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風(fēng)佛過了天臺每個角落,將她扎起的頭發(fā)吹的有些凌亂。
夕陽將天邊的云彩暈染著鱗櫛次比。
層次不齊。
風(fēng)將染色的白云拉成了一道道厚度不一的蠶絲網(wǎng)。
像是有人打翻了紅色的燃料,
將所有的紅色都在藍(lán)色的底紙上呈現(xiàn)了出來。
風(fēng)跟那天風(fēng)很像。
天也像極了那天的天。
可那天站在這里的人,卻已經(jīng)承風(fēng)而去,
不留痕跡。
久久沒有聽到林心說的話,黃傲抬起臉來,小心翼翼的喊道:
“姐,你生氣了?”
林心抬手在他那粉色的頭發(fā)上蹂躪了一下。
溫柔的笑了笑。
她指著天臺上的某處空地。
目光變得空洞又深遠(yuǎn),仿佛透過了時光看到了過去,輕言的道:
“當(dāng)年你哥,就是站在這里,對我跟我哥說……”
她內(nèi)心忽而涌出一股沉重的悲涼來。
那個年紀(jì)輕輕還不到十八的少年啊。
就那樣死了。
就那樣……被人逼死了。
黃傲他哥?
莫言琛眉宇蹙了起來,黃家不是只有黃傲一個獨生子嗎?
黃傲目光隨著她的指尖落在了那里,那里好像就站著一個少年。
一個總會帶他出去的玩帶他吃好吃的少年。
“他說……”
林心吞咽了一下,壓了心中那股濃烈的哀愁:
“我要在這里,為小傲的將來,鋪一條平坦大道。”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他活不長了。
于是,他用他的命鋪了這條大道。
難怪那晚林灝會喝那么多酒,
原來。
那個時候,只有她不懂。
黃傲呼吸突然重了,他的手不自覺的捏緊了水瓶,眼眸上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淚光,他哽咽道:
“什,什么意思?”
“小傲,我們從一生下來,便有錦衣玉食的生活,至高無上的地位,別人羨慕的眼光。
而除此以外,我們也是這貴族之中的棋子?!?p> 林心看著那雙褐色的眼眸,手輕輕的搭在他肩膀上:
“如果你不能做自己的棋子,就只會做別人的棋子?!?p> “姐,我不懂,我是黃傲,怎么可能會做別人的棋子?”
黃傲眼里透著迷茫跟不解。
可他好像又懂了什么。
他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那晚那扇禁閉的大門里再次打開的場景。
他看著他大哥活著走了進(jìn)去,卻看著被人抬著出來了。
他的胸口綻放了一朵如血的太陽花。
他抬眸擦了擦眼睛。
他看不清林心的臉了。
“因為你是黃傲,不是黃家掌權(quán)人?!?p> 短短的一句話讓黃傲怔了半響。
耳邊的風(fēng)停了,時間靜止了,
他的整個世界都停止轉(zhuǎn)動了。
他的耳邊只是不斷的回放著那句話。
黃傲的名字說明你是黃家里的人而已。
可黃家掌權(quán)人的頭銜,就說明黃家里的人都在你手里。
黃傲可以跟他哥一樣,不管多光鮮亮麗,都不過只是一顆石頭投入了大海。
可黃家掌權(quán)人就不一樣了,它的光鮮亮麗可以讓大海引起一場海嘯。
“我爸媽一直都在逼我聯(lián)系你跟打聽你的消息,他們……”
黃傲抬起眸來,那雙眼睛明明只是給眼淚沖刷過,卻仿佛被歲月淬煉過。
很多事他都明白的,但他不想走那條路。
可他忽而才發(fā)現(xiàn),他面前看似很多路。
可只有那一條,是生路。
林心輕笑道:“不用在意他們,你現(xiàn)在只需要打贏這場屬于你的戰(zhàn)役?!?p> 打贏這場你哥用命為你鋪下的路。
耳邊的交談聲停了。
莫言琛聽到了他們下樓的聲音,可他仍舊坐在地上。
仿佛沒了力氣似的。
林心的話讓腦海里想了很多東西,他記得那場球賽打得特別艱難。
他們都受傷了。
但他們隊最后以一分之差險勝。
而后,黃家沒多久就出事了,黃傲成了黃家的掌權(quán)人。
看來,這場球賽的背后與黃家掌權(quán)人的事有關(guān)聯(lián),否則林心不會逼黃傲參加。
【如果你不能做自己的棋子,就只會做別人的棋子?!?p> 莫言琛后腦袋磕在了墻壁上,低喃了一聲這句話。
他忽而想明白了一些事。
婚約的事莫云纈沒有提前跟他提過,而是在當(dāng)場宣布,壓根就沒有給他任何準(zhǔn)備,莫家將他拋出。
其一,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其二,是為了做幕后黑手。
“昨晚跪的太舒服了,以至于,耳朵也不聽話了?!?p> 耳邊突然飄來林心陰森森的笑語聲。
莫言琛猛的一個激靈,從地上站了起來,往后退去。
一下子太心急,沒注意到地上的情況。
被拌了一下腳,失了重心。
眼看著自己就要被釘子穿入后背了,一只手拽住了他的重心。
把他輕輕拉了一下。
“謝謝大小姐?!?p> 莫言琛拍了拍胸脯說道。
林心目光朝著那釘子看了一眼,慢悠悠的道:
“別急著道謝,我打算把那釘子釘?shù)侥隳X袋里去。”
“別啊。”
莫言琛站在她旁邊,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認(rèn)錯道:
“我不該偷聽你們說話,不過,我發(fā)誓,這些話,一定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p> 他舉起三個手指頭,從來沒有這么認(rèn)真的發(fā)過誓。
“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p> 林心將他的手拿開,坐在旁邊的一個破木頭上,伸手拿起旁邊的一根木棍,在手上敲了敲。
莫言琛咽了咽口水,他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嗎?
“不一定。”
莫言琛看著她手里的木棍,不退反近的蹲在她身邊:
“要是死人能夠保守秘密,那還要法醫(yī)做什么,是不是?”
“說的有道理啊?!?p> 林心扔下了木棍,拍了拍手,說道:“那我應(yīng)該把你燒了才對?!?p> 莫言?。骸啊?p> “大小姐,我真的錯了。”
莫言琛立馬跪了下來,伸手拉住了要起身的林心:
“你罰我吧,怎么罰我都行?!?p> 林心看著他沒說話。
莫言琛沉了半響,見林心不打算松口,于是反擊道:
“你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我了對不對?你有些話,也是想說給我聽的對不對?”
風(fēng)停了。
莫言琛聽到自己心跳砰砰砰的加速了起來。
以及林心那張漸漸嚴(yán)肅起來的臉,還有那只抬起來的手。
莫言琛閉著眼睛喊道:
“我?guī)忘S傲,我加入他的籃球隊,我?guī)退フf服鄧一名,我?guī)退ダ?!?p> 莫言琛又偷偷的睜開眼睛一只眼睛,卻看到林心那只手越過他的脖子,在他肩膀上活捉了一只蝴蝶:
“莫言琛,你還挺能招蜂引蝶的?!?p> 莫言?。骸啊?p> “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绷中目粗w走的蝴蝶,起身說道。
莫言琛猛的呼了一口氣。
感覺自己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回。
天色暗了下來,要黑不黑的,他跟著林心出了籃球場,人都已經(jīng)走光了,四周安靜的不像話。
路上的路燈將林心的影子拉的很長。
莫言琛踩著她的影子走。
離她三步遠(yuǎn)。
影子忽而停了。
莫言琛抬眸,看到林心正在仰頭看籃球場的天臺。
他也順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林心的側(cè)臉上,身體里的反骨突然冒出:
“你是不是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