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賈府的日常鶯燕

　　眼下離著元春封妃尚遠(yuǎn)，大觀園諸芳自也沒有聚齊，平日里也只有黛玉、探春四姐妹，一并混在花叢堆里的寶玉一塊兒玩耍，偶爾無事的李紈也會加入進(jìn)來。

　　至于可卿，她身為兒媳婦，自然是要時時跟在尤氏身旁侍候的，沒道理婆婆忙里忙外，兒媳婦卻不見蹤影的。

　　可尤氏管著偌大的寧國府，等閑哪里有時間常往西府串門去，是以可卿也不曾與她們常玩兒。

　　今兒難得諸人過來，尤氏可卿自然要作陪的，況且今日還另來了一位姻親家里的姑娘。

　　只是幾人在賈珍院兒待了沒多久，黛玉便對諸女說：“有幾日未曾見過二哥哥了，也不知他在忙什么，就把我們?nèi)拥揭贿呉膊焕頃蝗缭蹅兊剿抢锶?？?p>　　探春幾人雖說與賈瑛也并未相處過多久，但也都記得當(dāng)日賈瑛遠(yuǎn)從南疆而來，都沒忘記給她們帶禮物，且都是用了心思的，幾人對賈瑛自然也就心存親近之意，如今來了東府，哪有不去看望一番的道理，于是紛紛答應(yīng)。

　　只是有三人卻是有些不情愿的。一個是寶玉，一個是尤氏，最后便是可卿了。

　　自打黛玉入府之后，寶玉也不出去同別人玩耍了，只是每日圍著這個“似曾見過”的妹妹跟前兒轉(zhuǎn)，有什么稀罕的東西、有意趣的事，也只同她分享，便是三個親妹妹都享受不到這等待遇。

　　他比黛玉大一歲，同樣排行第二，可也不見黛玉叫她一聲二哥哥的，寶玉只覺心中酸意直冒，這世上難道還有比他更懂女孩兒心思的男子嗎？

　　只聽寶玉道：“林妹妹，你還未曾來過東府，卻不知府里有處會芳園，景色別致，清朗秀麗，不如我?guī)闳タ纯?？咱們回頭再去瑛二哥那里拜訪?！?p>　　只聽黛玉道：“寒冬臘月的，也無花草樹木，逛園子有什么好的，哪比得上聽二哥哥講故事有意趣，再說，既是逛園子，何不喊上二哥哥一起？”

　　“就是，就是，咱們先去瑛二哥那里?！碧酱阂操澩馈?p>　　迎春沒意見，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惜春無所謂，怎么都行，李紈本就是打發(fā)時間，哪里都一樣。

　　尤氏心中恐相見尷尬，可卿則是害怕自己的秘密被眾人知曉，可兩人又不好明說，是以也沒反對。

　　至于另一位姑娘，她只好奇眾人所說的瑛二哥是誰，她又是個愛熱鬧的，當(dāng)下便與眾人道：“你們說的是誰？我怎么沒聽過這個人呢？我也要去，我也要去?！?p>　　如此，三人贊成，三人棄權(quán)，一人反對，尤氏可卿是主，只隨客便，無投票表決權(quán)。

　　眾女欣然往賈瑛小院而去。

　　寶玉感覺自己的心靈受到了傷害，平日里眾姊妹聚在一起，哪次不是他說去哪兒就去哪兒，怎么今日他卻說了不算了呢？

　　可他偏又不愿被眾人落下，也只能默不作聲的綴在后頭。

　　......

　　寧國府東南角小院兒中。

　　賈瑛先是向探春點了點頭，才向諸女說道：“我說今早喜鵲喳喳叫個不停，還說會有什么好事，原來是應(yīng)在這兒了?！?p>　　眾女只覺賈瑛說話有趣，盡都笑了起來。

　　唯獨寶玉心道：“這瑛二哥倒是個口齒伶俐的，說話與鳳姐姐一般?！?p>　　賈瑛請了眾人入廳，又喊喜兒端來茶水，便親自為幾人沏茶。

　　探春問道：“瑛二哥，你屋里的丫鬟呢？這些事，怎么不讓他們來做?！?p>　　探春也是個等級觀念深重的，否則原著中也不會年紀(jì)輕輕就能把偌大的榮府打理的妥妥帖帖。

　　賈瑛一笑道：“我這里沒有丫鬟?！?p>　　眾女皆都看向了尤氏。

　　尤氏也不去看賈瑛，只向眾人無奈笑道：“怎么就不曾給他派過，只是都被他給打發(fā)了回來，一個都沒留。只道是他對人不滿意，換了兩三撥兒，都一個處置，能則么辦，只能由著他?！?p>　　只聽李紈道：“怕是瑛兄弟在南疆養(yǎng)下的習(xí)慣，初回府里，一時不慣罷了?！?p>　　賈瑛回之一笑，卻未正面回答，一一為眾人上茶。

　　只聽探春又道：“瑛二哥，南疆艱苦，自食其力便也罷了，可如今既回了家，你該使喚就得使喚，你是府里的爺，他們不伺候你，那要那么多丫鬟做什么。你也得學(xué)著適應(yīng)融入進(jìn)來才是?！?p>　　賈瑛詫異的看了探春一眼，怪道都說三春里邊唯有探春能比之長姐無異，一席話雖寥寥數(shù)語，卻點透了本質(zhì)。

　　也是賈瑛最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與賈府似乎有點格格不入。

　　到如今，他都是和周肆伍父子一張餐桌用飯，甚至把自小禮教極好的齊思賢帶的也有點偏了，那姑娘初時還不習(xí)慣，總是端起碗筷回自己的房間用飯，這才沒過幾天，就坐到一張餐桌上了。

　　這一幕要是叫外人知曉，指不定要怎么編排賈瑛呢，索性這院兒里就他們四人，這也是他為什么想搬出去的原因之二。

　　既然以后要在京城生活，那就要適應(yīng)他，融入他，千萬不能成為其中的異類。

　　這也是他最近才想明白的道理。

　　不過用府里的丫鬟就算了，他不習(xí)慣不熟悉的人待在身邊，好在南疆已經(jīng)來信，報春和綠絨正在趕來的路上。

　　這會兒，賈瑛正將沏好的茶水，端給了那位未曾見過面的女孩兒，從她們一進(jìn)門時賈瑛就注意到多了個人，但卻不好相問，只能在心里猜測，只是紅樓里的姑娘太多了，他一時間也鎖定不了目標(biāo)。

　　那女孩兒也在盯著他，見他看來，目光也不躲閃，大大方方地問道：“她們都叫你瑛愛哥哥，可我怎么沒見過你？”

　　對方剛一開口，賈瑛心里就猜到了是誰：“這不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幺愛叁肆伍、海棠睡美人嗎？果真是個愛咬舌頭的，卻偏是諸芳之中最有活力生氣的一個。”

　　要說諸芳之中，性格最讓賈瑛欽佩的，便是眼前這為了，被贊有魏晉遺風(fēng)的奇女子了。

　　幸生來，英豪闊大寬宏量。好一似，霽月光風(fēng)耀玉堂。、

　　賈瑛看著女孩笑了笑道：“我一直不在府中，剛回來不久，你自然不曾見過我?！?p>　　又問道：“你是何時來的？”

　　“昨天來的?！迸赫f完，方又覺得不對，問道：“你這么問我，你難道知道我是誰？”

　　卻又聽探春對賈瑛道：“瑛二哥，當(dāng)日你將我們都猜了個真兒，今日看你還能不能猜出這位妹妹是誰，她可不是咱們家的?！?p>　　賈瑛嘴角微翹，向二人道：“我若能猜出來又如何？”

　　探春吃過虧，卻不作答。

　　倒是那女孩兒果真心直口快，說道：“你若猜對，便許你一個要求。你若猜的不對呢？”

　　賈瑛道：“我若猜不對，也許你提一個要求可還公平?！?p>　　女孩兒道：“那你說我是誰？”

　　只聽賈瑛吟道：“情似湘江水，性如彩云飛。綺羅叢生嬌女貴，高唐云散始知歸?！?p>　　吟罷，便望著女孩兒道：“你且說，你的名字在不在這段小令中？”

　　女孩朱唇微啟，又將賈瑛所吟的小令反復(fù)一遍，驚訝道：“你怎知到我？”

　　賈瑛不答，只道：“那你許下的條件可還算數(shù)？”

　　女孩兒英氣豪爽一笑道：“你只管說，誰若反悔就是小狗！”

　　“叫三聲二哥哥聽聽！”賈瑛邪邪一笑。

　　“這是什么怪條件？”女孩兒咕噥一聲。

　　諸女也跟著起哄道：“叫?。∥覀兌悸犞?！”

　　黛玉卻大有深意的看了賈瑛一眼，眸中玉珠轉(zhuǎn)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面對諸女的調(diào)侃，女孩兒也不扭捏，向著賈瑛連說了三聲：“愛哥哥，愛哥哥，愛哥哥?！?p>　　黛玉一旁噗嗤一笑，對女孩而說道：“卻不知你有幾個愛哥哥，哪個才是你的真愛哥哥呢？”

　　說罷，還玉指輕拈秀帕，指了指在一旁吃味卻不做聲的寶玉。

　　眾人盡皆噗嗤一笑，一時間滿屋海棠花開，杜鵑聲啼。

　　卻道姑娘是誰？

　　寶玉卻依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獨坐一旁角落，甚至都未注意到眾人拿他取樂打笑。

　　寶玉如何能夠開心，他平日素來不是好妒吃醋的人，可那也是在旁的事情上，偏女孩子若是不理他，他便茶飯不思，更無心情打趣。

　　眾人自入廳內(nèi)，皆是姊妹們與賈瑛一道說笑，卻沒個理會他的，這讓他如何受得了。

　　恰在這時，屋門的簾子被掀了起來，卻是齊思賢聽到廳房內(nèi)的說笑聲，心知是西府的姑娘們來了，她不好不來見禮。

　　你卻說咱們的寶二爺，眾人拿他打趣他注意不到，齊思賢一入室內(nèi)，他便恢復(fù)的往日的神氣。

　　從座位上起身，快步走了過去，上來就一句：“這位姐姐是誰？卻是極美的！”

　　齊思賢神情一滯，有些不明所以，卻又知在坐之人盡是賈瑛親眷，且寶玉的年歲也不大，是以也只是不露尷尬的微笑以回，才又向屋內(nèi)眾人一一見禮。

　　寶玉卻還不甘心，找一旁的探春打問，探春不答，只笑說道：“她是瑛二哥的朋友，你想知道，需問瑛二哥去。”

　　寶玉目光看向賈瑛。

　　齊思賢也看向賈瑛，眼中帶著詢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