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在沙漠里,海洋上,沒有東西吃,沒有水喝,那是一種看不到頭的絕望。
黑頭盔此時就是這種感覺,他身處在滿是繁華的城市,卻連一口熱水,一口熟食都沒得吃。
剛開始的時候,自己還能抓些動物,生個火,可是在城市里哪有多少動物?那些飯店飄來的香味,不斷沖擊著他最后的意志,自己能跑的方向越來越少,從一開始的四面遭到搜查,到現(xiàn)在自己只能一直向東,眼睜睜看著東邊的路也即將被堵死。
算算時間,才不過半個月左右。
饑寒交迫。冷了可以撿衣服,餓呢?渴呢?在城市里,哪有什么河流小溪,沒了錢,甚至不如叢林里好求生。
但凡自己選擇去吃飯,哪怕是搶一頓霸王餐,行蹤會立刻暴露,更別提賺點錢維持生活了。自己確實隱蔽的很好,但那群人就像是,跟在背后的死神,斷絕了周圍的一切生機,譏笑地望著自己垂死掙扎。
自己的路線,從寬到窄,一直到現(xiàn)在無路可走,根本不需要地毯式搜尋,就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那個人……最擅長這樣抓人,給一線求生的機會,將目標(biāo)困到死路,無論做什么掙扎都是徒勞。
黑頭盔想著這些的時候,已經(jīng)被帶到了艾蔻面前。
很簡單的房子,四四方方的空間只擺了一張沙發(fā),一張茶幾,一個柜子,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艾蔻身邊坐著兩個人,左邊那男子一身休閑的西裝,頭發(fā)燙過在頭頂宛如一道波浪,帶著無框眼鏡,保養(yǎng)的很好的皮膚還是難免生出了皺紋,掩蓋不了年齡。右邊則是時翎。
艾蔻貼心地遞來一袋子鹵肉和面包,還有一杯水,撲鼻的香味讓黑頭盔抓過來就吃。
那位男子踱步到他身邊,沉默著蹲下望著他。
黑頭盔忽然嚼著吃的開口道:“零花,你不用表現(xiàn)出來這種憐憫傷心的表情,我還用不著你可憐?!?p> 零花的表情沒變,回復(fù)道:“我沒有在為你哀悼,我只是在緬懷我們的過去,他們是無辜的?!?p> “隨便你?!焙陬^盔狼吞虎咽,直接無視掉了身邊這人。
艾蔻輕聲道:“給你準(zhǔn)備了更多好吃的,看在過去的份上,讓你吃個夠。你們帶他走吧,如果他再跑,知道該怎么做的?!?p> 黑頭盔吃干凈了全部食物,一抹嘴跟著身邊幾人轉(zhuǎn)身離開,“放心,我不跑了。”
“唉……”艾蔻痛苦地捂住胸口,滿臉悲慟,“時翎啊,你看,就算是過去把你當(dāng)親人,也有一天會害你,你說,這暗面里還能信誰呢!”
“……”時翎沒回答,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也不了解他們的關(guān)系,沒必要接話。他今天來也不是為了看艾蔻抓背叛者,而是看她到底還要耍什么把戲。
此時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那喀索斯今天一直盯著他看,這位姐姐本來就挺嚇人,如果與艾蔻那種不健康的病態(tài)還不一樣,皮包骨的臉龐偏偏眼神空洞兇狠。艾蔻起碼眼里有光,看起來很靈動像個活人。被這位一直盯著,用目光詢問對方也不回答,就盯著看,著實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覺。
艾蔻平復(fù)了一下情緒,拉起零花的手,“黑頭盔,是零花叔叔的搭檔,如今成了叛徒,你心里有對我的不滿嗎?或者,希望我放他一條生路?”
零花輕松地笑笑,“搭檔罷了,留著他后患只會越來越大,我為什么要開口提這種要求?”
艾蔻牽強地掛起微笑,“是啊,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p> “那我先回去,您什么時候要走,或者,還有其他交代的,聯(lián)系我就行?!绷慊ㄟ~著輕快的步子離開了房間。
艾蔻閉上眼,雙手不由自主地抖動,呼吸聲越來越粗重,擰動身子轉(zhuǎn)回身對時翎說到:“我先冷靜一下,不好意思,失陪?!?p> 說完,艾蔻落荒而逃,不過熟悉她的時翎知道,她的情緒很容易失控,這會兒沖出去要么是發(fā)泄去了,要么是痛苦去了。
“老板她不會生氣,應(yīng)該只是傷心?!蹦强λ魉狗路鹬罆r翎在想什么,“雖然對她來說,兩種概念往往一樣,但表現(xiàn)還是有區(qū)別的?!?p> “啊,原來是這樣,你確實很了解她啊。”時翎其實不想知道這個,只能隨意附和了一句。
那喀索斯還在盯著他,非常有禮貌地問道:“我可以坐下來嗎?”
時翎趕緊讓了讓屁股,騰出沙發(fā)的位置,“您坐您坐,還問我干什么呀?!?p> 忽然覺得那喀索斯挺可憐的,跟著艾蔻坐都沒得坐,還得被艾蔻拿來出氣。時翎從第一次就覺得,艾蔻撒起潑來打那喀索斯,那可是真狠啊。
那喀索斯坐下來解釋道:“不要怪老板情緒失控,黑頭盔和零花都是老板的叔叔,曾經(jīng)萊貝利的探員,這次黑頭盔的背叛對老板打擊很大。”
“看出來了,看出來了?!?p> 那喀索斯絲毫不顧時翎敷衍的態(tài)度,自顧自繼續(xù)講述:“其實,黑頭盔過去和艾蔻的家里人有交情,是真的把艾蔻當(dāng)侄女看的。”
時翎敏銳地注意到,說著說著,那喀索斯沒有稱她為老板。
“反倒是零花,他很盡職,可盡管艾蔻一視同仁叫他們叔叔,他也從沒有對她有過任何多余的回應(yīng)和情緒?!?p> “也……正常吧?!?p> “是啊,可是那個把她當(dāng)作侄女的人,背叛了她,想要害她,還泄露機密給外人。而那個不在乎她,只在乎職位和錢財?shù)娜耍冀K聽命于她,跟在她身邊。你覺得艾蔻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呢?”
“???”
時翎一愣,他倒是從未想過艾蔻會有這種復(fù)雜的情緒,聽那喀索斯這么一說,他忽然覺得心里一疼。想必艾蔻目睹黑頭盔離開,心里……也會有不舍吧?而回想起剛才,零花對黑頭盔的遭遇甚至有點,戲謔。
那喀索斯仰起頭,似乎是在回憶,“聽起來有些難受嗎?但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久而久之,身邊的黑頭盔所剩無幾,零花反倒越來越多。感情太過多變,由感情而來的關(guān)系鏈條太過脆弱,而由利益聯(lián)系起來的關(guān)系,卻堅不可摧。越是她信任的人,反倒越是容易坑害她,或許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真正可以信任的人?!?p> “哈哈哈……怎么會,這不是還有你的嗎?”時翎覺得艾蔻應(yīng)該是信任那喀索斯的,畢竟貼身的保命保鏢,而且艾蔻都這樣對她了,那喀索斯也沒離開,不信任都難吧?
可是接下來,那喀索斯的話宛如繞口令,時翎聽的云里霧里,“我?我是特殊的,信任我是因為她不信任我也沒用,不管她信不信任我,都得信任我。所以,她最信任我?!?p> “你,你你,你再說一遍要不?”
那喀索斯沒有重復(fù),呆呆地看著時翎:“那是她小時候的事了,你想聽的話我可以講給你?!?p> 喂,您這么閑的嗎!拜托一個保鏢就不要裝出貼心大姐姐在這里講故事了好嗎!
“其實,我不是很想聽,我覺得,無論她有什么原因,都不能構(gòu)成理由。我承認(rèn),我能感覺到艾蔻有自己的苦衷,但,她……”
那喀索斯打斷了他,“她不是好人,是嗎?”
時翎默默點點頭。
“是啊,她是個壞人,很壞的人,因為所有人都相信她是個壞人,都說她是個壞人。那她到底是好是壞,還重要嗎?”
“你什么意思?我冤枉她了?”
“不,你絲毫沒有冤枉她,你沒有誤會她,你看到的都是真的?!蹦强λ魉闺x他近了一些,“但你要相信,這個壞人有一種壞事不會做,那就是害你?!?p> 時翎正想接著跟她聊,艾蔻回來了,一掃方才的傷感,喜怒都顯于色的她要判斷情緒實在太簡單。
“時翎!我有話要跟你講!”
那喀索斯默默站起來退到后面,讓位置給艾蔻,明明還做得下一個人,那喀索斯就是要站著。
時翎不明白,這是他們的主仆禮儀嗎?那喀索斯對艾蔻的態(tài)度,明明不怕她,不是畏懼的小心,為什么那么拘謹(jǐn)?shù)臉幼樱?p> 他又怎么會明白呢?
時翎眼里的困惑被那喀索斯盡收眼底,她沒開口解釋,但思緒回到了十年前。
“那以后,我?guī)湍愠鋱雒嬖趺礃??你說的那種打手小弟,穿著鐵甲的侍衛(wèi),這樣你就有氣勢了,不害怕了。”
“對,站在你的身后恭敬地對你。”
“就像那個威脅你的人一樣,如果他再用武器指著你的頭,我會讓他和你一樣?!?p> ……
艾蔻醞釀了一下,對一旁的時翎說:“你一定會感興趣,這件事,是最新的研究成果。可能會影響到整個暗面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