著，外頭風(fēng)大，還下著大雪，國公爺囑咐過奴婢，不讓您出府?！?p>　　侯方卿咳嗽了數(shù)聲，大怒道：“你讓開，難道父親還想關(guān)我一輩子不成！”

　　丫鬟碧蓮嚇得連連叩頭，額上紅腫了一大片，紅了眼，淚流不止，“國公爺說了，若是小公爺執(zhí)意出府，就要將奴婢杖斃，求小公爺看來奴婢伺候小公爺多年的份上，憐惜奴婢。國公爺也說了，若是小公爺肯喝藥，只要您身子痊愈了，國公爺就會準(zhǔn)您出去的?！?p>　　侯方卿跌坐在楠木雕花椅上，從一方珍藏多日的小匣子中取出那道秦臻親手簽下的婚書，在這之前他以為他這一生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秦臻，看著她嫁給江泠。

　　她和江泠郎才女貌，情意相合。

　　他們?nèi)齻€從小一起長大，他與江泠情同手足，他也對秦臻存了心思，只是他知道秦臻待江泠不同。

　　江泠太過于耀眼，他與江冷相比，就像螢火之比皓月，他們站在一起是那樣的般配，他便只能將這份心思藏在心底。

　　后來，秦家和江家結(jié)成仇怨，秦太師和父親商量兩家結(jié)為姻親，要將秦臻許配給他，還送來了秦臻親手簽下的婚書，他捧著婚書激動得一夜未眠。

　　他覺得這是上天的恩賜，是上天憐憫他多年的相思之苦，可就在大婚前夕，秦家獲罪，他還未娶到心上人，便得知秦臻慘死在那場大火中，得知秦臻身死的消息，他大病了一場，寧國公侯鈺怕他會想不開做傻事便將他關(guān)在房中。

　　“那你去告訴父親，他若繼續(xù)將我關(guān)在房中，那些藥我一口都不會喝。”侯方卿輕撫那婚書上娟秀的字跡，思及秦臻的音容笑貌，他眸中含淚，痛不欲生。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你便是死了，又有什么顏面去見你的母親！瞧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若是你的母親知你為了個女子便要死要活，若她還活著也定會再被你氣死一回！”不知何時，寧國公侯玨踏進(jìn)了凝輝院，出現(xiàn)在門首。

　　侯方卿強(qiáng)撐著病弱的身體掙扎著起身，看著與他冷眼相對的寧國公侯玨，冷笑一聲，道：“秦家的那場大火是否和父親有關(guān)，和齊王殿下有關(guān)？”

　　侯玨冷冷道：“你可知你說了什么！我寧國公府的將來全系在你的身上，你非但不思如何為父分擔(dān)，竟還敢質(zhì)疑你的父親，懷疑齊王殿下，你太令為父失望了，你若要死我定不會攔著，簡直不知所謂！”

　　“從今日起，你不得踏出房門半步。我為你另擇了一門親事，三個月后，你便迎娶沈老將軍的孫女?！?p>　　“不，我不愿?！焙罘角渲敝钡乜粗菑埣t底描金的婚書，痛不欲生，他不過是想去秦臻的墳前陪著她說幾句心里話，父親卻將他關(guān)在府里，他竟連門都出不去。

　　秦臻葬身火海，尸骨無存，那不過就是個衣冠冢，用來寄托哀思罷了。

　　他痛失所愛，又怎能在這個時候去娶別人。

　　侯玨睨了一眼他手中的婚書，一把從侯方卿手里奪下，隨手扔在火盆里。

　　“婚期已定，我會去求圣上賜婚，若你不愿，那就是抗旨，你要為了個女人拉整個國公府給你陪葬不成？”

　　侯方卿急忙去奪那婚書，那紙婚書遇火既燃，很快就燃起熊熊火焰，婚書瞬間便燒成了灰燼，侯方卿跌倒在地上，嘔出一口鮮血，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