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區(qū)，李明亮才難以置信地問：“剛才那套房你買下了？”
陸卓然十分低調：“老舊問題房，不值錢，你誰也別告訴?！?p> 李明亮鄭重地點了點頭，但還是羨慕地看了他好幾眼。
他連一套老舊問題房在城里都買不起！
兩人上了長途汽車，陸卓然要在縣城下車。
李明亮以為他要著望陸家平，要跟他一起去。
陸卓然卻說：“我不是要去看望我爸，我是要去縣政府?！?p> 李明亮訝異地問：“你去那干嘛？”
普通人誰會去誰敢去縣政府，光門口的保安都夠嚇人的！
“有事?！?p> 李明亮無語地看著他。
去那里當然是有事，難道去搗亂？
具體什么事呀。
下了長途汽車，陸卓然先給負責食品廠招標的史淮南史干事打了個電話。
史淮南一聽他想承包食品廠，態(tài)度很好：“我就在辦公室，你來吧?！?p> 食品廠早就入不敷出，招標了好幾次都流產(chǎn)了，再沒人接手，只能像毛毯廠關門大吉。
少個廠子，雖然能止損，可也意味著稅收減少，這個縣想要擺脫貧困縣的帽子就更難了。
離省城這么近，卻是個貧困縣，真是丟人吶！
掛斷電話，陸卓然問李明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李明亮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就不去了，在外面等你?！?p> 見縣政府的人他有點怵。
陸卓然一個人來到縣政府的門房，說明來意。
保安大哥打量了他幾眼，見他年紀輕輕的，不太想放他進去。
可是看著他手里的大哥大又猶豫了一番，最終打電話跟史淮南確認了一番，這才放他進去了。
史淮南也沒料到想要承包食品廠的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笑容有一瞬的凝滯。
可是當看見陸卓然皮包里露出一半的大哥大，顧慮打消了一半。
年輕咋了？如今就是年輕人的天下。
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他熱情地和陸卓然握著手：“自古英雄出少年，真沒想到，陸老板這么年輕！”
陸卓然笑得云淡風輕：“史干事叫我小陸就可以了?！?p> 兩人坐下，就立刻進入了正題。
首先談錢的問題，想要承包食品廠就得交五萬塊的保證金。
陸卓然恰到好處地沉默了一下：“五萬塊的現(xiàn)金目前我拿不出來，我的資金都投入到別的生意當中去了?！?p> 史淮南一聽這話，忍不住流露出失望之色。
陸卓然對他的神色視而不見：“我目前能拿出兩萬塊。
如果在三個月內(nèi)不能將食品廠扭虧為盈，你們可以解除承包合同，兩萬塊的保證金沒收，史干事你看行嗎？”
史淮南想了想，貌似還行。
就是三個月就扭虧為盈，怎么聽怎么不靠譜。
他笑了笑：“年輕人，你可要想好，三個月究竟能不能扭虧為盈。”
陸卓然也笑了笑：“我說給我半年時間，保證扭虧為盈，史干事肯嗎？”
史淮南笑容滯了滯。
都說姜還是老的辣，那是沒有碰到小米辣。
難怪這小子年紀輕輕就用上了大哥大，瞧人家多會順竿爬！
能在縣政府工作，沒誰不是人精。
史淮南不接陸卓然的茬，直接談起別的條款。
別的方面兩人都達成了協(xié)議，唯獨不許裁員方面陸卓然堅決反對。
“國營廠為啥競爭不過私營的？我想史干事比誰都明白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職工懶散磨洋工造成的。
把這種不好好干活，發(fā)工資少他一分，他罵得你祖宗都不得安寧的職工留下，哪怕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食品廠。
史干事如果不讓裁員，我投幾萬塊進去，連裁員的權力都沒有，那不是拿錢打水漂嗎？”
陸卓然揮了揮手：“算了，我不承包了，自己開個食品廠好了?！闭f罷，佯裝要走。
史淮南沒有留他，起身相送：“你提出的要求我們開會研究了再給你答復。”
陸卓然點了點頭。
出了縣政府，還沒走多遠，李明亮不知從哪竄了出來，手里拿著兩根雪糕，一根自己在咬，另一根遞給陸卓然：“事情談得咋樣？”
陸卓然接過雪糕咬了一大口，一口冰甜在口腔里彌漫，透心涼，心飛揚。
“哪那么容易，八字還沒一撇呢?！?p> “萬一談不下來咋辦？”
“活人還能叫尿憋死？我可以自己開個食品廠，再不然，在城里開個小吃店也行?！?p> 接下來的幾天，陸卓然連去省城賣水產(chǎn)都不去了。
他兄妹二人的水產(chǎn)全都交給李明亮幫忙賣掉，反正他也要去省城賣自家的水產(chǎn)。
陸卓然和兩個妹妹一起種地。
一晃過了五天，李明亮問他：“你不去縣政府打聽消息？”
“去啊，后天就是好日子?！?p> 不讓史淮南著急，以后不論跟他們談啥條件都費勁。
陸卓然換上他那身好行頭，依舊把模機大哥大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放在皮包里。
一見到史淮南，陸卓然就一臉歉意：“對不住，這幾天去外省跑生意了，今天才回來，史干事海涵！”
史淮南和上頭反映之后，上頭的意思是，先晾陸卓然兩天，讓他讓步。
可晾著晾著就沒人影了。
上頭急了，生怕錯過這村沒那店。
跟史淮南交待，陸卓然要是來了，就答應他可以裁百分之二十的員，殺雞駭猴就行了，剩下的肯定能好好干活兒。
可一晃又過了兩天，陸卓然還是沒露面。
史淮南越來越焦急，好容易等到陸卓然，心里有些小激動，只是表面不顯露而已。
他云淡風輕道：“沒事沒事，那個裁員問題我們開會研究過了，給你百分之二十的權限。
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你呢，多理解我們一下，要是下崗工人多了，不利于社會穩(wěn)定。”
省城，還有別的地區(qū)，因為下崗工人堵馬路的事時有發(fā)生。
雖然規(guī)模都很小，而且最后也自行解散了，但終究造成了不良影響。
所以上頭文件，要求承包出去的國營廠盡量不要裁員。
縣政府才死摳著不讓裁員。
陸卓然沉默了很久，道：“承包廠子，我自負盈虧，卻只給我這么點權力，至少也要給我百分之五十的裁員權力吧?！?p> 史淮南沉吟片刻道：“這我們得開會研究?！?p> “那成，等我去廣州談完生意回來聽答復?！?p> 陸卓然說完就想走。
史淮南生怕他像上次一去一個星期才回來，忙道：“我這就跟領導反應?！?p> 領導聽了他的匯報，心想，這個陸卓然生意貌似做得不小，天南地北到處跑。
他們?nèi)绻贿m當放點權，說不定人家不承包食品廠了。
于是做出批示，答應他。
反正上頭文件說盡量不要裁員，又沒說絕對不讓裁員。
史淮南回到辦公室，笑著對陸卓然道：“費了九牛二虎之勁，總算讓領導答應了。”
陸卓然虛與委蛇地笑著道：“多謝史干事，回頭請史干事吃飯?！?p> 雙方很快就簽訂了承包合同，陸卓然也交了兩萬塊的保證金。
辦完正事，陸卓然并沒急著走：“史干事，你看我的生意又多又雜。
等食品廠走上正軌，我打算交給我爸管理，這就需要在縣城安家，你能幫我在縣城弄塊宅基地建房嗎？”
這個年代，縣城的宅基地并不貴，但是轉賣的幾乎沒有。
他想弄塊宅基地，就得請史干事幫忙。
史淮南神秘兮兮道：“這事下個月再說吧，下個月我能給你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