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嬴沉默了一會兒，到底不甘心地說道：“難道就這樣下去嗎？為什么明明是受害者的我們還要一忍再忍，而他們這些做錯了事情的人卻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
“因為這才是現(xiàn)實啊，哪來那么多報應不爽。”蕭塵揉了揉她的腦袋，“安靜下來吧，我想姑姑不會愿意看到你為了報仇而不顧自己的。”
桓嬴悶悶地應了一聲，看似溫順，但其他兩人都聽出她這是口服心不服——這樣正好。
“三哥，你一直都在這里看病嗎？可是他們沒有治好你，為什么不換個地方呢？”
“這已經是秋霜星最好的醫(yī)院了，其他星球都會有人來這里看病呢。”蕭塵只當她是避免自己繼續(xù)說教而轉移話題，“治不好也不能怪他們，我這個病本來就痊愈不了?！?p> “但銀河聯(lián)盟這么大，而且最好的醫(yī)院和醫(yī)生肯定都在中央星系、太微星系那些地方，咱們家不是沒錢，為什么不去那些地方看病呢？就算治不好，肯定也能有所緩解，說不定還能退回初期……”
趙倫無奈道：“三少的病太嚴重了，平時還好，卻無法承受星際旅行的壓力，特別是星門跳躍?！?p> 桓嬴努力思考，又給了一個建議：“那……那也可以將厲害的醫(yī)生，或者異能治療師請來秋霜星呀！”
“名醫(yī)和高階異能治療師哪里那么好請？”蕭塵搖搖頭，“而且蕭家也請過重華星系的一位名醫(yī)，但她的診斷結果和泰安醫(yī)院的診斷一樣，也沒有更有效的治療辦法?！?p> 對此，他也非常失望。
若不是寄希望于成為家主后帶蕭家更上一層樓，憑那時候蕭家的權勢邀請到更厲害的醫(yī)生，或許他也不會有如此深重的執(zhí)念吧……
可能生病的時候人總是比較脆弱，就算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精心設計的，蕭塵也無法避免地對焦急為他想辦法的桓嬴產生了一絲好感——也許等事成之后，可以把她留下來……
三人交談時，病房門被敲響，智能提示：“蕭華先生來訪?！?p> “請大哥進來?！?p> 蕭華帶著一籃水果進了門，朝桓嬴、趙倫微微頷首，“你們也在呀?！?p> “嗯，大哥請坐?！被纲寵C器人搬來椅子。
蕭華對桓嬴、趙倫二人的態(tài)度頗為冷淡，打過招呼后便沒分給他們多少注意力，不太高興地看著蕭塵，“醫(yī)生怎么說？”
“結果還沒出來，”蕭塵聳了聳肩，“無非也就是那些老生常態(tài)——好好休息，注意飲食，養(yǎng)成良好的生活習慣，潛移默化地提升身體素質；保持心情平穩(wěn)，忌大喜大悲……我都會背了?！?p> “你自己能不能上點心？”蕭華不免惱怒，“平時多注意點身體就這么難嗎？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又經常日夜顛倒，公司的事情我都已經幫你處理了一部分，你怎么還有那么多事？究竟在忙什么？”
“平時一年也只會發(fā)病一次，你這都是第二次了，再這樣下去會有什么結果你知不知道？”
……
蕭塵一臉麻木。
趙倫已經悄悄打開了光腦處理工作。
第一次見識蕭華碎碎念功力的桓嬴有些懵逼，這和她想象中的、九影資料中的蕭華完全不同……整個一醫(yī)療機器人成精吧！
最后解救蕭塵的是錢院長帶回來的檢查報告。
錢院長似乎也很了解蕭華，見他也在就直接把報告給了他，“三少的各項身體數據和一個月前并沒有太大變化，應該不是基因病又加重了的原因，恐怕只是意外?！?p> 蕭華一臉嚴肅，“意外？這怎么能說是意外，事情發(fā)生了就不能用簡單的意外二字解釋，你們醫(yī)療工作者更需要有求真務實的精神，不然你覺得患者會滿意這個結果嗎……”
錢院長：“……對Aziz-Ⅲ型基因病的研究整個銀河聯(lián)盟都在進行，但至今也沒有多大的成果，我只能以目前的醫(yī)療水平作出相應的推測?！?p> 蕭華把報告遞給蕭塵，“錢院長有什么建議嗎？”
“三少還是需要好好休息，注意飲食，養(yǎng)成良好的生活習慣，潛移默化提升身體素質；保持心情平穩(wěn)，忌大喜大悲，盡量避免受任何傷，日常生活中的小病也要謹慎，及時治療，不能給它拖成大病的機會……”
蕭塵給了蕭華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蕭華瞪了他一眼，又問了錢院長幾個問題后便讓他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嘮叨神功對他沒什么效果。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照顧父親，”蕭華看了眼光腦時間，“他和你一樣，前兩天出門一趟回來之后就又發(fā)病了，我看他就不該出門?！?p> 蕭塵驚訝地坐直了身體，“爸又發(fā)病了？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告訴你也沒用，就像我來看你也沒什么用一樣。你好好休息，爸那邊有我。”
蕭塵無言。
的確，沒有人比同樣患了基因病的人更能相互理解，他太知道那種心情了——更何況，發(fā)病時那么狼狽，父親能接受大哥在就已經很難得了，他不去反而會讓他輕松一點。
蕭華站起身朝門外走去，卻在此時，屋內四人有三人的光腦都響了起來。
桓嬴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變——蕭家老爺子病危了，醫(yī)生說這次情況非常危險，可能……
毫無疑問，蕭塵與蕭華收到的也是同一條消息，幾人哪里還敢耽誤，都朝惠永療養(yǎng)院趕去。
療養(yǎng)院中，蕭家有些牌面的人都到齊了，一個個面帶憂色，但憂色大多浮于表面，就連蕭塵也一樣——桓嬴記得，資料里說蕭惟對蕭塵頗為寵愛，他的態(tài)度顯得不太正常。
不過說不定蕭家人都沒啥良心呢。
“咳咳……”蕭易帶著他標志性的虛弱咳嗽，“別吵了，安心等著?！?p> 其他人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換上一副默默沉思的表情，看不出各自心中都在打著什么主意。
蕭二叔看看緊閉的病房房門，目光狀似無意地滑向邊緣處的桓嬴，見她與蕭塵看起來關系親切的樣子，眉頭微微一蹙。
老爺子這是第三次下病危通知書了，情況一次比一次差，如果在他過世之前那個黑獵還拿不到CTS，此番籌謀豈不白費？
這個黑獵也真是，怎么凈和蕭塵一家混在一起，想要借他們的關系拿到CTS，也不必如此吧……
得催促她盡快行動才是。
躁動的寂靜之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個小時之后，醫(yī)生推門走出，“蕭老先生的情況暫時穩(wěn)定下來了，不過你們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可能就這段時間了。”
他的話非常直白，但沒人介意，因為對此所有人心里都有數——也因為在場之人并沒有幾個希望蕭惟繼續(xù)活下去。
“呼……還好。”桓嬴小聲慶幸。
蕭塵：“爺爺的求生意志非常強，但我也不知道這樣痛苦地拖著對他是好是壞。”
這話并不中聽，蕭邇耳朵一動，立刻瞪了他一眼，“你說什么？”
蕭塵對蕭邇連表面的情分都沒有，好好說話還能敷衍一二，疾言厲色？那就一個眼神也欠奉。
往日的蕭邇并不會如何，但今天的他卻似乎心情極差，眉頭倒豎，怒氣沖沖地幾步到了蕭塵面前，一只手提起他的衣領，“沒良心的小畜生！老爺子對你多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就說這樣的話？”
“二舅舅！”桓嬴連忙伸手阻攔，“三哥不是那個意思！”
“你一個外人別多管閑事！”
蕭邇用力一揮手將她甩開撞在墻壁上，還要繼續(xù)動粗的時候被反應過來的蕭華等人攔下，桓嬴也被人扶起。
蕭華幫蕭塵整理好凌亂的衣物，又轉身去問桓嬴是否有受傷，見她搖頭才嚴肅指責蕭邇：“小瑛是老爺子也承認的蕭家人，二叔這話過分了?！?p> 蕭邇目光沉沉地盯了蕭華等人一會兒，冷哼一聲，理了理衣裳便大步離去，竟是也不留下給老爺子表孝心了。
醫(yī)生早就習慣了蕭家人這塑料親情，根本沒當回事兒，只跟管家和天生操心命的蕭華說這次病危的具體情況。
“我們也走吧?！笔拤m臉色平靜，“先送父親回去?！?p> 桓嬴剛好也想和神秘的蕭家老大接觸，聞言自然沒有異議，她通知了在樓下等待的趙倫，本來是要乘坐療養(yǎng)院內的車回去，但蕭易表示他想在外面逛逛——于是，趁著“管家”蕭華暫時走不開，兩人一人推一輛輪椅，慢悠悠地散步。
“之前都沒有機會能和你說說話，”微風里，面容還未衰老，內里卻已腐朽的蕭易聲音沙啞，“你還能回來真好，看見你就像看見了小思……若是她還在，也不知道見了方才那一幕是怎樣的心情?！?p> 開口就是老喪氣人了。
桓嬴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接話，只能假裝沉默，專心觀察他。
蕭易并不介意她在想什么，與其說在與她交談，不如說是自言自語，“我也不剩下多少時間了，老爺子這幾年才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不可挽回，我卻已經被這種感覺折磨了一百多年，有時候也會覺得，或許早點死去才是幸運的，可……”
“可事到臨頭，總是不甘心的啊……”蕭塵幽幽道，“想死又不想死的人，除了因為無法逃避的責任，就是因為不甘心這樣離去。”
蕭易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我們都心有不甘。”
這句話終結了所有話題，直到將蕭易送到他的居所，誰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回到蕭家莊園后，誰也沒有更多心情再說什么，草草用過晚餐后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桓嬴坐在桌前，掏出口袋里的紙條——那是蕭邇在抓住她的手甩開她時借機留下的。
紙條上只有五個字：“請盡快行動。”
這無疑印證了桓嬴的猜測，下單人的確是蕭二叔，他的確十分自負，那種時候都敢做小動作，也不怕被發(fā)現(xiàn)，頭鐵得一比。
但……今天的一些經歷，也讓桓嬴有了一些新的發(fā)現(xiàn)——從蕭易身上，她感受到了與蕭塵相似的混亂氣息，那也是精神過載的證據。
巧合的是，兩人近期都有“發(fā)病”。
他們患的果真是基因??？
蕭易所說的“心有不甘”，與蕭塵理解的是一回事嗎？
桓嬴直覺那是不同的，這可能牽扯到蕭家的核心秘密，知情人除了大限將至的蕭惟老爺子，恐怕只剩下一直待在蕭易身邊的蕭華了吧？
不論如何，蕭邇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被雇主催促行動固然不爽，但打工人也沒有辦法，她不想被隱藏在暗中的九影“監(jiān)考人”扣分啊。
蕭塵想要利用她，應該也快急了，她需要利用他創(chuàng)造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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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序星域，隱藏在迷失之地深處的九影主星。
黑源星已經封星，從黑源星撤回的人也都回到了主星，可以迎來一個短暫的假期，之后才會被分配去其他崗位繼續(xù)接受九影的剝削。
將一些工作交接完畢，回到家中時已經是深夜，莎爾曼在沙發(fā)上坐下，所有疲憊從此刻開始漸漸消散，愜意隨之涌上心頭，漸漸地她有了一絲困意。
但現(xiàn)在也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她勉強自己站起，走向臥室去看因為工作太忙幾天沒見的兒子。
打開臥室門的一瞬間，一股寒意從腳下直沖天靈蓋，莎爾曼呆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小床，下意識地詢問智能：“埃弗利呢？”
沒有回應。
莎爾曼忽然清醒過來，從打開家門到現(xiàn)在已經五分鐘過去了，平時這時候家政機器人已經給她送上一杯舒緩精神力的飲品，然而現(xiàn)在……
“好久不見，莎爾曼姐姐。”
一個清澈的少年音在寂靜的屋內響起，莎爾曼心里咯噔一聲，循聲望去，便看見陰影里走出一個面上帶笑的少年人。
“瞿陵？！”莎爾曼勉強維持住表情，“你怎么在我家里？這樣可不禮貌……”
瞿陵像是根本沒聽懂她的質問，微笑時唇邊的梨渦都仿佛盈滿了快樂，他不急不緩地來到僵硬的莎爾曼面前，“你沒有完成與我的約定?！?p> “不是，阿盈的事我也無能為力……”
“還將我當成傻子一樣戲弄了三年?！闭Z氣陡然一冷，“——或者你覺得你的表演精湛到足以彌補我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