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趕緊道：“站那兒別動啊，我去倒水。”
小胖子李寶來立馬撅嘴，看起來很是不高興。
肖然倒完水轉(zhuǎn)身剛剛放下木桶，袖子還未來得及放下，李寶來那小胖子就沖過來，一把環(huán)抱住肖然，埋在她胸口撒嬌：“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啊，咦～桂花的味道，好香呀！”
他又湊在肖然肩膀上聞了好幾下，成功讓肖然臉黑如鍋底，手臂一用力掙脫開，兩指伸出去捏住李寶來的耳朵：
“臭小子，你皮癢啦！這么臭來抱我，說！是不是想挨揍？”
李寶來哎喲哎喲叫著，抱住肖然的手，輕輕把自己的耳朵解放出來，就拽著肖然撒嬌：“姐姐，今天大哥又欺負了我，你去揍他給我出氣好不好？”
肖然：……
她翻翻白眼，這臭小子，越大越皮。
也不是，他小時候就很皮，被他大哥揍一點都不冤。
他這邊剛告完狀，那邊墻根底下正在解決人生大事的李金來就大聲罵道：“你個臭小子，我今天怎么欺負你了？你等著！”
李寶來一縮脖子，色厲內(nèi)荏道：“你就欺負我了！先生明明讓你回答問題，你回不出來就拉我墊背，要不是我記性好，今天被打手板心的人肯定也有我了！”
沒錯，一年半前，肖然實在看不慣李家把三兄弟慣得不得了，活也不干，天天無所事事，不是跟著村里孩子胡玩兒就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去山上到處瘋。
半大的孩子，如果不學點東西，簡直浪費。
她就提議讓三兄弟上學，李家雖然錢不多，可在村里也不少，鎮(zhèn)上學堂上不起，別的村里學堂還上不起嗎？
說來正巧，營山鎮(zhèn)邊上，也就是和永樂村接頭的桃花村，村里新搬來一家富戶，家中長子以前考中舉人，被放到別的縣做師爺，做了幾年卻因一匹瘋馬撞斷了腿，僥幸撿回一條命，但一條腿跛了。
官是當不了了，干脆一家人又搬回老家，在村里開了一間學堂，束脩要的也不高，一年一兩銀，自帶飯食，書籍也是顧先生說買什么，學生自己去東學街書鋪購買。
一聽這條件，李家老兩口干脆拍板，給了三兩銀子就把兄弟三個打發(fā)去了顧家學堂。
上了一年半的學，別的不知道，但三兄弟的官話挺好，許多村話都不再說了。
肖然捏捏李寶來的圓臉，這兩年他的個子抽條不少，但這個身板也越來越寬，不是那種癡胖，就是圓乎乎的，特別可愛。
李寶來嘟著嘴，被李金來回來看到，當即嫌棄到翻白眼：“多大個人了還這樣撒嬌，真惡心啊你?！?p> “姐姐！你看他欺負我！”
肖然不理會這兄弟倆的官司，見沒看到李銀來，就問：“你們家老二呢？”
兩兄弟還沒回答，就聽豬圈里傳來弱弱的回話聲：“我拉肚子呢?！?p> 肖然：……
這三兄弟還真是把她這兒當自己家了，天天下學回來都得拉一回，也不知養(yǎng)的什么毛病。
她解開布巾擦頭發(fā)，對兄弟二人道：“一人去拿個腌柿子吧，不能拿多了，要是吃壞了肚子，下回一個也不給你們?！?p> 兩兄弟眼睛大亮，爭先恐后往西屋跑，李銀來沒聽到他們說什么，但西屋就在豬圈邊兒上，他聽到動靜就知道是什么事，急吼吼道：“大哥三弟，別忘了我的啊！”
里面還沒人回答，外面的肖然又道：“不準給他拿，等他肚子好了才能吃?！?p> 豬圈里頓時響起李銀來殺豬般的叫聲：“小然姐，不要??！”
肖然用布巾掏掏耳朵，看到李銀來提著褲子就往西屋跑，補充一句：“你要是用沒洗的手摸我家的壇子，以后就一個也沒有了?！?p> “肯定不會的，我讓大哥給我拿?！?p> 肖然不理兄弟幾個，轉(zhuǎn)身回屋去拿東西。
肖老太婆從屋后回來，手里拿了一個布袋子，里面裝的是去年在山里摘的核桃，今天要去李家吃飯，她就把核桃拿去曬壩曬了一下。
肖然在柜子里拿出一個布包，背在背上走出來，迎面看到肖老太婆，順勢接過她的布袋自己拎著，道：“婆婆，我收拾好了，你快換衣服，我們等你一起走?！?p> 兩年時間，肖老太婆舊衣?lián)Q新衣，腳上穿的千層底的黑布鞋，頭發(fā)一絲不茍盤在腦后，用一根桃木簪固定，干瘦的臉頰長起了肉，臉色紅潤，因為有肖然的幫助，她彎下的腰也直了，如今走起路來也利利索索，和兩年前比，年輕了四五歲。
肖然看到木簪，腳步停住，道：“婆婆，今天把銀簪插上吧，買了幾個月，你一次沒用過，太浪費了?！?p> “不用不用，我們這村里誰戴這個啊，出門被人看到了盯上我們家就完了?！?p> “沒事，這天馬上黑了，又是去李婆婆家，路上也沒人，你插上吧，去給李婆婆看看，這可是孫女過年給你買的禮物，你一次不用，那我多傷心啊?！?p> 肖然纏著她非要讓她用上，肖老太婆拿她沒辦法，只好換了衣裳又重新挽發(fā)，一頭返青的發(fā)絲挽成一個包，只用一根銀簪固定，看著清清爽爽，很舒服。
三來兄弟排排坐在街陰的長條凳上吃柿子，皮被他們攏在一起，肖然出去順手又倒進豬食鍋，等三兄弟吃完，肖老太婆也收拾好了，鎖上門就往李家去。
兄弟三個一人挎一個布包蹦蹦跳跳往山下跑，肖老太婆免不了讓他們小心一些，別摔了。
他們應(yīng)得很好，腳步卻是一點不慢。
肖然走在肖老太婆前面，時不時轉(zhuǎn)身看看她，等下了山坡走過河溝，李家屋頂?shù)臒焽枰呀?jīng)飄起了裊裊青煙。
到李家時，汪氏依舊是在地壩外的洗臺洗菜，肖然趕緊叫人：“大伯娘，我來啦?！?p> 汪氏扭頭笑著看她：“來啦，快去堂屋里玩兒。”
肖然應(yīng)了聲是，卻放下布包和布袋，讓李金來接住，自己擼了袖子就去灶屋幫忙。
孫氏一看她進來，忙攆她出去：“去去去，屋里頭亂死了，你趕緊出去和寶來他們玩兒去。”
肖然一屁股就坐在灶膛面前的矮凳上，燒火棍拿在手里：“干娘，他們要做功課，我去反而打擾他們，不如給你燒燒火，還能早點吃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