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妻不信,管家便差人帶二老在蕭然臥房外站了片刻,里面怒吼聲、慘叫聲、以及噼里啪啦的碎瓷器聲聲聲不絕。
正好這時門被急匆匆打開,只見當初在宮門外等他們的小廝滿身鮮血地從屋里跑出,剛出門便倒了下去,抽搐兩下就沒了動靜。
管家連忙上前,將手放置在小廝的鼻下,片刻后一臉沉痛地搖頭,招手讓人過來。
只見來的兩位小廝身強體壯,一臉麻木,手里抬著擔架,將倒地小廝抬起放上去,一張白布就這么隨便地蓋在他臉上,這熟練的動作,一看便知是常做此事啊!
擔架搖晃間,突然掉出一條胳膊,只見胳膊血肉模糊,已經(jīng)詭異地扭曲著,一截帶血的白骨從肉中穿插出來!
——這是被人生生掰斷的??!
二老嚇得不輕,回頭便癱倒在屋內,自那后就再沒提過了。
又過了五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二老又等來了管家。
管家道:“老夫人,老太爺,老爺今日好了不少,問您二人可要去見他?”
老夫妻眼前瞬間便浮現(xiàn)出前幾日小廝的慘狀,又想起當初馬車內那冰冷的眼神,頓時頭搖的像撥浪鼓:“不用,不用,靖之病還未全好,別等我們去了又受刺激,待他徹底好了我們再去不遲。”
管家臉上露出了然的笑意,“也好?!?p> 隨后道:“老爺吩咐過奴才,怕您二老覺得府里悶,讓奴才差人帶您二老去城中轉轉,看看有想要的就盡管買回來,報府上的賬就行。”
“這……這可怎么好……”二人搓著干枯毛躁的手,不好意思地笑著。
“這有什么,這是老爺?shù)募遥嫌质抢蠣數(shù)挠H生父母,老爺?shù)淖匀痪褪嵌系?,有什么不好的??p> 管家扶著二老,朝門外喊:“阿東,差人備好馬車,送老太爺、老夫人出府轉轉。”
一年輕人低頭快步走進來:“奴才遵命。”
隨后過來攙扶老婦人,剛一抬頭,老婦人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驚聲尖叫道:“鬼啊——”
老頭子剛想訓斥她沒見識,熟料一見那小廝的臉,更是不行了,同樣一屁股坐下,大哭:“有鬼啊——!”
管家這才恍然大悟,忙扶起二老道:“二老誤會了,誤會了!阿東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
“怎么不是?他前幾日被蕭大人發(fā)病打死了,可是我們親眼所見的?!崩蠇D人嚇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縮著往后退。
可退了兩步,卻見剛剛坐下的位置有一灘水漬——竟直接嚇得失禁!
看看,急得“靖之”也不喚了。
管家心中刺痛,親生父母,怎么會怕親生兒子?
他眼中閃過鄙夷,忙捂臉,生怕刺瞎自己的眼珠子,拉著阿東退出去,還貼心地關好門,貼在門上解釋:“那日死的是阿東的孿生哥哥,不是阿東,二老放心,這皇城腳下,有真龍鎮(zhèn)守,豈會有鬼怪敢現(xiàn)身?!?p> “奴才這便吩咐丫鬟來為二老梳洗,一會兒便出門,也好壓壓驚?!?p> 不待二人反應,管家就已經(jīng)領著阿東離開了。
二老聽聲音已經(jīng)走遠,又是青天白日的,屋里沒點燈,再之這間屋子背光,此時關上門來,只有幾縷陽光通過門縫透進來,就更加顯得陰森森的。
那一幕慘狀再次浮現(xiàn),比之從前更加清晰,于是二人害怕地抱頭痛哭起來。
只是管家不給他們平復心情的時間,還沒等哭夠,提起的心根本來不及放下,大門就被推開,更把二人嚇得夠嗆。
丫鬟小廝們見狀也不安慰,一邊架一個去洗漱去了。
普通老百姓哪里見過這等“世面”,簡直跟進法場一樣,被拖著哭都來不及哭,此時只覺得小命難保,更加哭得大聲了。
管家和阿東并沒走遠,聽著這聲音,臉上都揚起笑。
“笑什么!把嘴閉起來,咱們可以跟老爺去匯報實情了。”
阿東被訓斥也不惱,盯著管家反對的眼神,又嘿嘿笑了兩聲,這才連忙揉了一把臉,恢復面無表情后同管家一起走出院門。
二人一路來到蕭然的住所,沒等敲門,里面就傳出中氣十足的聲音:“進來吧?!?p> 二人推門進入,只見里面病了許久不見好的蕭然此時正穿著雪白中衣靠在床頭的軟墊上,床上擺著一張棋桌,黑白兩子已經(jīng)鋪滿棋盤。
而他此時手捏一枚棋子,面色紅潤,哪里像是個有病的人。
二人見怪不怪的行禮。
“行了,別來這些虛的。如何了?”說話間,蕭然又放下一子,可見心情極好。
管家便將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如實描述給他聽。
聽罷,蕭然笑出了聲。
“府中細作可找出了?”
“還未,左不過就是這院中的人,奴才已經(jīng)有了大致懷疑對象,只等看今日他是否會露出馬腳來?!?p> 這府中所有的奴才,都是老爺在外領養(yǎng)回來的孤兒。
蕭財眼中冰冷,老爺沐浴時從不讓人靠近,就連他,也不知道老爺……那個什么上還有胎記,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居然敢出賣老爺!
“那便依原計劃,帶他二人出府吧?!?p> “是?!惫芗矣值溃骸袄蠣?,您怎如此確定那二人是假冒的?”
他們老爺自幼是孤兒的身份人人知曉,卻對他真正的身世毫不知情。
興許……是真的也不一定……
他跟隨老爺至今,多希望這二人是真的,便叫老爺此后不再孤苦一人活著。
可是如今看來,大多是癡心妄想了。
蕭然笑而不語。
是啊,他為何如此確定?
因為他啊,是個妖孽,從出生時就有記憶,那位是他親娘的婦人難產(chǎn),是他自己拼命從她肚中爬出來的。
只是可惜,他還是沒能挽回婦人的性命。
那張臉永遠在他腦中,美艷高貴,卻從不是這對普通百姓能擁有的東西。
“去吧。”蕭然不想多說,揮手讓二人退出去。
蕭財想離開,突然想到什么,轉身提醒道:“老爺,陛下派來的太醫(yī)快到了?!?p> 這太醫(yī)奉了晏安帝的旨意,在蕭然病情未愈之前不得離開,是已這幾日都住在蕭府,每日這個時辰都會來給蕭然號脈。
蕭然臉色一變,剛剛的好氣色頓時一消,臉上浮現(xiàn)出蒼白,揮手打翻棋盤,抱頭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