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誰是自己人
林棠看著外面的天色，心里有一點點發(fā)怵。雖然說從來不害怕走夜路，而且淮州城在陸辰的整治之下，晚上出門也不用擔心什么，路上也會有公差在夜里巡邏。
可這一次林棠忽然明白自己心里面發(fā)出的并不是這看起來有些昏暗的夜晚。而是對于未知的擔憂。
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去之后會不會和陸辰把關(guān)系鬧僵，而且按照自己推斷的那些事情，他實在是不太確定自己應(yīng)該用怎樣的語氣和怎樣的身份去談?wù)撨@件事情。
“林姑娘?！?p> 林棠剛一出門就聽見了一個聲音在巷子口的位置隱隱的傳來。
林棠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身穿公差衣服的人正朝著自己招手。
晚上的月色并不夠明亮，還不太能看清那人是誰，但聽著聲音似乎并不是什么壞人。
她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走進了之后總算看清了那個人的臉，原來是陸大人身邊的一個小廝。
“您怎么過來了呀？您是來找我的嗎？”雖然對方的身份只不過是陸大人身邊末流的小廝，但是，林棠依舊是十分客氣，彬彬有禮，并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稍稍的高于對方，而有任何氣勢上的優(yōu)勢。
“林姑娘，倒也不是來找林姑娘您的，是大人吩咐我在這里等著。”
“等著？等什么呀？”林棠下一世的回頭向四周張望，可這條巷子里住戶并不多，而且能和衙門有關(guān)系的，也就自己這一戶了。
“林姑娘您可不用四處瞧了。大人讓我等的人就是林姑娘您。”
林棠聽對方這樣講，不免微微的楞了一下神，然后緊緊的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兩人原本只是見過面，打過招呼，但私底下并不相熟，所以路上兩個人都沒有什么話題可講了。
林棠笑了一下先開口，隨意的問道：“也不知道陸大人找我是什么事兒，是好事兒，壞事兒呀？”
“姑娘，您這一問我還真答不上來，大人只告訴我，讓我在你家巷子口這兒等著您，如果今天您出來了，就讓我陪著你一起走到衙門去?！?p> 夜色茫朦朧朧的把兩個人的影子拖的很長，路上雖然偶爾會碰到巡街的公差，但路上的行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
林棠跟在那人的身后，往仁園的方向走著。
顯然，這小廝也是個知情之重，有分寸的人。
林棠很快就發(fā)現(xiàn)兩個人走的并不是主街上的路，而是從寶匯路穿出來之后就一路進入了小巷。順著小巷繞了幾個彎子之后，這才又重新見到了一條并不寬的主街上。
在這條主街上沒走多遠，只見那個小廝看起來很是熟練的又帶著林棠進入下一條小巷子。
這一路上只靠著月色，如果是林棠一個人的話，也的確是不敢走這些小巷。
或許會比的現(xiàn)在花費更多一倍的時間也未可知。
“林姑娘，您從這個門進去?！?p> 林棠趕緊和對方客氣的行了一個微微欠身的禮。
“哎呦，姑娘可使不得使不得！”
那小廝建林棠這么客氣，瞬間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畢竟他的身份其實是比著林棠要低很多的。
林棠客氣了幾句之后，這才趕緊從偏門進了陸大人所在的仁園。
再回頭看過去的時候，見門口的那個小廝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林棠心里很是忐忑，這一路上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該怎么跟陸大人開口，可是眼看前面書房微微亮起的那些燭光。晃的他有些心中不寧。
門是輕輕掩著的。門口也并沒有人。
林棠原本以為既然自己家的巷子門口會有人在等著自己，那么等到自己來到了陸大人所在的府邸之后，想必門口應(yīng)該也會有人在等著自己。
可事實卻截然相反，門口不但沒有人，而且連景歷也不見蹤跡。
“這讓誰進去通報呀？總不能自己直接進去吧？”
林棠有些疑惑，但是沒有辦法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微微敲了一下門之后里面卻并沒有聲響。
“大人，陸大人，您在里面嗎？那我進去了?！?p> 林棠又輕輕敲了幾下門之后這才推門進去。
書房里面的燭光搖曳。雖然不如白天明亮，但是在這夜晚也算是清晰明了了。
案牘旁邊，一個人微微抬頭朝著門口看了過來。
“你……你過來了。進來坐吧。”
林棠有些尷尬的往房間里面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只有陸大人一個人在坐這兒。旁邊連景歷也沒有。
陸辰放下手中的毛筆。將面前剛剛寫好的什么東西放到了一邊，然后示意讓林棠坐到自己旁邊不遠的椅子上。
林棠規(guī)規(guī)矩矩的，做好了之后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話，只覺得如坐針氈。
幸好是陸辰先開了口，打破了房間里有一些微妙的氣氛。
“路上來的時候還算順利嗎？”
可顯然這一句打破的好像不是微妙，而是將氣氛推向了另一個更加尷尬的境遇。
林棠只能還是含蓄的點了點頭。
“是咱們衙門的人帶我來的，走的都是小路，所以來的很快，路上也沒有什么特別的?！?p> “那就好，你一定想問我為什么讓人在你家的巷子口等你，對嗎？”陸辰問道。
“是?！?p> “今天發(fā)生的這些事情，加上之前的一樁樁我知道你有話想問我，其實我也有話想跟你說，只是我不確定今晚你會不會來找我。我想著如果今晚你不來的話，明日我也一定和你當面講清楚?！?p> “錢莊！”林棠突然抬頭盯著陸辰把眼睛看去。將自己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給拋了出去。
“對?！?p> 還沒等林棠將問題問出來，對方就已經(jīng)點了點頭，給了肯定的答案。
“哈，”林棠瞬間笑了一聲，“大人寧可真聰明，我這還什么都沒說呢，你就知道我要說什么也不知道，有個詞兒叫做賊心虛，是不是這么個意思？”
“敢在這兒這么說話的，你還是頭一個。”陸辰偏頭，下來烏黑深不可測的眸子，如今突然便迎上了一點點的笑意，雖然想藏卻又藏不住。
林棠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滿是疑問的晃悠了兩下腦袋之后也又看向了對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的樣子。
“陸辰，我以前一直覺得我會把戲多下來看看，在你面前我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新開的錢莊，也是陸大人的吧，費盡周折，硬生生用自己新開的錢莊把原來的舊錢莊給擠垮，讓我想想這其中陸大人能有什么好處?！?p> 林棠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睛，再一次戴上了小霞的笑意，這一次甚至還多了幾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動作。
他煞有介事地伸出手，將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之后的幾個手指隨意亂擺。儼然一副王半仙算卦的樣子。
林棠的手很是得瑟地在陸辰面前晃悠，洋洋得意的樣子更是沒誰了。
“哎喲陸大人，我這一算可算明白了，這么看來可真是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陸大人算。”
這樣說著呢，卻不見陸辰有什么反應(yīng)，林棠本來心里面就有一點點氣，不知道該往哪里撒，如今看著面前的這個所謂的知府大人正一言不發(fā)目光也沒有什么變化看著自己。更是心里面出來幾絲莫名的怒火。
“陸辰，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的這個局可棒了，沒有任何人能看得出來，所以連帶著我這種蠢蠢的憨貨也不需要知道?！?p> 陸辰目光一頓。微微低下頭思索了片刻之后，薄唇微微動了一下。卻并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林棠一看平常那個很有威嚴的知府大人，如今竟然對自己說的話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反而心里面更加不舒服了，起來像是想要撒出去的火，并沒有得到應(yīng)該有的回應(yīng)一般。
“陸辰，如今都是這樣的田地了。我該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你還要這樣什么都不說，把我當傻子嗎？還是說你在你的眼里自始至終我都是一個傻子？”
林棠一邊說著手里的動作也不禁頓了一下。
等到他將話都說完了之后，再次看向面前的陸辰，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在人家的面前晃悠，非常沒有禮貌。
而且面前的這個人可是知府大人，雖然和自己有私交，但是自己這樣的行徑也實在是太不妥了。
林棠有點兒心虛的撤手，可忽然間自己纖細的手腕就被一只更加溫和的手緊緊握住了。
“陸……陸辰……我我我……”
林棠瞬間磕磕巴巴了起來。
面前的陸辰忽然松快了起來。他的目光很是柔和，看著面前的這個有一些緊張的姑娘。
“怎么了？怎么說話忽然磕磕巴巴了，剛才不是很能耐嗎？”
陸辰手緊緊握林棠的手腕，他的手腕細細的，使用單手也綽綽有余。而且似乎使勁用力，這白皙的手腕就會斷掉一般。惹人憐愛。
“陸辰……我只是跟大人您開個玩笑，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呀。這種時候你要是朝我置氣，那可就是你大人沒大量了。”
林棠有些緊張的將眼睛看向了另一邊，目光也低垂下來落在了地上。
“錢莊……你是怎么察覺的？”陸辰問著，手卻并沒有松開。
“錢莊……如今新的錢莊都是你的好處，只是費盡周折將老錢莊的錢都拿出來，讓商戶又都存到新錢莊去，這折騰得太厲害，怕是沒有人往那里想?！?p> “想讓巡撫用上錢莊的錢，實在是不容易，所以……”陸辰一頓，有些為難，“所以才用了這個法子，也是沒有辦法，但這是關(guān)鍵，也是最容易出事惹禍上身的一環(huán)，便沒有告訴你?！?p> 說著，陸辰這才松開了林棠的手腕，起身，拿出一本厚厚的賬簿，遞給了林棠，“所要的一切，都在這里，只要有了這個，后面都會容易起來?！?p> 林棠半信半疑接過了那本賬簿，翻到其中的一頁，用紙片隔開，一翻就到。
林棠捧著賬簿往前湊了湊，晃動的燭光照在賬簿上，林棠仔細地看著。
可看來看去，不過是最尋常的進賬出賬，并沒有問題。
而關(guān)于巡撫大人的那一筆，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了。
“這……這什么都說明不了?。 绷痔奶ь^，手里的賬簿依舊沒有合上，“只能說明……說明巡撫從錢莊里借走了一大筆賬而已，只要巡撫按照約定，在合適的時候?qū)㈠X都還上，就沒有任何問題了，也抓不住巡撫大人的錯事啊?！?p> “是啊，這本來就沒有錯事?！标懗近c了點頭。
林棠滿臉疑問，有些著急了，“怎么能沒有錯事呢？折騰這么久，難道就是為了讓巡撫有地方借錢？怎么可能！”
“就是如此，還真是為了讓巡撫有地方借錢?！标懗叫χc了點頭。
“啊……”林棠將手里的賬簿放到桌子上，退后了幾步，緊緊皺起來的眉頭看著反而多了幾分的嬌俏。
“巡撫那里，明明有賑災(zāi)撥付的錢兩，他不缺錢的，卻又借了這么多……可借了又如何，借了也是為了賑災(zāi)，到時候那巡撫說自己全部都用給了災(zāi)民，也抓不到錯處呀！他還可以說是借了應(yīng)急，等上報的炭火錢下來，他再還上，一點錯處都沒……都沒有？”
林棠說著說著，聲音也小了，最后，她一臉警覺地抬頭，看向了陸辰，“陸辰，你是在等？等巡撫上報的炭火錢比這個借走的多？可是……巡撫身邊做賬的也都是些人精，這個問題一定會避免的。
巡撫說不定已經(jīng)是按照上報的價格多借走了很多錢，那些多余的錢，早就進他口袋了也未可知啊！”
林棠很是著急地說著，可面前這個人卻是慢條斯理，完全不著急的樣子。
“明明是快肥肉，卻一直不動，你想，當初沒有新錢莊的時候，巡撫為什么一直不做炭火的生意，是他不知道賺錢嗎？”陸辰慢悠悠說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那心，八面玲瓏，什么賺錢的事情到不了他那里？！他肯定……是啊，他知道……但是他一直沒有出手，直到……”
林棠若有所思，忽然抬頭說道：“是因為有了新的錢莊，他以為那不是你控制的，他可以走賬，也說明……”
“也說明什么？”陸辰眼神笑盈盈的。
“說明他并沒有直接能用的錢，而且借錢也不會是那么好圓，如果不需要動手腳，那他大可從原來的錢莊借錢，不管是不是陸大人您的，他都能博得一個先用錢財救災(zāi)民的頭銜?！?p> “是啊?！标懗近c了點頭，“可是他沒有，說明他做賊心虛，也說明他并不能保證他做的賬面萬無一失，所以才會等那個看似與我勢不兩立的錢莊出現(xiàn)之后，他才去新錢莊借了錢，做了這筆買賣?！?p> “如此，便有跡可循，必定能找到賬面上的問題，順藤摸瓜，那巡撫用賑災(zāi)的錢謀私利的事情，必定也會露出馬腳！陸辰，你這一步棋，下得太久，但一定會有用的！”
陸辰看她眼神也亮晶晶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揚起，這之前的壓抑也少了一半。
“也許吧?！?p> “你怎么這么沒有信心？！什么叫也許吧，我眼里的陸大人什么時候做過不把握的事情？！不過……細想這事情里，唯一不把握的事情，就是炭的買賣了。”
“是啊，這可有著很大的變數(shù)呢。”陸辰點了點頭。
“是……等等！”林棠忽然站了起來，眼神忽閃不明，最終她的目光還是落在了陸辰的臉上。
“陸辰……你不會是……連那賣炭的也是自己人吧？！”
陸辰輕輕一笑，沒有否認。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