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女孩，洗洗還能要

　　隱約有哽咽聲從孟糖喉嚨溢出，周良慌張地放下竹筐，眉宇間沾染擔(dān)憂。

　　“妹，你真哭了？”

　　細(xì)心地瞥見孟糖肩膀顫抖的厲害，周良不滿地呵責(zé)：“小杰！”

　　鬧騰的咩咩羊圍在他們身邊轉(zhuǎn)悠，時(shí)不時(shí)叫上兩聲。

　　傍晚時(shí)分，霞光萬里，年少的男孩們手足無措地哄著女孩。

　　溫聲的勸解，憤怒的宣誓，耳畔是男孩們言辭灼灼的保證，女孩噗呲一聲，笑顏如花地抬起頭。

　　明亮的雙眸沁含璀璨笑意，孟糖開心地?fù)P著笑臉，壞笑著調(diào)侃：“我沒哭，騙你們而已?！?p>　　傻瓜，她又不是真正的六歲小孩，怎么可能會(huì)因?yàn)榕匀说娜詢烧Z而哭泣呢？

　　她呀，是有一件高興事！

　　一腔真情好意喂了狗，孟杰不爽地捏著孟糖腮幫子。

　　“呦呵，膽挺肥！”

　　“良哥，救我。”

　　深邃的眸子緊盯嬉笑打鬧的孟糖，周良忽而淡淡一笑，將孟糖沒幾兩肉的腮幫子從孟杰手里奪走。

　　“別鬧了，回家。”

　　三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孟糖費(fèi)盡心機(jī)提話題，可兩人完全不感興趣，只嗯嗯啊啊的敷衍。

　　再往前拐個(gè)彎，會(huì)面臨兩條道，一條是回家的路，另一條是·····

　　行動(dòng)果斷地將牽羊繩放在周良手里，孟糖揮著手上的信封解釋：“哥，良哥，你們先帶咩咩羊回去，我去給爺爺送信。”

　　“我和你一起···去！”

　　話還沒說完，小小的身影已然從鄉(xiāng)道消失，孟杰不爽地跺跺腳。

　　臭丫頭，不能聽他把話說完？

　　孟糖蹦蹦跳跳地高舉信封，長過肩膀的頭發(fā)被清風(fēng)吹散，清脆的笑聲以及明媚的笑容令人見了心生歡喜。

　　手拿信封闖入院子，興奮地在屋里搜尋一圈，不料屋里一個(gè)人影都沒有。

　　急沖沖地跑進(jìn)后院，在瓜棚和菜地轉(zhuǎn)了一圈，依然沒找到半個(gè)人影，孟糖著急地大聲喊：“爺，奶，你們?cè)谀哪?？?p>　　喊出去的話就像飛在臉上的蚊子，一巴掌結(jié)束，心有歡喜卻無處可訴，孟糖不停在原地轉(zhuǎn)圈圈。

　　大白天，能去哪呢？

　　他們沒地，不可能去地里；菜園子也沒人，難不成在村頭嘮嗑？

　　手拿信封，孟糖拔腿就要往村頭跑，不曾想和剛踏門檻的爺爺相撞。

　　“慌慌張張干啥？”

　　孟糖吃疼地扶著肩膀，癟著嘴問：“爺，奶呢？”

　　“在池塘邊給招娣洗澡，你手里拿得什么？”

　　“一封信，村長讓我交給您?！?p>　　不還沒黑嗎？大白天洗什么澡？

　　孟糖摸不著頭腦地將手里的信交給孫成文，鼓著紅艷艷的腮幫子問：“爺，是不是五叔寄來的信？”

　　“小孩子家家，少管大人事，跟我來屋里?！?p>　　緊握著信封，孫成文故作淡定地走進(jìn)屋，隨手從破舊的衣柜拿起兩件小衣服遞給孟糖，厲聲催促：“你把衣服給招娣送過去?！?p>　　“爺，能等我回來一起看嗎？”

　　“！”

　　這孩子，膽大包天，敢同他提要求！

　　注視到爺爺威嚴(yán)銳利的目光，孟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抓住衣服往外跑。

　　“爺，我去了。”

　　可怕，比打她一頓還可怕。

　　低頭看向手里的小孩衣服，孟糖十分不解地皺著眉頭，洗澡為啥不帶衣服？

　　腳步不停地往池塘趕，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池塘邊有三個(gè)人影，開始一陣小跑。

　　好臭，太臭了，逐漸接近三人，突然有股濃重的屎臭味撲面而來，差點(diǎn)沒把孟糖臭暈。

　　咋回事，掉糞坑了？

　　忍著熏天的臭味，孟糖挪步到孟二妮身旁，將手里的衣服遞過去：“二姐，招娣的衣服?！?p>　　“爺呢？”

　　孟糖仔細(xì)瞅著水面上飄遠(yuǎn)的蛆蟲，扭過頭解釋：“五叔來信了，爺正在看信。”

　　正給招娣細(xì)心洗澡的周老太聽到孟糖的話，激動(dòng)地問：“誰來信了？”

　　周老太激動(dòng)地晃動(dòng)手臂，而趴在周老太手臂的招娣隨著手臂晃動(dòng)埋入水中，掙扎地叫嚷：“奶，我···快掉了。”

　　奶啊，激動(dòng)歸激動(dòng)，但手臂得穩(wěn)，她可不想喝池塘的水！

　　孟招娣望著近在咫尺，飄在水里沉浮的白色蛆蟲，死死地閉緊嘴巴，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滾圓。

　　神色復(fù)雜地看向面色煞白，頭頂小白蛆的孟招娣，孟糖忍著胃里的酸水，重復(fù)道：“奶，是五叔來信?！?p>　　周老太聽清孟糖說的話，又哭又笑地叫罵：“臭丫頭，哪不好玩非得在糞坑旁邊玩，弄得一身臭，晚上睡雞圈?！?p>　　她老兒子，還活著呢？

　　周老太碎碎叨叨，罵罵咧咧，片刻不得停歇，孟糖悄悄地碰了碰孟二妮手臂，輕聲問：“二姐，招娣掉糞坑了？”

　　“嗯，下午我、爺還有奶在菜園鋤草，突然聽見招娣大聲哭喊，跑過去就看見她掉進(jìn)糞坑，只留頭在上面。把她撈上來之后，潑了兩三桶水，但蛆就是不掉，所以才帶她來池塘洗?！?p>　　孟糖聽完之后，無語地抬頭看向藍(lán)天，沉默了一會(huì)，好奇地問：“她為啥會(huì)掉糞坑？”

　　農(nóng)村的糞坑并不是露天，上面都有木板遮擋，按理說不至于掉進(jìn)去？

　　她聽哥哥說，招娣比她還大兩個(gè)月呢？

　　孟二妮扶著額頭，神情有些崩壞：“她踩著木板拾木柴，但木板突然斷裂，所以就掉進(jìn)去了。糖糖，你是沒看見剛把她從糞坑撈出來的樣子，不行，我一想到那個(gè)場(chǎng)景，就不想要她了?！?p>　　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以后別人一提起她，可能會(huì)指著她說：看，她就是掉糞坑孟招娣的姐姐！

　　孟糖捂著嘴偷笑：“沒事，洗干凈還能要?！?p>　　兩人的交談聲雖然不大，但也沒刻意壓低音量，于是心里十分受傷的孟招娣不滿地告狀：“奶，她們嘲笑我?！?p>　　“別說她們不想要你，我也不想要?！?p>　　周老太一想到街坊鄰居指著她說：她就是掉糞坑孟招娣的奶奶，頓時(shí)覺得心口氣不順。

　　辛辛苦苦一輩子，雖然兒子們不爭氣，可也沒鬧出此等傻透透的笑話，兒孫呢，都是債！

　　臭味聞著聞著就聞不見了，孟糖聽著周老太碎叨的關(guān)心話，耐不住寂寞地環(huán)顧四周，不經(jīng)意瞥見孫成文的身影，興奮地大聲呼喊：“爺，您看完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