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行初講，“五金”道子

　　回龍觀的內(nèi)里，一間清幽書閣中，星隕耷拉著腦袋滿臉哀傷的嘀咕著：“天天抄《浩然決》，天天抄，都是些教人處事為人的大道理，又不能拿來修行……”他氣從心來，惡狠狠的咬住毛筆的檀木桿頭：“哼！以后二虎子又有新的東西跟我比了，這可怎么辦？”山下那幾個剛剛啟靈成功的孩童中，就有咱們小少主的“宿命之?dāng)场?。星隕兩眼無神，望著半空銅爐里飄起的裊裊香煙，仿佛已經(jīng)預(yù)見二虎子那囂張嘚瑟的可惡模樣。

　　“我想學(xué)功法，我想啟靈啊～”星隕索性把臉埋在桌面的宣紙堆里，磨蹭著呻吟著：“我想像靈鳥一樣自在翱翔，我想要變得更強(qiáng)那，啊～啊啊……”

　　“哎呦！”突然他捂住自己后腦勺，哀怨的說：“爺，我是寫完才走神的，為什么還打我?。　?p>　　“哼！字若其人，練字煉骨，假如連抄寫法訣這樣的小事你都堅持不下去，毛毛躁躁、左顧右盼，這樣的品性在修煉一途上也注定走不長遠(yuǎn)！厚積薄發(fā)，無用之用，或許將來的某一刻，這些惹人嫌的東西能幫你渡過人生的坎坷和起落的！”吳穹再度苦口婆心的勸誡著星隕。說來也是委屈了這位老人，除了日?，嵤滦枰螯c，還得為人父母一般監(jiān)督后輩的舉止言行——俗話說，小樹不修艮啾啾。

　　“嘮叨嘮叨，那些話我都快能背下來了?！边@些自然不敢當(dāng)面說出，星隕覺得老人的叮嚀存在漏洞，可又找不到反駁的根據(jù)，只好詭辯著回答：“爺爺，您講過修行要松弛有度、勞逸結(jié)合的，學(xué)來學(xué)去不就是寫寫字就是畫畫符，我以后又不當(dāng)算命先生。每次我想學(xué)一些新東西您都說時機(jī)未到、尚不成熟，這老是畫大餅吊人胃口嘛！讓牛耕地，卻不給牛吃草～”星隕為自己化用了山下桃花鄉(xiāng)老人常說的諺語而暗地竊喜。

　　“這……”難得一次把黑衫老者噎得無言。只見他泄氣又惱怒的一揮衣袖：“豎子欺我老無力！那是陣法銘紋，玄奧大道讓你說得如此不堪。”

　　星隕人精似的趕忙上前扶住老者，輕搖著他的手臂嬌聲的說：“爺爺～爺爺，你就再教我一些新東西吧，之前學(xué)的東西都太無聊了。”邊說邊把老人拉拽到書案后的蒲團(tuán)邊，安排坐下，又討好著煞有模樣的捶肩捏背。

　　“哼，罷了罷了，誰讓我就只有你這一個孫兒，”老者順著星隕的手勁體軀微搖，瞇眼昂首，淡淡的說：“那就提前給你講講修行路途上的東西吧，也算做到心中有數(shù)了。”

　　“哈哈，搞定！爺爺就像鄉(xiāng)里的小媳婦，傲慢又矯情，必須要順著她們的性子來才行，”星隕心里激動，臉上小心的扭出鬼臉慶祝著。而老人似乎也心有所感，微微側(cè)首慍怒的瞪了他一眼。星隕只好滿臉堆笑，假惺惺的催促著：“爺爺，快講，快講。”同時手里的忙活變得更為仔細(xì)、賣力。

　　“無知小兒……”吳穹沉默片刻，整理了腦海中的思路，帶著一股追憶蕭索的語氣說：“混沌初開，氣化三清;清者飛升化作蒼天，囊括萬物;濁者沉積，凝為山河包羅眾生;而兩者間起伏變幻的就是那無邊的靈氣了。”

　　“修士，經(jīng)歷諸般磨難，外加冥冥運(yùn)數(shù)才得以開啟身軀中的三大道藏，破除先天桎梏——人族修行分為上、中、下三階，每階各三轉(zhuǎn)，一共九轉(zhuǎn)。下三轉(zhuǎn)是修士的起步階段，又稱為乘風(fēng)三轉(zhuǎn)，寓意著隨風(fēng)而起，扶搖萬里，自此有別于凡塵。一轉(zhuǎn)【啟靈】破靈門，初入仙途，修煉者可以慢慢的覺察到日月靈韻，形成神魂胚胎，五感通明。二轉(zhuǎn)【開元】破命門，洗筋伐髓，錘筋鍛骨，為將來肉身成圣、道法不侵打下根基;這一境修士已經(jīng)開始顯著區(qū)別于普通人了，無論是在壽元還是在身體強(qiáng)度上;更有甚者能夠做到短時御空，練就護(hù)體罡氣，戈矢難傷。”

　　注意到身后孩童聽得入迷，忘了手里動作，老者吳穹也不點破，繼續(xù)高深莫測的閉目講解：“三轉(zhuǎn)御氣破氣門，經(jīng)脈緯絡(luò)，最終于丹田處開啟氣門，凝聚氣海，作為存儲和萃取外界天地靈力的所在。御氣境修士已經(jīng)堪堪摸到修行的真諦，距離破繭化蝶、脫胎換骨只差一步之遙;此時他們已經(jīng)可以做到運(yùn)轉(zhuǎn)靈力進(jìn)行防御攻伐，或是馮虛御風(fēng)、凌波而行了。”

　　吳穹運(yùn)氣招來遠(yuǎn)處茶具，認(rèn)真的洗杯濯葉，輕綴一口香茗，繼續(xù)說道：“氣分五行，御氣境修士也逐漸開始出現(xiàn)本源上的分化——或是因為對于某一屬性的靈氣更加敏感，亦或是由于后天的某種刻意引導(dǎo)，修煉者會出現(xiàn)【金、木、水、火、土】五種類別的不同，外界稱之為【道源有別】。同樣的，各類修士也會暗合大道法則，彼此間存在相生相克的關(guān)系?！?p>　　“爺爺，那有沒有一個人身具五種屬性靈力，樣樣精通的全能存在呀，那不就天下無敵了嗎？”

　　“有，但是，貪多不爛吶。屬性越多則根基越雜，無論是后期的修行速度還是功法掌控上，他們都會因為道源的斑駁而比平常修士更為艱苦、付出得也需要更多，得不償失。外界多以道源的精純程度來斷定一個人的修行資質(zhì)和后天成就，就像是朝清泉之中滴加帶有色澤的墨漬，單則渾然一體，多則無序渾濁。而在對某種屬性的靈性達(dá)到極致境界就可被世人稱為絕代天驕，封名‘道子’?！?p>　　“爺爺，爺爺你看看我，根骨肯定不凡吧，那我將來能成為什么道子啊，五行之中我比較喜歡水。道子能給自己起一個響亮的名號嗎……”

　　吳穹看了眼腦海里充滿無限遐想的星隕，心中暗笑，決定適時給這小門外漢潑盆冷水，澆一澆他不切實際的熱情：“隕兒啊，雖然爺爺疼愛你，但是修行無情，此時袒護(hù)你反而是在害你。實話實說，以你這種三分鐘的定力、經(jīng)常丟了西瓜撿芝麻的性子，渾淪吞棗、顧此失彼，以后成功達(dá)到御氣境，爺爺我就要燒高香嘍。你看看，山下的桃花鄉(xiāng)，百年來可曾出過一個御氣境修士??？”

　　“啊～”星隕哭喪著小臉，宛若遭受晴天霹靂，頓時丟了三魂七魄。

　　“倒也不是沒有補(bǔ)救的方法，”吳穹瞥見星隕重新煥發(fā)活力的樣子，淡淡的笑道：“剛才說過，納元境修士可憑后天的引導(dǎo)提高修士自身對某種靈力的親和程度。凡事存在都有它暗含的道理，爺爺讓你抄寫《浩然訣》，是為了磨煉你的焦躁脾氣;讓你接觸陣法銘紋，是因為你的本性和天資更加貼合五行之金，所以盡早讓你接觸各類金系靈物，潛移默化、潤物無聲……”

　　“那些鐵疙瘩有什么好的呀，”星隕感到十分郁悶：“金系修士能彈指間引動驚濤駭浪、萬里風(fēng)波嗎？”

　　“理論上不行……”

　　“金系修士能一揮手招來漫天炙焰，烈火焚天嗎？”

　　“恐怕是不行……”

　　“那金系修士能不能力拔山兮，撼山震岳??？”星隕心底的嫌棄都快要寫到臉上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以后要去火坊里掄錘打鐵？”

　　看著星隕一副“金系好弱”的表情，黑衫老者眉尖微跳，顫抖著胡須不淡定的呵斥：“無知小兒！五行本源，更多的是屬性上的區(qū)別，實際上缺一不可，誰也不能替代誰，更不要說高下之分。器死人活，多是那些修煉者自身的懦弱無能，為了自身可以心安理得的不思進(jìn)取找來的開托借口罷了。修煉盡頭，未嘗不能夠逆轉(zhuǎn)乾坤，以火葬水、青木斷金！”

　　“五行之金主掌殺伐，該系修士揮拳掃腿間往往蘊(yùn)含著難當(dāng)銳氣，最擅常破除生靈的護(hù)體罡元;凡人以一敵三尚可稱雄，但金修以一敵五也不曾達(dá)到極限;而且憑借著對于金元素的親和力，他們面對各式武器也是上手頗快，并不存在所謂‘法器材料必須與道源契合’的苛刻要求;故而金系修煉者多前途明朗，未來不是變成開宗立派的一方豪強(qiáng)，就是成為了萬夫莫開的當(dāng)關(guān)王候。”

　　看著星隕那雙不停閃爍的大眼睛，吳穹就知道自己的這次“慫恿”起了作用：“而且你讀一讀五行的命名順序。”

　　“金，木……這！莫非……”星隕有若醍醐灌頂，懊惱的責(zé)怪著自己后知后覺。再看看爺爺那副孺子可教、無聲中盡是肯定的模樣，他更堅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斷：“五行之首，當(dāng)為金！”

　　“爺爺！除了臨摹陣紋，我還應(yīng)該怎樣去提高自己對于金元素的親和力呢？我將來想當(dāng)?shù)雷?，我想成為一個人口相傳的鎮(zhèn)國將軍！”

　　“陣紋描摹自是不能落下，我這里還有一部影龍尊者證道所留的《陣道百解》可以供你參讀，你一定要仔細(xì)感悟其中的諸般奧妙，以求早日習(xí)得金之罡銳、殺伐的天地大道?！眳邱芬皇謱⒗L有“蒼龍和流云”紋底的陣法手抄卷遞給星隕，一手輕揉著他的頭頂，備感欣慰的說：“你可知道爺爺?shù)牧伎嘤眯膮龋侩E兒?！?p>　　“知道知道！我以后就不當(dāng)水系修士了，我要專心攻讀陣法，提高自己的金元素親和能力，不會辜負(fù)爺爺對我的期望?！?p>　　“善。”

　　“對了爺爺，您現(xiàn)在的修為是什么境界啊？”

　　“嗯……”吳穹沉吟片刻回答：“通俗的講，每一轉(zhuǎn)境界又分為九個小層次，第十層稱為圓滿。乘風(fēng)階為下三轉(zhuǎn)，其上還有名為【登仙階】的中三轉(zhuǎn)，分別叫【忘塵】、【神魂】和【問道】，目前爺爺正處于求證道心的第六轉(zhuǎn)，登仙階問道境的第九層，離本境大圓滿僅差一步之遙，即五十又九，離上三轉(zhuǎn)【齊天階】只差臨門一腳了。”

　　“五十九？！爺爺你原來這么厲害哇！”星隕哦著小嘴，堪能塞進(jìn)一顆碧漿瓊桃。

　　“所謂大隱隱于市，我輩修士既已脫離凡塵，就不該為浮云遮眼、貪慕虛名;等階一說煞有其事，卻也不過是市井茶坊，說書人口中的一段軼事談資罷了。小家伙，你要學(xué)的可是多著呢?！彪m然嘴上毫不在意，但是得到孫兒的仰慕和肯定，吳穹暗地里還是極為受用的。

　　“爺爺，那上三轉(zhuǎn)都叫什么呀？”

　　“那些東西對于你而言，太過縹緲遙遠(yuǎn)，多說無益，等你真的到了御氣境，爺爺再告訴你也不遲?！?p>　　“又是時候未到嗎？”星隕頓時垮起臉蛋，無奈的問。

　　“著眼當(dāng)下是一種大智慧，不要好高騖遠(yuǎn)，”黑衫老者起身，從袖口中又抽出一份抄卷說：“這是一篇記載蒼靈界各類珍禽異獸體態(tài)、習(xí)性的古卷遺文，名為《萬靈錄》，是當(dāng)年影龍尊者周游四海、尋訪各族而留下的所見所感，足夠你新奇一段時間了。”

　　“爺爺，你又要出海嗎？”

　　“嗯，”無穹心生不忍，回身安慰著星隕：“短則三、四，長則九、十，爺爺就會回來了。側(cè)房的聚靈法陣?yán)镞€有不少靈果靈釀;我打坐的蒲團(tuán)下面也留有足夠的盤纏，膩了就下山買點零嘴和糖果，萬萬不可餓壞了肚子?！?p>　　“好的，我知道了爺爺，我會在道觀里安分的等你回來的！”一聽自己可以下山買東西吃，剛剛還“孫恭爺慈”的美好分別氣氛轉(zhuǎn)眼就消失不見。此刻的星隕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乖巧都擺在臉上，好讓老人放心離開。

　　吳穹心中那平靜的湖泊宛若被毛臉猴子頑劣的扔進(jìn)一顆石子，泛起陣陣漣漪——清明的道心險些破了功：“星，隕！”老者一字一頓的警告：“不要以為我走了你就可以松懈嬉鬧，就不用每天溫習(xí)課業(yè)了！每日三遍《浩然訣》，一共三十篇，還有基本的陣紋默寫背繪，我回來都會一一檢查，假若沒有完成，傳家戒尺掌手二十，屁股三十！”

　　“要是提前回來，那我這三十篇不就多寫了嘛？”星隕心里雖然這般不情愿的想著，但嘴上就像酒肆里的小兒，爽朗又程序的敷衍附和著說：“爺爺我送送你。”

　　“哼！”老者憤憤的揮揮衣袖，不知領(lǐng)沒領(lǐng)情，轉(zhuǎn)身向書閣外走去。

　　……

　　“晚上不要熬夜，不然小心魘蝠老魔過來把你抓走吞掉！”

　　“好的爺爺。”

　　“……夜里記得關(guān)好道觀大門，山下如若有人拜訪也無需理會，就說我出海尋求靈草仙藥去了……遇到突發(fā)的難題可以喚醒你的塔靈伯伯，或者去山下找尋你的鄉(xiāng)長慕云伯伯，他們都會盡力幫扶你的……還有不要把零嘴當(dāng)飯吃！別到時候身子長不高了哭喊埋怨……”

　　“好的爺爺，爺爺慢走?！毙请E貼心的把銀絮拂塵遞給老者。

　　“走了，記得按時完成課業(yè)！”老人一身道袍裝扮，銀塵輕拂，轉(zhuǎn)身踏上下山的斑駁石階，身影也漸行漸遠(yuǎn)。

　　“爺爺我會乖乖的等你回來的！”星隕雙手捧嘴，用力的吶喊道，隨后“咣～”的一聲粗暴的帶上道觀木門。

　　只見半路上老者身影頓時駐足不前，拂塵怒揮，但又無奈的繼續(xù)啟程。

　　……

　　書閣里，星隕一手支著下巴，一手胡亂轉(zhuǎn)著檀木毛筆，看著宣紙上字跡規(guī)整，總結(jié)的筆記——乘風(fēng)三轉(zhuǎn)（下）：啟靈、納元、御氣;登仙三轉(zhuǎn)（中）：忘塵、神魂、問道;齊天三轉(zhuǎn)（上）：未知……修士道源與五行分化;而“道子”二字又用筆墨圈了再圈。

　　在另外一張嶄新的宣紙上，筆走龍蛇的寫著幾行大字——【五金道子】，其下綴有“五行之首，金道至尊”和“桃源島少主、青云山回龍觀二代仙長”的字樣。

　　……

　　“唉～”星隕一陣嘆息，拿著《陣道百解》的抄卷蒙在臉上，生無可戀的癱躺在地上，呢喃道：“這些鬼畫符真是給人學(xué)的嗎？太難了啊～看不懂啊～”

　　……

　　“哼，反正時間還長，留到明日再看也不遲！正好趁此機(jī)會下山買幾包紅薯干，還有糖葫蘆吃?！毙请E在心底樂呵呵的盤算著，向回龍觀爺爺修行打坐的靜室，搖頭擺腦又六親不認(rèn)的瀟灑走去。

　　……

　　“呀！爺……爺爺！您不是下山去了嗎？我，我就是來清點一下盤纏數(shù)目，好好安排一下未來幾日的消費(fèi)規(guī)劃……別！別老用戒尺解決問題啊……我錯了，我不該懈?。∥疫@就去學(xué)習(xí)陣法！”

　　“我不放心你，等你完成今天的規(guī)定課業(yè)，檢查無誤后，我再離去也不耽誤的……”黑衫老者語重心長的講，好似那惡魔充滿惡意的低語。

　　“作孽啊～”星隕只覺得此刻道源、道子、修行、陣法什么的皆是虛妄，著實是一副看破了紅塵百態(tài)、世事炎涼的模樣。

　　今日，小少主的名諱又多了一個后綴，可他依舊沒能擺脫“傳家戒尺”的夢魘，從此還多出了一個新的宿命之?dāng)场f惡的“回馬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