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輩輩相傳的希望

　　處暑已過，白露即來，清爽的早晨涼風(fēng)陣陣，村民們大清早牽著笨重的水牛開始耕地種麥子。

　　扒犁很重，土地很硬，水牛喘息著犁了一趟又一趟，晌午的太陽猶如針尖和麥芒，曬得人骨頭發(fā)燙。

　　男人們趕牛犁地，女人們施肥播撒種子，忙忙碌碌一上午，堪堪才種完一兩畝地。

　　重復(fù)枯燥卻充滿力希望的活計，村民默默企盼明年能夠有個好收成。

　　農(nóng)活雖然繁重，卻不過寥寥數(shù)日。

　　各家各戶種完麥子，農(nóng)活基本告一段落。

　　不知不覺，秋分已過，寒露如期而至。

　　暗黃的落葉瀟瀟灑灑歸落地面，秋風(fēng)過境，草木枯黃，平添幾分凄涼之感。

　　荒草萋萋，落葉紛飛，孟糖興奮地牽著咩咩羊巡視自家山頭。

　　山道蜿蜒，枯葉堆積，頗有種‘無邊落木蕭蕭下’之感。

　　自打和師父肝膽相照，志向相投之后，師父老謀深算地為她指點迷津，讓她深有感悟。

　　咩咩羊可抵千軍萬馬！

　　師父不愧是高人，一眼看出咩咩羊與眾不同，有師父的提醒，孟糖以各種手段威逼誘惑咩咩羊懲惡除蛇。

　　還別說，咩咩羊雖然不靠譜，但虐起毒蛇簡直不要太給力。

　　羊和蛇仿若是天敵與克星，每日深夜，咩咩羊以獨特的威望號召群羊上山與群蛇搏斗，強勁有力的羊角抵上毒蛇脆弱的腰腹，五臟六腑瞬間稀里嘩啦流了一地。

　　沉重的羊蹄比動力馬達還要威猛，一蹄踩在毒蛇頭上，瞬間猶如爆漿的果汁，遍地都是腦漿。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道理在動物互相廝殺間尤為震撼。

　　人類幼崽孟糖曾在咩咩羊有意炫耀時，探得一絲秘辛，過后心驚數(shù)日。

　　肉體對抗，殘尸斷臂，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力量懸殊的對抗不過短短數(shù)日，山上毒蛇不堪其煩，紛紛背著行囊逃跑。

　　秋分深夜，孟糖正陪周良挑選細嫩竹子編織文具盒，咩咩羊興奮地蹦跶羊蹄踹開房門，領(lǐng)著一臉懵的她去村頭圍觀數(shù)不清毒蛇搖晃尾巴逃離出村的盛景。

　　花花綠綠的毒蛇排著隊從村頭游向遠方，其中不乏有毒蛇聞見異樣氣息，齜牙咧嘴的耀武揚威，似乎下一秒就要捕殺她們，但還未靠近皆被咩咩羊駭人的氣勢所震懾，委屈地縮著腦袋逃之夭夭。

　　雖說山上可能有心存僥幸的蛇，但不成氣候，經(jīng)此重傷，已然不復(fù)往昔。

　　起初村民對山上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直到有一天放學(xué)，幾名頑皮的小男孩抱著獵奇心理去山上轉(zhuǎn)一圈，卻毫發(fā)無傷下山回家，村民才似有察覺。

　　山上毒蛇威風(fēng)良久，山下村民無不擔(dān)驚受怕，為防止萬一，村長特意組織膽大的村民去山上又轉(zhuǎn)一圈，仍沒有遇見一條毒蛇，村民雖然不解是何原因，但毒瘤既去，危險不復(fù)，無不樂哉。

　　唯孟糖身處其中，背負無人知曉的快樂，笑居山隱。

　　秋收結(jié)束，家家戶戶開始儲藏過冬需要的木柴，在此期間，孟家又起幾次小摩擦，雖然事不大，但著實令人心煩。

　　分家之后，維系的面子功夫徹底擱淺，鄰里鄉(xiāng)里互相造謠生事，找麻煩找不痛快，孩子之間更是一見面就眼紅，拳腳相加，長久之下，孟成文不堪其擾。

　　一天五個狀，狀狀不一樣，整得他整日跟判官一樣，不是在判案就是在判案的路上。

　　以前大家不想要村頭的山，是因為毒蛇多且地質(zhì)不好，可隨著毒蛇危險解除，各家各戶對山頭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山地遼闊，花草樹木繁多，若是用心開墾，加以利用荒山，絕對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于是，孟家又開始熱鬧起來。

　　一撥又一撥看熱鬧的村民端著葵花籽坐在自家門口，興奮地盯著吵鬧不停，哭哭啼啼的孟家媳婦，嘰嘰喳喳的議論猶如站在枝頭麻雀。

　　孟成文抽著旱煙坐在大廳中央，皺著深入溝壑的眉頭，一臉煩躁地盯著已經(jīng)連哭三天的二兒媳婦。

　　絮絮叨叨的話聽了一遍又一遍，連著三天沒有一點新意，聽得頭都大了一圈，不耐煩地將煙柄重重放在桌上，孟成文厲聲呵責(zé)：“你要是覺得委屈，大可離了。”

　　未等常玉紅接話，孟華國急切地反駁：“爹，不可，兒子不能沒有玉紅?！?p>　　糟心兒子，打死算了！

　　周老太氣呼呼地拿著拐杖敲打孟華國：“老二，你太讓娘失望了！當年娘就不同意你們婚事，你心心念念甚至以死相逼，娘無奈同意。可自從她嫁入孟家，家中可有一日安寧？小五孤身一人獨闖江湖，作為哥哥你不管不顧，一門心思維護這個女人，為了她多次頂撞你父親，我看你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娘，我此生非玉紅不可，如果你非要我們離婚，我明日就剃發(fā)去少林寺出家?！?p>　　咦，想不到討厭的人愛情還很好磕。

　　只是去少林寺出家，他啥學(xué)歷，配嗎？

　　孟糖嫌棄地挖了挖鼻屎，掏出化肥袋里的成績單遞給一旁看熱鬧的父親。

　　孟華慶接過女兒試卷，微微一瞥，震驚地叫道：“糖糖，你考了一百分？”

　　心情差到極致的孟成文對三兒子大吼大叫的行為十分不滿，但聽到他話里的內(nèi)容，眸中精光一閃。

　　“拿來，我看看?！?p>　　孟糖毫不違心的臭屁道：“一百分很難嗎？我輕輕松松，而且每門都是一百分，老師們夸我天生聰慧，以后一定可以上大學(xué)?！?p>　　孟成文目光灼灼地盯著鮮艷的紅墨水，內(nèi)心仿佛有什么在慢慢蘇醒。

　　“糖糖，老師當真那么說？”

　　他此生最后悔兩件事，一是征兵成功，欲要驅(qū)除外敵時，被父親以家中獨子為由強迫他回家種地；二是明明考上大學(xué)，卻因母親意外身故而被迫放棄學(xué)業(yè)。

　　天知曉，他空有一腔熱血，滿懷斗志，卻處處失意，淪為庸民是多么痛苦。

　　他也曾經(jīng)將期望寄托兒子，可他們個個不成器，唯有老二學(xué)習(xí)好點，卻在上學(xué)時耽于兒女情長，錯失良機。

　　本以為無望，可孫女的話卻在他的心田點上火花，他上不了大學(xué)，可他的孫女可以代他達成愿望。

　　孟糖仰著笑臉，神色堅定地保證：“爺爺，我喜歡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也喜歡我，將來，我一定可以考上大學(xué)?！?p>　　孟成文含著淚水允諾：“好，非常好。糖糖，好好努力，爺爺永遠支持你?！?p>　　本為爭取利益，可被徹徹底底忽視，心有怨懣的常玉紅出言頂撞：“就她，身無二兩肉，憑什么上大學(xué)？老爺子，兒媳看你是老眼昏花，大腦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