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底軍靴踩在木質地板上吱呀作響，兩側的墻壁上掛著掛毯和一些珍貴的油畫，暖色調的燈光從兩側盆栽的綠葉中透了出來，交錯的影子看起來像是某種神秘意味的圖騰。林奕航跟在江曉的后面，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四處張望。
這幢別墅的裝修精致典雅，將軍江曉伊琳娜他們都是一副相當商務的裝扮。只有林奕航穿著純黑的作戰(zhàn)服，小腿處纏著厚厚一層繃帶，看起來和這座建筑格格不入。
走廊的盡頭是一面貼了墻紙的墻面，林奕航左看看右看看，這里明明是一條死路，周圍除了一盞從天花板垂下的黑漆鐵皮燈外，沒有其他的東西，他不明白大家站在這里做什么。伊琳娜指尖反轉的黑卡忽然停止，她修長的指尖夾住那張由某種貴金屬制成的卡片，在一條細細的墻縫中一刷。接著絲輪轉動的聲音響起，那面墻從墻縫出一分為二，露出了藏在后面的狹小空間。
老舊的工程電梯運轉起來嘎吱作響，晃晃蕩蕩地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熾白的燈光在電梯四壁的鐵絲網(wǎng)上一閃而過。看起來這電梯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鐵絲網(wǎng)上早已銹跡斑斑，林奕航無法推斷出這電梯建造的時間。
咔噠一聲輕響，黃亮的火光跳了出來，將軍垂下頭，點燃了中南海，而后仰頭將吐出一口煙霧，從下方來的涼風將這些煙霧卷向上放昏暗的空間。他們現(xiàn)在正在高速下降，林奕航朝下看了一眼，下方的昏暗令他無法推斷這里的高度。
“將軍……我們這是要去哪??？”越往下林奕航就越覺得發(fā)慌，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來過這里。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連記憶都不曾擁有的荒蕪年代。
“帶你去看一樣東西?！睂④娭讣鈯A著煙卷，鐵灰色的眼瞳看了他一眼，隨后英俊的老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微笑，“不用害怕，這里沒有什么危險的東西?！?p> 林奕航點了點頭，看著那些墻壁上的燈光自下而上地閃過。
將軍默默地抽著煙卷，聽著工程電梯轟隆隆的聲響。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早已陰沉了下去。
“其實第一次回到這里時，我也會覺得恐懼?！彼弥挥凶约耗軌蚵牭降穆曇粽f。
熾白的燈光閃爍而過，眾人保持著沉默，燈光在他們的臉上一明一滅，顯得有些詭異。忽然轟隆隆的聲音戛然而止，電梯猛地一顫，伴隨著刺耳的聲響，鐵絲網(wǎng)制成的廂門轟然升起。一股子冷銳的風從外面漆黑的空間涌了進來，將軍率先邁開腳步，在他踏入這個空間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感應燈自動亮起，燈光從工程電梯一段一段地推向遠方，猶如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般照亮了整個空間。
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無數(shù)粗大的稱重柱支撐著灰色的天花板。在那些林立的稱重柱一側，擺著各式各樣的儀器，四面的墻壁被煙熏地黑黝黝的，林奕航注意到在他們腳下的水泥地上有著某種小小的坑洞，那些都是某種武器所留下的彈孔。看來這里經(jīng)歷過爆炸和槍戰(zhàn)，那些黑黝黝的墻壁就是被火焰燒灼過的痕跡。
“這里在很多年前發(fā)生過一場爆炸，現(xiàn)在的實驗室是在之前的廢墟上建成的?！弊吡藥撞?，將軍將煙卷扔在地上踩滅。
“維修師們呢？”他環(huán)顧整個空間，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不禁皺起銳利的劍眉。
“現(xiàn)在是吃晚飯的時間，他們都在餐廳進餐。”伊琳娜看了一眼腕表。
“能讓這群人這么積極的，也就只有吃飯了吧?！苯瓡钥嘈?。
“維修師？”林奕航一愣，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想必你已經(jīng)注意到了，這里所有的機器都已經(jīng)嚴重損壞，維修師們的工作就是嘗試修復這些機器。”將軍向左側移動幾步，低頭去端詳一臺機器。那臺機器通體漆黑，由各種細長的金屬管組成，林奕航看不懂這種部件眾多，裝飾復雜的玩意，他只知道在那些金屬管匯聚到右端后就斷掉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觸摸那整齊的斷口，上面相當平滑，看起來是有人用極快極利的刀一刀斬斷的。
“很多年前的一場事故，讓這里所有的機器和資料全部損毀，這里曾經(jīng)制造出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在那場事故后，我在這里建立起基地，匯聚眾多科研人才，就是為了重現(xiàn)當年的技術?！睂④娬f。
“接下來我們往前走，實驗室的最前方擺放著在那場事故中唯一沒有損壞的武器。”伊琳娜伸出手，比了個“請”的手勢。
“將軍……我想我該走了吧，”林奕航忽然站住了，“這些玩意可是你們左翼的機密啊，怎么呢告訴我這個外人呢?！?p> 他的神色有些慌張，腿在寬松的作戰(zhàn)服中不自主地顫抖。他已經(jīng)猜到前面的那東西是什么了，很多年前他曾使用過那件武器，用那件武器殺死了一名異化人種。
他從北部世界逃到南部世界，加入萊克斯軍事學院，就是為了躲避這段他不愿意提及的記憶。沒想到的是，這份記憶又一次找上了他。
他沒有什么遠大的理想和愿望，只是想從學院畢業(yè)后，加入一家不知名的安保公司，然后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在意他的過去，這樣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但是現(xiàn)在，左翼找上了他，還帶著當年他使用過的那件武器。
林奕航后撤幾步，準備開溜。正當他準備撒腿就跑的時候，一頭撞在了江曉的胸口，他驚訝地抬起頭，這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不知從何時起竟跑到了他的身后。
“實際上你參加這一次行動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jīng)是左翼的人了。”將軍轉過頭來看著他。
“我噻，你這是綁架！”看見這銀發(fā)老家伙的那一副奸計得逞的笑容，林奕航狠的牙根癢癢。
他挪了一步，繞到江曉的背后，聲音高了起來，企圖吸引別人的注意。
“就算你這么說，校長他們也是不會同意的！”他大聲叫嚷著，快步朝著工程電梯奔去。
“不用再掙扎了，獰貓專員，工程電梯只有將軍的權限卡才能啟動?！币亮漳纫财^頭來，朝著林奕航輕輕一笑。
“喂喂，你們這是群體拐賣人口啊，還有沒有天理?。∮腥藟赫趧诱哔Y源啦！”
將軍看著這個活潑的小家伙在那里蹦來蹦去，嘴角掛著淡淡地笑容。刺殺康拉德的行動是萊克斯軍事學院校長羅伯特和副校長捷列金默認的，他已經(jīng)提前跟那兩個家伙說過了，他們也同意讓林奕航加入左翼。所以說這確實是拐賣人口，但不同的是，這一次是五個人一同拐賣一個年輕的學生。
“小家伙，你知道為什么我要想盡辦法把你弄到左翼么？”將軍眼神微妙地看著林奕航。
“為……為什么？”林奕航不知道這個老狐貍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先聽我講一個很短的故事，聽完你就全都明白了?！?p> 將軍話音落定，一盞射燈“嘭”得一聲亮起，把林奕航嚇了一大跳。錐形的白光從眾人頭頂?shù)拇鬅敉断蛞粋鹊膲γ?。林奕航這才注意到在旁邊的墻壁上，有一抹黑色的印記。有人用非常簡練的線條在上面勾畫出寫意的圖案，寥寥幾筆，卻十分傳神。一只巨大的雄鷹躍然于骯臟的墻面之上，它展開一只巨大的左翼，整個身體的姿勢有如逆火流星一般直沖向高空。畫者將這只單翼鷹的翅膀勾勒的十分精致，根根翎羽豎立翹起，在羽翼之后，有林立的槍管以及瑞麗的刀劍露出一半。這只雄鷹就這樣張開翅膀，將所有的武器隱藏在羽翼之后。
林奕航認得這個圖案，整個雅格羅斯的人都認識這個徽記，這是銀鷹左翼黨的徽記。雅格羅斯的國旗是一只翱翔的鷹，右翼則是一只展開右翼的雄鷹，左翼則反之。
他的腦內(nèi)忽然響起某個市政評論家說過的話：“如果說整個國家是一只沖鋒的雄鷹的話，那么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雙翼，只能無力地沖向天際，然后在迷蒙的夜色中死亡、分裂?！辈坏貌徽f這句話很對，短短幾十個字就暗示了左右翼是這個國家最大的兩支黨派，也指出了如果這兩黨再這么爭斗下去，那么這個國家就將面臨覆滅、分裂的危機。
將軍提起一把椅子，擱在那巨大的徽記下。射燈的白光將他灰色的眸子照得明亮，這個平時總是懶懶散散的老男人忽然間神采奕奕起來，眉宇間透著濃烈的肅殺之氣，令在場的人都心底一寒。
這才是真正的左翼領導人，一個掌權者應有的樣子。將軍只有在私下才會露出那副懶散的姿態(tài)，在各大公開場合上，他一直都是一個嚴肅威嚴的掌權者。
“其實從很久以前，我和你的父親就已經(jīng)約定要成立一個為全世界異化人種在社會上謀求平等地位的組織，這個組織便是銀鷹左翼。”將軍一個旋身在椅子上坐下，接著“咔噠”一聲響，搖曳的火光照亮了他蒼老的臉。
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看著那個雄獅一般的老男人講話。
“這個研究所，是專門研究新型兵器的，那個時候正是科技飛速發(fā)展的新時代，研究所成立小組來專門研究異化人種如何投入戰(zhàn)爭之中，你的父親、我、還有一個叫做尹昭鵬的男人都是這個小組的成員?！?p> 所有人面色悚然，這還是將軍第一次跟別人講他的事。誰都沒想到他的過去竟然跟異化人種被各國政府當作武器一事有關。
“異化人種現(xiàn)在的樣子或許是因為當年我們造下的孽吧，我跟你父親說雅格羅斯現(xiàn)在是南部世界的核心，我要在那里創(chuàng)立一個組織，讓異化人種的地位得到社會各界的認可，你的父親肯定了我的想法，并覺得讓自己的兒子，也就是你，林奕航加入這個組織。”將軍撓了撓抹了發(fā)泥的銀發(fā)，挑起一邊銳利的劍眉看著林奕航，“從那時起我們就知道你可能是當今世界上最強的異化人種之一，你注定是要成為一名為全世界異化人種謀求自由和平等的斗士，這一切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去就已經(jīng)決定好了！”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仿佛是偉大的演說家正在舞臺上侃侃而談，動情之處能夠令觀眾們潸然淚下一般，將軍的一番話令江曉和伊琳娜都為之動容。他們轉頭看向林奕航，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哀和憐憫。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自己的未來在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伊琳娜看著林奕航，輕輕地嘆息，覺得他和將軍一樣，都是爭取自由的斗士和英雄，他們都是被時代推動著前進的人，他們一樣孤獨，他們生活在“平等、自由”的光輝之下，他們本身卻都沒有自由。
將軍靜靜地看著曾經(jīng)舊友的兒子發(fā)出嘆息，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忽然愣住了，他開始覺得自己看不懂這個孩子了，他們明明是在那么開心的笑著，神情卻是那么地悲傷。沮喪、憤怒、絕望、悲哀等一系列的負面情感都從他那雙黑的發(fā)寒的眼中流露出來，像是一口滿是死水的深井，透露出危險的氣息，讓人不敢輕易地靠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奕航低低地笑著，他的聲音嘶啞刺耳，一旁的江曉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感受到林奕航身上正在騰起某種危險的氣息。隨即他皺起了眉，他對這種氣息非常熟悉，似乎曾在什么地方嗅到過。
將軍復雜地看著林奕航，現(xiàn)在林奕航已經(jīng)成為全南部世界真戰(zhàn)者聯(lián)盟的目標，出身于學院的他是不可能加入右翼。如今全世界的安保公司都不敢要他，林奕航只有加入左翼才是最優(yōu)的選擇。但是他不打算將這些告訴他，他要讓林奕航自己去選擇。是成為英雄，還是甘愿去當一名懦夫。
“看來還是逃不掉啊?！绷洲群絿@息著搖頭。
聽林奕航這話，似乎他還有什么事瞞著自己，將軍并不知道他在加入萊克斯軍事學院之前的生活，更不知道這句話的意味。
“行啊，我加入?！绷洲群教鹧酆煛Ｄ请p漆黑的眼睛中，閃爍著堅定的亮光。
“那么接下來，請各位隨我來，我們?nèi)デ胺降膶嶒灣?。”伊琳娜率先反應過來，她臉上立刻露出笑容，按照之前將軍發(fā)給她的劇本，繼續(xù)引著眾人前進。
實際上，從他們踏入北方基地的那一刻起，伊琳娜江曉以及將軍都是在配合著演戲，他們要做的，就是勸說林奕航加入左翼，然后帶著他來到實驗池，去進行最后的實驗。
金屬鋪成的池子里灌滿了水，各種管道從上方的天花板縱橫而過，這是一片四壁都嵌了合金板的區(qū)域，伊琳娜的高跟鞋踩上去嘀嗒作響。池子的兩端有兩座休眠艙相對，林奕航能夠隱約地從右側的休眠艙艙蓋的玻璃上看清一個慘白的人臉。
“那是什么？”話說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正因恐懼而顫抖著。
他忽然嗅到了那種熟悉的氣息，那是在那列燃燒的列車上，他的死敵所流露的氣息。
“是cc2080列車事件時被你殺死的異化人種的克隆體?！睂④娬f。
“克??？”江曉看向將軍。
他沒有想到在北方基地的地下竟然藏著這么恐怖的東西。江曉曾查閱過cc2080列車事件的資料，三年前在左翼曾在北部世界運送過一批貨物，押車的都是格爾吉亞機關的精英專員，平均等級都是A級的異化人種。
在運輸過程中出現(xiàn)了意外，兩名身份不明的S級異化人種發(fā)生了戰(zhàn)斗。其中手持重劍的便是林奕航，他在因狂躁化而失去意識的情況下于對方發(fā)生死斗，導致全列車專員全軍覆沒，最后殺死了那名異化人種。
后來的林奕航也因這次事件受到了不可治愈的傷害，致使他只能依靠針劑才能在短期恢復到巔峰時期。按照負責收尾的專員所填寫的報告來看，他們并沒有找到那名神秘的異化人種。
江曉奇怪地看了將軍和伊琳娜一眼，難道他們已經(jīng)將那名異化人種回收，在這北方基地里制造出了克隆體？
“這克隆體是我們在建立基地時從廢墟中找到的，有人以小家伙殺掉的那名異化人種為樣本制造的，在爆炸發(fā)生后他們沒有來得及將克隆體帶走，就留了下來?！睂④娝坪蹩创┝私瓡缘男乃家话?，自顧自地說，“當然，這個克隆體是失敗的，他的能力都稍遜于原版，是一個徹底失去人性的生物兵器。”
“那老家伙，你是要我殺掉他么？”林奕航轉頭看著將軍。
將軍轉動鐵灰色的眼瞳，看了他一眼，而后笑了，“我之前看過你在學院的體檢報告，你已經(jīng)失去了前十七年的所有記憶，按照實驗室廢墟中挖掘出的殘卷來看，我想你在與他的對戰(zhàn)中應該會回憶起什么?！?p> “這樣子真的有效么？”林奕航有些不安地說，“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無法回到以前的那個狀態(tài)，我不會被克隆體殺死么？”
將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我們會給你提供保護措施的?！?p> 林奕航坐在另一個休眠艙中，刺耳的機輪聲響起，他靜靜地看著上方黑色的圓盤降下。各種機械臂從圓盤的底部緩緩彈出，將一套堅硬冰冷的東西扣在他的身上。但他有種奇怪的感覺，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套裝甲，卻透著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他曾千次萬次觸摸過這層堅硬的金屬。感受著自己漸漸被包裹住的感覺，他感受到一絲有內(nèi)而外的安心。
就好像有人曾贈送于你的東西，在幾十年后再次拿起它，似乎還能感受到那來自舊人的暖意和祝福。
他好像和它認識很久了，久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久到世界變成一片荒蕪，大家早已白發(fā)蒼蒼的感覺。
“TPX001特戰(zhàn)外骨骼裝甲，由左翼、萊克斯軍事學院夜梟機關以及格朗尼克公司聯(lián)合研發(fā)，用于檢測使用者生命體征，增大活動范圍，在特大災難級別的作戰(zhàn)中保護使用者，是異化人種專員的裝甲?！绷洲群礁惺艿接斜鶝龅慕饘倏墼谒念^上，頭盔里的通訊設備傳來了將軍悠哉悠哉的聲音。
“是我們還在實驗中的原型機哦?！睂④娬驹趯嶒灣赝猓偷負粽?，“實驗開始！”
他的掌聲落定，厚重的玻璃從天花板罩下，實驗池緩緩下降，周圍的昏暗被刺眼的燈光照亮。無數(shù)研究人員正站在實驗池外的玻璃后操作著。
林奕航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身為S級異化人種的他，即使在普通狀態(tài)下聽力也遠超常人。他自進入這個空間開始，就已經(jīng)聽見有無數(shù)的心跳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那時他就明白什么維修師們?nèi)コ燥埖脑挾际侵e言。這些研究人員們都躲在暗處，就像獵人們打量獵物一般監(jiān)視著他。
他很樂意去陪將軍去演這場戲，在他的計劃里，加入左翼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林奕航的身體忽然一陣顫抖，有細小的針從背后刺入他的脊椎，從脊椎的小口貫入，連接人身體最重要的部位，脊髓灰質。
在他的視野中，有不少電蛇正在休眠艙內(nèi)跳動游走，緩緩地朝林奕航的身體匯聚。他正上方機械臂降下，無數(shù)金屬部件被一層一層地安裝在他的身上。林奕航的視野變得扭曲，開始出現(xiàn)幻覺。
有那么一瞬間他發(fā)覺自己被綁在實驗臺上，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正將某種透著危險氣息的紅色針劑一支一支地刺入他的體內(nèi)?？赊D眼間他有發(fā)現(xiàn)自己行走在一條扭曲的長廊中，熾熱的火舌從前方撲了上來，高溫點燃一切，他緩緩伸出套了盔甲的手，掏出一個又一個人的心臟?？藓?、尖叫，那些扭曲的聲音將他的耳朵刺痛，他感受到了一股源自自己心中的憤怒，準確地朝著那些在火海中掙扎的人們殺死。
“精神連接完畢！”
“限制器打開！”
將軍站在升起的高臺之上，冷眼看著下方整個休眠艙連同底座都在震動。在他這里能夠清楚地看到TPX001裝甲已經(jīng)穿戴完畢，被包裹在層層疊疊內(nèi)的林奕航如同一條蛇一般劇烈地扭動著身體。他看著林奕航的表情時而哭泣時而憤怒，有時面龐清秀如一個孩子，有時那些隱藏在皮下的骨刺突出，如同惡鬼一般猙獰。
精神連接系統(tǒng)正在將林奕航與過去的自己連接，這樣可以幫助他恢復部分的記憶。他看到的幻象，都是那些埋藏在他意識深處的記憶，他那不愿回首的黑歷史。
“心跳每分鐘260次！腎上腺素分泌達到正常值的15倍！”
“體溫升高到42度！嚴重高于正常值！”
林奕航的身體狀況很不理想，各部門的研究人員都在大聲地報出電腦上的數(shù)值。
此時所有的裝甲已經(jīng)搭在完畢，各部件已經(jīng)相互鎖死。頭盔中林奕航的眼前忽然亮起，TPX001的系統(tǒng)已經(jīng)開啟。
“裝甲運轉正常！”
“不好！獰貓已經(jīng)陷入昏迷！”
此時休眠艙已經(jīng)停止震動，整個實驗池里一片寂靜，所有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下方的黑色裝甲。
“真的只是如此么？”將軍看著下方的寂靜，輕聲說。
林奕航的身體已經(jīng)癱軟了下去，此時的他已經(jīng)徹底失去意識。而在他的對面，有一個心臟正在逐漸有力地跳動著，一雙滿是骨刺的手，撕碎鋼鐵，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