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失蹤

　　曲府的人是什么時候找過來的，嚴復一在先生的院子里看見自己的時候，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自己是怎么回到了公主府，是先到了曲家還是直接回去的。

　　這些司輕音都不知道，她腦子里即混亂又蒼白，渾渾噩噩的直到夜半時分，才如大夢初醒般，將神識回歸到現(xiàn)實中來。

　　守在她床邊的，是一臉淚痕的凝云，司輕音原本想安慰她一句，可才要起身就一陣天旋地轉，接著胃中翻涌，俯在床邊干嘔不止。

　　凝云跪到她身邊去，輕輕扶著她的后背，連啜泣都是輕柔的。

　　司輕音干嘔數(shù)聲，除了憋紅了眼眶，卻是一點東西都沒有吐出來。

　　“主子，還有哪里難受？要不要喝水？你已經(jīng)昏睡一天一夜了，再這么熬，身體受不住的。”

　　司輕音仰倒回床上去，大口喘了一會兒，才緩回神兒來，“你說我躺了多久？”

　　“從昨日黃昏回到府上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晝夜都多了。”

　　司輕音眉梢皺起來，“我是在桑先生那就昏倒了？”

　　凝云搖頭，“是嚴復一嚴公子帶著曲府小廝把你送回曲府的，你當時還謝過他，聽下面人說，你當時神色并無異常，舉止有禮，還約了嚴公子改日一同飲酒道謝。到了曲府之后，主子還特意等了一陣，嗯，聽說還召見了蘇寧樂。直到眾人散去，確定并無人窺視，才又回的公主府。”凝云小心翼翼道，“這些公主都不記得了？”

　　司輕音抬起一直手搭在額頭上，沒有回話，這些她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她只記得桑諾的話如巨雷轟在頭頂，整個人都跌進漩渦里去，完全再沒什么其他的意識?？勺约壕谷荒茉谝庾R混沌中，也維持住平日里的舉止，直到絕對安全了才昏睡過去。

　　但是真的會在混沌之中，會見蘇寧樂嗎？

　　有風從被推開的門縫中吹入，攪得床幔輕舞，凝云回過頭去，看見郝季末正偷偷伸進了腦袋，正往這邊看過來。

　　“主子醒啦？”郝季末娃娃臉上堆滿笑容，進門關門，一步竄到床前，撐著床面托著腮，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你真的睡太久了，久得我都想你了呢?！?p>　　司輕音一把掌糊在他裝可愛的臉上，“起開?！?p>　　郝季末委屈了，往床尾蹭蹭，躲到司輕音手夠不到的位置，“說真的呢，主子要信我?！?p>　　司輕音沒再搭理他，扭頭問凝云，“她倆都回來了嗎？”

　　凝云點頭，出門把守在外頭的花影和暖竹放進來。

　　司輕音抬眼看過去。

　　凝云：“公主重病多日，又及笄在即，陛下今日送來了很多東西，多是些藥品首飾，一起送來的還有嚴妃親手做的桂花糕。”

　　花影：“嚴家二房那邊說一共能賣我們十萬石，但至少要分三次運出，而且錢要先付。我們?nèi)绻?，明天夜里就能送第一批糧草出城。我是以北方大戶的身份，匿名與他交易的。”

　　暖竹：“蒼風的車隊來了消息，說東西還有半個月就能運到，儲存搬運尚需三日。蘇寧樂把圍在曲府外的家丁都撤走了，但還是留了馬車在府外，他昨日在馬車里守了兩個時辰，中午就離開了。”暖竹說完這些，頓了一下，單膝跪了下來，“屬下失職，嚴懷安沒有抓到，他，失蹤了?！?p>　　司輕音側頭看了眼跪地侍女，擺了擺手，聲音還有些氣弱，“怎么忽然失蹤了？沒查誰做的？嚴家什么反應？”

　　暖竹低埋著頭，并未起身，“沒有線索，嚴家人在找，卻找得很隱晦，消息也沒有散出去。屬下猜測，這般遮掩，恐怕是嚴家人自己做的?！?p>　　若是平日，司輕音對這種豪門恩怨是感興趣的，尤其又是關乎自己要用到的人。但現(xiàn)在，她的心思還在桑諾的話上，在沒想明白這些更基本的事情之前，要不要用嚴懷安這步棋，還是未知，“算了，現(xiàn)在重要的也不是他，丟就丟了吧?！?p>　　“嘶”，一直安靜的郝季末忽然牙縫里倒抽了口氣，“主子原來這般薄情，這人，說不要就不要了？”

　　司輕音直接忽略了他，對著花影道，“嚴家出了事，買米的事就更要當心，寧可買賣不成，也不能暴露身份。”

　　花影點頭幾下。

　　郝季末就撲到司輕音腿上，哭唧唧的亂拱，“那個姓嚴的，你真的不要了？嚶嚶嚶，那是不是有一天，你也會像不要他一樣不要奴啊。”

　　司輕音隔著被子蹬他，卻被死死按住被子，沒能蹬成。

　　“你……放肆！”凝云伸手就去拉他，卻被主子攔住了，一張臉滿是不可置信的看過去，聲音都顫著，“主子，就算你寵他，也不能放任他如此……”

　　司輕音閉上眼睛，聲音疲憊，“都出去吧?！?p>　　侍女們都走了，郝季末卻還抱著司輕音大腿不放。

　　“大師伯，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現(xiàn)在心里很亂，能不能放我安靜一會兒？”

　　郝季末抬起頭來，眼框竟然是微紅的，聲音里滿是委屈，“那個姓嚴的，真不要了？”

　　司輕音有氣無力的擺了擺了手。

　　郝季末的聲音更委屈了，“哦，”說完竟然真的起身，一步三嘆的往門口挪步。

　　司輕音心中越發(fā)怪異，郝季末怎么忽然對嚴懷安這么感興趣，忽然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等等?！?p>　　郝季末回頭。

　　司輕音盯著她，眼中滿是探究，“嚴懷安的失蹤，不會跟你有關系吧?！?p>　　郝季末做作的捂住臉，嚶嚀一聲，“這些還有什么重要的，主子又不要他了。”

　　司輕音要不是沒力氣，真的是要欺師滅祖了，她轉回目光盯著床幔頂，平靜了一會兒，才道，“放了吧?！?p>　　郝季末哼唧一聲，算是應了。

　　司輕音被他惡心得都精神了不少，翻身向里，眼不見為凈。

　　但想起郝季末的一貫作風，真擔心他就那么大大方方的跑過去放人，搞不好人還是從公主府里直接放出去的。

　　“那個，你沒叫他看見臉吧?！彼据p音本想著，若果對方不知道是被誰抓了，那就套上麻袋稍稍打一頓，然后扔回嚴家大門去，就算是嚴懷安被仇家給揍了，也好草草了事。

　　“嗯，他倒是沒見著我的臉。但是我告訴他了，是公主抓了他，要他做駙馬?！焙录灸┖鋈粊砹司瘢硷w色舞的，“他一開始很不愿意呢，后來我就跟他說，做駙馬能幫他給媳婦報仇，他就同意了。”

　　司輕音一拳垂在床板上，發(fā)出嘭的一聲悶響，震得郝季末都收了音，斂了笑。

　　“別放了，繼續(xù)關著吧。我想想。”司輕音氣弱游絲一般，停頓了一會兒，“關好了，千萬別讓人跑了，也別給餓死了。尤其，別在跟他說話了。誰也不行?！?p>　　郝季末一雙大眼眨巴兩下，似委屈又似懵懂，他原地磨蹭兩下，猶猶豫豫的，“那個……”

　　司輕音忍無可忍，忽然拔高音量，“又怎么了！”

　　郝季末指指門口，聲音忽然小下去，“凝云問你，要不要吃東西?！?p>　　“不吃！出去！”

　　“篤篤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明明凝云還站在門口，門都沒關。

　　司輕音忍無可忍，騰得從床上坐起來，“有完沒完！”

　　花影的聲音傳進來，“曲府紅皮信。”

　　司輕音眉頭一皺，伸手?；ㄓ傲⒖绦∨艿浇埃瑢⑿殴{抽出，遞到主子手上。

　　“蘇寧樂失蹤了，他老子親自上門要人。說什么下午跟我見面之后，蘇寧樂就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便認定他兒子失蹤跟我有關，現(xiàn)在已經(jīng)帶人圍了曲府了。”

　　花影收回信箋，安靜等待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