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伴
大鵝村離枯葉村不算近，更靠近東邊的高杉城。
坐馬車要走上三個通時。
飛飛正和仙妮私聊討論女生的一些私密話，阿諾面無表情地假裝自己聽不見。
桐木是不愛說話的性子，一路上的存在感都只是應(yīng)和著黑鳳梨的各種八卦。
一個說得投入，一個聽得認(rèn)真。
不難看出，兩人是很好的朋友。
“阿諾隊長，你看后面，那是枯葉村廣場的大樹嗎？”
仙妮回望來時的路，一臉興奮地指著遠(yuǎn)處高聳入云的大樹。
也只有玩家才有心情看風(fēng)景。
阿諾隨著仙妮指的方向轉(zhuǎn)頭。
蔓延的小路彎彎曲曲逐漸被森林遮擋。遠(yuǎn)處除了一縷炊煙再分辨不出枯葉村所在。
但一棵高聳的大樹卻在那里突兀而起，如同君王，俯視著四周“低矮”的林木。
“是的?！卑⒅Z看著那棵樹，有些出神地說，“村民都叫它中心樹?！?p> 那棵樹有三人合抱粗，高聳入云，枝葉繁茂。在幽影森林外圍，是相當(dāng)顯眼的存在。
據(jù)說有枯葉村的時候，就有這棵大樹。
村長說那棵樹是女神賜給枯葉村的恩澤，讓大家可以在如此偏遠(yuǎn)的地方建立村落。
村民私下認(rèn)為，稱其神樹也不為過。
只是到底不敢冒犯女神，便叫它中心樹，意為枯葉村的中心。
即使是穿越者阿諾對這棵樹也有著深厚的感情。
小時候，瘦弱的他經(jīng)常被村里的孩子欺負(fù)。為了躲避，阿諾就會爬到中心樹上，然后將那些爬樹沒他快的孩子一腳一個踩下去。
若是有大人想來抓他，他就再往上爬，爬到只能承重小孩子的細(xì)小樹枝上，再盡情嘲弄上不來的大人。
當(dāng)然，代價就是他可能要在樹上待到半夜才能下去。
時間長了，中心樹就成了阿諾第二張床，是他在村里的小小庇護所。
“每當(dāng)混亂日來臨，中心樹的樹葉就會全部枯黃落下，來示警災(zāi)難降臨。為了讓后人永遠(yuǎn)警惕，這里才叫枯葉村?！?p> 也許是離開了壓抑的村莊，阿諾難得開口給大家將其村子的背景。
“可是昨天不是說混亂日可能要來了嗎？為什么樹葉沒有變黃呢？”仙妮立刻抬頭問。
阿諾一怔，回望那棵大樹。
昨日發(fā)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他完全忘記了中心樹每到混亂日就會枯黃的特點。
按照慣例，應(yīng)該是中心樹先枯黃，然后才有巢穴復(fù)蘇……
一切都有些反常。
也許村民們還會因此認(rèn)為混亂日并不會降臨。
但熊地精可不是幻覺，那可是只存在于巢穴的怪物！
阿諾同樣不喜歡混亂日，但這次的混亂日于他還有別的意義。
“阿，阿諾，”趕車的農(nóng)夫豎著耳朵偷聽，此時終于忍不住插了一嘴，“混亂日真的來了嗎？”
“沒有僥幸。”阿諾低聲說。
農(nóng)夫身形明顯塌下去，只僵硬地趕著馬車。
混亂日對普通人來說，無異于難以抗拒的天災(zāi)，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家破人亡。
但偏偏他還沒有抵抗的力量，只能依靠村莊和民兵的保護。
“混亂日到底是什么樣的？”飛飛看到趕車農(nóng)夫的反應(yīng)，皺著眉問。
“混亂日期間，神恩會減退。無論是法術(shù)、神術(shù)還是騎士斗氣，都很容易失控。你們現(xiàn)在還只會最普通的戰(zhàn)技攻擊，影響不大?！卑⒅Z給四個新人講解。
“混亂日最恐怖的地方是巢穴復(fù)蘇。無數(shù)怪物會從地下走出，它們對人類和其他生靈有一種天生的仇恨，見面只會殺戮。所以面對任何從巢穴中走出的怪物，不要有丁點兒同情心，也不要想著馴養(yǎng)收服，全都?xì)⑺懒耸??！?p> 【哇，這不就是怪物攻城嗎？我們剛來就要面對這樣的大型活動嗎？】
【因為劇情開始了呀，嘻嘻……】
玩家突然冒出的電子音打斷了阿諾的思路。
混亂日對于玩家來說，大概也就是一次較高難度的副本吧？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游戲”死亡就要刪號重來，玩家們大概會更無所謂，更喜歡這種危機遍布的游戲設(shè)定。
這樣，他們才會有更多練級的機會。
阿諾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接著說：“你們看到的熊地精就來自枯葉村附近的三個巢穴。而在幽影森林的最深處，還有更多的巢穴，更恐怖的怪物。只不過那些怪物受到規(guī)則束縛，很少會主動往森林外圍跑?！?p> “以后你們離開枯葉村去外面冒險的時候也要注意。每到一處都要先了解那里的巢穴分布。即使非混亂日時期，巢穴附近的怪物也是最多的?！?p> 四個人聽得認(rèn)真，紛紛點頭。
“可是現(xiàn)在，我們連熊地精都打不過?！毕赡菹肫鹱蛉盏膽?zhàn)斗，肩膀垮下去，有些沮喪，“枯葉村能防住三個巢穴的怪物嗎？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
“所以我們不能想著縮在防御工事里，要戰(zhàn)斗?！憋w飛輕聲說，她一直都是個戰(zhàn)斗狂。
“熊地精是少數(shù)，主要的敵人還是小地精。不過，雖然它們數(shù)量多，但只要你們跟著民兵隊防守，危險不大?！?p> “那跟著阿諾隊長你呢？”黑鳳梨問。
“我？”阿諾想起三年前那次混亂日。
那個時候，他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消滅了所有前來襲擊枯葉村的熊地精。
渾身是傷，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
可是就算這樣的戰(zhàn)績和傷痛，都沒能換來村民的回暖。對神明的畏懼，對詛咒的恐懼，讓他們根本不敢接近阿諾。
只有還什么都不懂小孩子，才會在晚上偷偷給他送肉粥，采集花兒放到他窗臺上。
但是小孩子也會長大，長大，就會變成新的村民。
他們會被教導(dǎo)，和一個被女神遺棄的人親近，只會帶來不幸和災(zāi)難。
阿諾眨了眨眼睛，帶著一絲清冷的笑意，看著四名玩家。
“跟著我，就意味著要在幽影森林里穿梭，去抵擋危險的敵人。我不保證你們能活過混亂日，所以最佳選擇，仍然是跟著民兵隊。”
阿諾不常笑。
笑起來時，那張堅毅到有些僵硬的臉就柔和很多。
即使是略帶諷刺的笑容，也依舊很帥。
仙妮本來就很喜歡阿諾的顏，在得知對方的身世后更是同情心泛濫，越發(fā)堅定地維護阿諾。
在玩家看來，阿諾父母叛神并不應(yīng)該歸罪當(dāng)時還是個小孩子阿諾。
更何況阿諾也在努力保衛(wèi)枯葉村的安全，那些村民不知感恩，真是令人生氣。
只可惜因為不想在混亂日死掉，很多玩家保守地選擇了人多勢眾的枯葉村。
但他們四個不一樣，在玩家大會時，已經(jīng)堅定地選擇了阿諾陣營。
所以當(dāng)阿諾開玩笑地說出那句話，四人沒有任何猶豫，一致表態(tài)。
“阿諾隊長你放心！”黑鳳梨拍著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我們認(rèn)你做隊長，就一定跟著你，不拋棄，不放棄！”
桐木在一旁“嘿嘿”傻笑一聲。
“對呀，阿諾隊長。”仙妮也跟著喚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的，“以后我們是一伙的?！?p> 飛飛在最外圍，沒說話，但是同樣注視著阿諾。
這在玩家看來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選擇。
但已經(jīng)被人孤立十年的阿諾，聽見他們的回答，心中還是升起一股暖意。
這股暖意包裹著阿諾，讓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變成了別人的游戲，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神明，可震懾不到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