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玄水真人
“你就是徐清遠？”
“回真人，在下便是?！?p> 宗祠大殿之上，徐清遠畢恭畢敬的跪坐在青玉石板之上回應(yīng)真人的提問。
滴答～～
一滴斗大的汗珠從他眉間順著鼻梁滑落，撞擊到青玉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在周遭萬籟俱寂的靜默下，這道聲響如雨夜驚雷般不斷在大殿內(nèi)回蕩。
“不錯，基本功還挺紮實的?！?p> 師父的玉佩于空中緩慢漂浮到徐清遠面前，此刻這枚玉佩正光芒萬丈的不停閃爍，徐清遠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這道刺眼光芒內(nèi)隱含的法力。
在那高聳的主座上，傳來如黃鶯出谷般動人的嗓音。
聽聞這道嗓音所說出的內(nèi)容后，大氣不喘的徐清遠總算放下心裏的惶恐——金丹真人的威壓委實太過可怕，即使對方已有所收斂，源于境界上的絕對差距仍讓他近乎不得動彈。
“抬頭吧，不用那么拘謹，畢竟我們也算是血脈近親了?！?p> “謹遵真人法旨?！?p> 徐清遠抬起頭，看向那位修煉至今不過區(qū)區(qū)兩百歲便已成就金丹大道的天才，曾祖父的妹妹，洛水徐氏鎮(zhèn)守落日峰宗祠諸多修士里境界最高的存在——玄水真人。
徐清遠不知玄水真人的俗名，到了金丹真人這層境界，低階修士哪怕稱呼其道號都可能帶來影響，更何況其本名？
是以絕大多數(shù)低階修士，除非是真正的血脈至親，否則哪怕同屬一宗也不會隨意稱呼高階修士尊名。
事實上，如果修為極高境界，修士的一言一行甚至能牽動九州萬界，到了那時，修士的道號甚至會伴隨天地異象為天下萬民所知。
讓他震驚不已的是，當他抬頭看向大殿主座上那道身影時，卻發(fā)現(xiàn)端坐其上的卻是位身著白色宮裝，外貌年輕看似不過豆蔻年華的少女。
雪白的肌膚上不帶半點血色，那張精致的五官平靜的面容中幾乎看不見半點感情。
這位玄水真人給徐清遠的第一印象就是——師父所稱的心如止水也不過如此了吧？
“本宮因所修功法特殊，外貌會隨功力加深而逐漸年幼，除非修到極高的境界，否則終身只能以女童面目示人?！?p> 似乎看出徐他的驚詫，玄水真人神情淡漠的解釋道。
“本宮兄長天賦較差，只是四系雜靈根，但是當年我兩作為宗族旁系子弟而勞碌奔波時，兄長為了本宮前途總是不惜加倍領(lǐng)取超出自己所能的任務(wù)已為本宮積累足夠的善功...”
忽然，玄水真人開始談起自己的兄長也就是徐清遠的曾祖父，這倒是讓他又驚又喜。
本來看對方那副如萬古雪山般冷漠的神色，徐清遠還以為自己的請托有點懸，沒想到卻迎來這突如其來的峰回路轉(zhuǎn)。
“本宮所修之道雖求忘情，然忘情不等于絕情，此番請托，本宮會盡力相助的——至于宗族任務(wù)，本宮也會通知永安邑宰那不得拖延，盡力予以協(xié)助。”
玄水真人忽然凌空一踏，在一片空氣中如履平地的步步走向徐清遠。
當徐清遠回過神來時，那位金丹真人正用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凝視端詳著徐清遠。
“看在你與兄長頗為神似的份上，本宮就允了汝師請求吧，正巧本宮也缺了一位雜役弟子服侍。若你愿意充當本宮雜役弟子，那本宮可以替你在本宮洞府旁修建座居所?！?p> 曾經(jīng)徐清遠是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的，但這突然的幸福實在讓他不得不修正以往的觀點。
沒想到一句“神似”，居然能給他帶來如此天大的好處。
本來按他預(yù)計，能在聚靈陣周圍邊緣地帶修建居所就算幸運，可哪曾想到居然能在堂堂金丹真人洞府旁居??？
至于擔任雜役？正如任何修士招募凡人仆役，凡俗望族、富甲子弟都必然會趨之若鶩一般，金丹真人若向宗族招募煉氣子弟擔任雜役，諸多煉氣子弟必然也會心而向往。
更何況玄水真人還是宗族內(nèi)最有可能成就元嬰之位的天才？
若是她向宗族招募，莫說尋常煉氣子弟，哪怕是異靈根甚至天靈根的天才，都有可能慕名而來。
徐清遠曾從宗族長輩那聽聞，玄水真人靈根雖說只是一般的冰雷系異靈根，可卻身負特殊道體——玄水道體。
盡管這道體在九州萬邦各類道體中聲名不顯，但也足夠使玄水真人一躍成為宗族內(nèi)最被看好可能突破元嬰的金丹真人。
所謂道體，比之靈根可謂虛無飄渺。
五行靈根中，五系、四系靈根就連突破筑基境都有不少的阻礙，算是最下等的資質(zhì)，亦被稱之為“雜靈根”，蓋因五系靈根身據(jù)五行靈氣屬性斑駁，彼此相生相克，修行可謂事倍功半。
三系、二系靈根，若有筑基丹相助，突破筑基不成問題，但想要修行到更高等境界卻又相對困難，此類靈根又稱作“真靈根”，該類子弟在各宗族內(nèi)大多被視為嫡系子弟。
異靈根乃為五行靈根之變種，此類修士在修行時并不比二靈根快速，可通常在斗法、境界突破時相對尋常二靈根更具優(yōu)勢，若有宗族扶持，有望成就金丹真人，即便是元嬰境界也并非奢談。
至于單系靈根，被視作受上天眷顧因而又稱“天根”，由于屬性只有五行一系，煉化的靈氣精純以極，通常在修煉到金丹前都不會遇到瓶頸，金丹真人自不必多說，若是中途不隕落，連元嬰老祖都指日可待。
然而，在這些尋常靈根之外，尚有一類特殊資質(zhì)，那便是道體。
相比用測靈臺一望便知的靈根，道體相對而言卻難以查探，在道體覺醒前，即使是高階修士也不敢說說清一人是否身據(jù)道體。
而道體種類繁多，至今也無人能全面的歸納整理，有些道體對修士并無多大益處，可有些道體卻能讓修士脫胎換骨。
像那位開創(chuàng)洛水徐氏的祖先，據(jù)聞其資質(zhì)也只是尋常的三靈根，可卻在突破金丹境時覺醒“明心道體”，明悟本心自此之后心境臻于圓滿。
原先的三靈根與道體化為一體蛻變?yōu)椴辉谖逍兄械摹靶撵`根”，一路順遂的修煉到通神巔峰。
是以，對絕大多數(shù)資質(zhì)一般的修士而言，道體覺醒就象沙漠中的綠洲，誘惑他們苦苦掙扎修煉，期盼有那么一天迎來轉(zhuǎn)機一飛沖天。
“真人大恩小子無以回報，若以后真人有任務(wù)交辦，在下必赴湯蹈火全力以赴?！?p> 眼看自己的期待一一被滿足，徐清遠拼盡全力總算讓憋住內(nèi)心的狂喜。
有了堂堂金丹真人相助，永安邑一切宗族修士必定會對他盡心盡力，他也無須擔憂一身修為低微而無法讓其余筑基修士配合了。
“永安邑宰凌武，參見玄水真人！”
正當徐清遠正等待玄水真人回話時，一道嘹亮的聲響從大殿外傳入。
回頭一看，只見某位身著碧藍絲綢頭戴冠冕的高瘦中年男子，風風火火的踏入寬敞的大殿內(nèi)。
熟悉禮法的徐清遠看到來者這番旁若無人的姿態(tài)后，不免有些吃驚。
雖說永安邑宰一職即使以筑基修士標準來看也算高貴，可比之金丹真人卻又算不上什么了。
來者這等不經(jīng)仆役通報，未得真人允許，便直接踏入宗祠大殿的行徑簡直是無禮至極，若是被族內(nèi)那群專修儒家禮法的長老們看到，被送入執(zhí)法堂受罰也絕非不可能。
“這位..徐清遠，便是落日峰的新任巡察使?！?p> 然而出乎他預(yù)料，踏在半空中俯瞰兩人的玄水真人并不在意凌武的無禮，與宗族內(nèi)其他長老大相逕庭。
“他是本宮兄長的后人，這次前來落日峰任職乃是奉宗族長老之命查清當年隕落于落日峰本族修士死因，汝等自應(yīng)全力協(xié)助，切莫因清遠賢侄修為較低而有所輕視?！?p> 盡管玄水真人仍面無表情，但徐清遠卻隱約從對方所說言詞里聽出幾分嚴厲，仿佛是在告誡眼前的永安邑宰似的。
“真人之言在下明白，永安邑十萬國人皆為洛水徐氏代天子所牧，卑職雖非徐氏族人然既任邑宰，自應(yīng)庇護一方。
當年徐茂才奉卑職之命查探永安邑失蹤國人一事，居然離奇身隕，卑職至今仍對此難以忘懷?！?p> 永安邑宰凌武朝玄水真人微微點頭，之后便以銳利的眼神掃過徐清遠，來自筑基修士的壓力固然不能和金丹真人相提并論，但也讓徐清遠如芒刺背。
據(jù)他所知，凌武乃是野人出身，這類祖上并無修士的荒野之民通常只能在居于城邑之外，在沒有修士庇護下面對危機四伏的世界。
其中幸運者如凌武，出身在較大部落雖然無修士庇佑，但也足夠富裕能從城邑購買修真典籍。靠著那種廣為流傳的基礎(chǔ)法門，得以踏入修真之道。
通常此類散修又被稱作“游士”，由于背后沒有宗族通常難以筑基，只能靠自身才能盼望出仕其他宗族獲取穩(wěn)定的俸祿。
徐清遠聽聞過，凌武因故拜入洛水郡第一道門赤霄派，并在那鉆研整整二十余年律令之術(shù)，最終才略有小成得以登堂入室進而被宗門長老看重，并被那位引薦給洛水徐氏。
之后凌武又從基層小吏干起，在累積足夠貢獻后靠著宗族賞賜的一枚筑基丹終于在修煉整整五十余載后堪堪突破筑基，受任永安邑宰。
“如此甚好?！?p> 回應(yīng)完凌武后，玄水真人再度將視線放在徐清遠身上，只見玄水真人朝徐清遠微微低頭，不等徐清遠反應(yīng)，便悠然轉(zhuǎn)身伴隨陣陣光點憑空消散離去，徒留一道雪白色的倩影在徐清遠腦海中徘徊不已。
“閣下便是新上任的巡察使吧？既然真人親自降下法旨，本官自會依真人所言照辦。這樣吧，還請巡察使待會隨本官一同前去城邑校場，本官會下令城尉撥點人手配合閣下辦案?！?p> 或許是出于對真人法旨的尊重，或許是巡察使所代表的職權(quán)，又或是因為徐清遠乃主家嫡系子弟，永安邑宰凌武沒擺出半點筑基前輩的架子，語態(tài)親和的向徐清遠表態(tài)。
徐清遠并沒有直接回應(yīng)，當金丹真人離去壓力驟減的他，開示仔細的打量起身處的宗祠大殿。
凝視眼前這片由一根根擎天巨柱所支撐起的恢弘大殿，他約略可從那批巨柱中隱約看到幾個洞口，洞口內(nèi)放置著一張張以金色字跡書寫名字的牌位。
能被擺放在這撐起大殿巨柱中的牌位，生前多半都是金丹真人。
對煉氣修士而言，金丹真人法力無邊，壽元高達四五百年，簡直就跟低階修士處于不同世界。
然而，即使是那群在徐清遠眼里如同陸地神仙般的大人物們，數(shù)百年后終究還是只能坐化，徒留一座座牌位作為他們遺留在人世的最后痕跡。
望著布滿恢弘大殿的牌位，徐清遠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