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姍姍的爸爸祁廠長給她安排的是會計工作。
兩人在她辦公室門口分了手,陸卓然去了廠長辦公室。
祁廠長已經(jīng)接到上面的通知,知道食品廠被人承包了,整個人如釋重負。
他已經(jīng)沒能力讓食品廠咸魚翻身了,就盼著有個能人接手,挽救食品廠,畢竟,這食品廠傾注了他大半輩子的心血。
可是當(dāng)陸卓然站在他面前,說他就是承包者時,祁廠長的嘴角狂抽了好久。
這個不足二十歲的毛頭小伙能讓食品廠起死回生?打死他都不信!
他拿著陸卓然遞給他的承包合同,反復(fù)對比著上面的一寸登記照,真希望和眼前這個年輕人對不上號。
然而,照片上的人和他面前的人就是一個人。
雖然心里不樂意,可祁廠長還是很配合地和陸卓然辦理了交接手續(xù)。
他動手收拾自己的東西:“我也該騰出位置讓給年輕人了,你一定要好好干,食品廠就靠你了?!?p> “我會的。”陸卓然不解地問,“祁廠長收拾東西干嘛?”
祁廠長落寞地苦笑了一下:“你來了,我就該走嘍!一山不容二虎,一個廠子也不能有兩個一把手?!?p> 陸卓然也笑了:“還有一句話:一個好漢三個幫。
祁廠長也看見了,我這么年輕,就更需要祁廠長的大力支持。
祁廠長這時離開,叫我獨木難支。
我向您保證,只要您跟我一起并肩奮戰(zhàn),我讓您干到退休!”
祁廠長心中一喜。
他現(xiàn)在五十歲不到,要是裁員出去了,根本就找不到工作。
讓他像毛毯廠的下崗工人那樣做小生意,他也拉不下臉來。
“那我肯定賣命!”祁廠長也不含糊。
陸卓然笑了笑,了解了一下廠里的人事,就去車間走動。
祁廠長本來要陪他去,可臨時接了個電話,就讓他一個人先去。
陸卓然還沒走到車間,就又碰到了吳大健兄弟倆,一看就是上班時間摸魚。
陸卓然沒理他們,繞過他們就想進車間。
兄弟倆卻一前一后圍住他。
吳大健兇神惡煞道:“你他媽賤骨頭,居然還沒走,滾!”
陸卓然藐視著他們:“我憑啥滾!要滾也是你們滾!”
吳小健把指關(guān)節(jié)弄得啪啪響:“喲嗬!好大的口氣!這是皮癢了?”
“大健,二健,你們這是在干啥?”
一個梳著大背頭,穿著锃亮皮鞋的四十幾歲的油膩男人走了過來,官威十足,比祁廠長看上去還像一廠之長。
吳大健兄弟倆一看,來人是他們的遠房姑父胡吹水,立刻爭先恐后地告起狀來。
“姑父,這人是小偷,混到廠里來偷東西來了!”
胡吹水一聽這話,眼睛一瞪,對吳大健兄弟倆道:“明知是小偷,你們還不把人給我抓起來!”
陸卓然不齒一笑:“我怕你們?nèi)撕米?,不好放!?p> 胡吹水呵呵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是啥人物,敢說這種大話!”
吩咐兩遠房外甥:“給我往死里打,打殘了算我的!”
吳大健兄弟倆摩拳擦掌正要上,祁廠長打完電話跑了來。
看見這一幕,斷喝道:“你們兄弟倆,上班時間不干活兒,是想被開除咋的!”
兄弟倆嚇得一溜煙進了車間。
他們這工作得來不易,是給了遠房姑姑吳梅,也就是胡吹水的老婆五百塊錢,人家才把他們弄進來的。
胡吹水見兄弟倆一點義氣都不講,氣得直磨牙。
指著陸卓然道:“廠長,這是個小偷,得抓起來,送派出所?!?p> 祁廠長凌厲地看向他:“他是小偷?你看見他偷了啥?”
胡吹水有些語塞:“我聽兩外甥說的?!?p> “你聽你兩外甥說的?他們的話是圣旨?說啥就是啥?你兩外甥前兩天偷糕點你咋不提?”
胡吹水胡攪蠻纏道:“就算不是小偷,也是閑雜人等,我去叫保安把他趕出去!”
他還沒邁步,祁廠長就譏諷道:“你是閑雜人等,他都不可能是!
他是咱們廠的承包人,你還能不能吃食品廠的飯,還得看小陸給不給你吃!”
胡吹水一臉的不可思議,外加一臉的懊惱。
媽蛋!被兩短命的孩子給坑了。
好在他臉皮厚,又會見風(fēng)使舵。
立刻掏出一包芙蓉?zé)?,抽出一根,恭敬地遞給陸卓然:“陸老板,我也是被兩小畜生給蒙蔽了,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
陸卓然推開他拿煙的手:“這種煙我可抽不慣?!?p> 從口袋里拿出一包黃鶴樓,遞了祁廠長一根。
祁廠長喜滋滋地夾在耳朵上。
至于胡吹水,陸卓然根本沒想過給煙他抽,他卻把脖子伸得老長,殷切地盼著哩。
直到看見祁廠長陪著陸卓然一起進了車間,這才怏怏咂了咂嘴,低罵了一句:“一根煙都舍不得,承包肯定會虧得褲子都沒有穿的!”
大早上的,車間里一點忙碌的氣氛都沒有。
職工們?nèi)宄扇旱鼐墼谝黄鹆奶齑蚱?,老老實實干活的沒有幾個。
大家一看祁廠長進來了,這才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個個裝做很忙碌的樣子。
陸卓然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好歹是個有著一百多人的中型食品廠,卻沒有一條生產(chǎn)線,任何一款點心都是手工制作……
他不解地問:“廠里沒有生產(chǎn)線嗎?”
祁廠長不解道:“要那玩意干嘛?咱們銷量那么低,手工做的都賣不完。
前幾年,縣東頭的錢百萬想辦食品廠,不是買了一條糕點生產(chǎn)線嗎,有啥用,躺在倉庫里吃灰。”
陸卓然一時無語。
從車間出來,陸卓然問:“我剛才好像聽見你說吳大健兄弟偷糕點,是咋回事?”
祁廠長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是食品廠的陳年舊疾,幾乎沒哪個工人不偷拿糕點。
這廠子即便不會因為銷量太差而倒閉,也會因為大伙你偷我也偷,遲早垮掉?!?p> 陸卓然困惑地問:“廠子不是有保安嗎?大家伙還敢偷?”
“保安跟他們沆瀣一氣,明知他們偷糕點帶出廠,可他們就是不抓,你能咋樣?”
“那每天用了多少原料,要出多少糕點,總有個數(shù)吧?!?p> 祁廠長冷哼:“有數(shù)又咋樣?從上到下串通一氣,都當(dāng)蛀蟲,根本就沒法管!”
他拍了拍陸卓然的肩膀:“年輕人,你可撿了個燙手的山芋!”
陸卓然不說話,每樣點心他都拿了一個帶回了祁廠長的辦公室。
先看包裝。
包裝土里土氣,完全引不起消費者的購買欲。
再來品嘗。
芝麻餅太甜,小酥餅不夠酥……
雖然所有的點心用料十足,但是口感不佳是個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