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距京都甚遠,山里又不如城里消息簡便,大赦文書傳到牢城營時,距離新帝登基已過去大半年。
“陸先生,天大的好消息,真該擺個酒席慶祝一下?!辟跔I頭將文書給陸珣亦看過,滿臉都是喜悅。
盡管在此之前他還憂慮了一下,待陸珣亦恢復自由身之后離開了這牢城營,他可如何是好?不過相處了這么些年,他看得出來陸珣亦和顧悅都是責任心極強的人,況且這里是他們親手建起來的,怎么會舍得離開。
陸珣亦表情淡淡的,“謝營頭告知。”
這淡然的樣子倒是讓仝營頭有些不知所措,陸珣亦推說學堂有事要走開,仝營頭連連答應。
不同于陸珣亦的冷淡,得知這一消息后,顧悅高興極了。
“再過半月,我哥哥家的老三正好就要滿月辦酒了,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的話說不定還趕得上。”說這話時,她已經(jīng)在張羅著收拾行李了。
陸珣亦在一旁喝了口茶,沉默不語。
顧悅看他狀態(tài)不太對,丟下了手里的東西,走過來從后背環(huán)住了他。盡管陸珣亦皮膚黝黑粗糙了許多,可仔細看時,高挺的鼻梁、形狀好看的桃花眼依然能夠找到俊美的樣子。“你不習慣了是不是?”
陸珣亦在她靠上來時便放下了茶杯,抓住了她搭在自己胸口的手。面對顧悅時,他能夠表現(xiàn)出最自然最真實的狀態(tài)。
“是?!彼p輕地說。
顧悅小雞啄米似地在他一側(cè)臉龐和脖頸處留下淺淺的親吻,“沒關(guān)系,以后有的是時間習慣。咱們這次先去城里轉(zhuǎn)一圈,自從你來了嶺南,還從未跟你二哥見過面不是?”
被柔軟的嘴唇觸到的地方癢癢的,陸珣亦有些微微地縮起脖子,順勢扭頭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吻。
“聽你的?!?p> 阿敏自從嫁給農(nóng)慶之后,三年生了兩個大胖小子,人人見了都說農(nóng)慶有福。本來已經(jīng)很是知足了,沒曾想后來又懷上了,為了保佑這次能夠生個小棉襖出來,阿敏可是用盡了各種方法??上У氖?,老三仍然是個大胖小子。
顧悅和陸珣亦正好在滿月酒頭一日趕到了城里,倆人在路上就已經(jīng)商量好了,各自住到自家兄長家里去。不過這一決定兩家哥哥并不知曉,竟然不約而同的都到城門口去等著。
一進城看見兩尊大佛杵在路邊,守城的官兵立的筆直目不斜視,過往百姓看到這架勢,面面相覷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
顧悅看到這一幕,差點笑得從馬上掉下來?!拔艺f二位兄長,你們是來搶人的嗎?”
農(nóng)慶快人一步,上去就牽住了顧悅的馬頭。陸珣爾也不甘示弱,三兩步走到陸珣亦馬匹跟前,牽住了他的馬頭。
看陸珣爾這緊張的樣子,顧悅?cè)滩蛔¢_起玩笑,“陸將軍,我們路上說好了要住在我兄長家的,滿月酒過后再去看你?!?p> 陸珣爾臉上的肉顫抖了一下,面色不悅。
陸珣亦輕輕嘆了口氣,身體前傾,湊向二哥的位置說到,“她說笑的,我隨你去將軍府?!?p> 陸珣爾的面色緩和了一些,近來年紀大了便不似先前威嚴,現(xiàn)在除了自己妻女敢開自己玩笑之外,這農(nóng)慶的妹妹和妻子在自己面前也越來越放肆了。
農(nóng)慶一如既往地沉默,既然不用管陸珣亦,他便自顧自地牽著顧悅的馬朝家里去。臨行前,不忘給自己的頂頭上司行禮告別。
“二哥。”說話間,陸珣亦便要翻身下馬,被陸珣爾阻止了。
“這么遠的路程,你肯定累壞了,別下來了,我牽著你回去。”說罷,在眾人注視著的目光之下,嶺南陸將軍竟牽著馬走回了將軍府。
陸珣亦騎在馬上,看到自家二哥走起路來雖然還是虎虎生威的樣子,可身形近年來日益發(fā)福早不似當年靈巧,鬢角也多了許多銀絲。還記得他頭一次騎馬,便是二哥牽著。滄桑變化,慶幸此時他仍能得到這份珍貴的兄弟情。
將軍府的生活一貫簡樸,陸珣亦到來的頭一頓飯也并未有多特別,但從桌上那幾道他從小喜愛的小菜,看得出來哥嫂對自己的用心。
“四叔,我先敬你一杯。”陸鵲兒笑嘻嘻地舉杯,她敏銳地察覺出來,這團圓時刻飯桌上的“大人”還有些拘謹,于是便主動跳出來熱絡氣氛。
這一杯過后,陸鵲兒轉(zhuǎn)向自己的父親,“爹爹,自從四叔來嶺南你還沒見過呢,這么算起來,你們怕是有十多年未見過了吧?”
陸珣爾今夜高興,自己已經(jīng)先喝了好幾杯酒,此時雙眼水汽很大,不知是因為酒還是因為心情。
長寧郡主不動聲色地攔下了丈夫的下一杯酒,開口說道,“兄弟二人是十幾年未見了,想必還有很多話要說,你切莫這會兒就把自己給灌醉?!?p> 陸珣爾嘿嘿一笑,放下酒杯,有些傻氣。
飯后,長寧郡主和陸鵲兒便先離開了,給兄弟二人留下敘舊的時間。
“哎喲娘親,見著四叔不是好事情,你如今怎么這么多愁善感?!笨吹侥赣H眼淚快要掉下來的樣子,陸鵲兒趕緊拿起手帕給她擦起來。
長寧郡主吐納一下,“你四叔如今的模樣,我看來都心疼得緊,何況你父親。”
陸鵲兒趕緊寬慰母親,“四叔如今怎么了,我覺得挺好,歡姨還說四叔整個人都散發(fā)著泥土的芬芳?!?p> “撲哧?!遍L寧郡主被這個描述給逗樂了。對呀,還有愛人不離不棄陪在身邊,這些外在的模樣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此時此刻,正在兄長家里享受嫂嫂巧手制作的美食的顧悅,毫無預警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看你吃這么多,孩子們要在背后埋怨你搶他們的東西吃?!卑⒚艉敛涣羟榈爻爸S顧悅。
顧悅不在意地擦了擦鼻涕,繼續(xù)享用美食的同時還不忘反擊。“那你當娘的得反思一下自己了,是太過小氣做的東西不夠,還是沒有教好讓孩子們變得這么小氣?!?p> “你?!卑⒚魵獾孟氚褨|西搶過來,斗嘴自己永遠贏不了小姑子。
農(nóng)工又端了一盤水果過來,討好的笑容填滿了臉上的每個褶子,“歡兒,都是你愛吃的?!?p> 阿敏趕緊起身接住,“爹,不是說放著我來,你身體不好,歇著就行?!?p> 近年來農(nóng)工的老態(tài)越加明顯,好在有阿敏在一旁照顧,才能讓他的生活更有質(zhì)量一些。這也是顧悅最佩服阿敏的地方,簡直像個永動機,養(yǎng)老養(yǎng)小養(yǎng)果樹,里里外外都收拾的井井有條。
顧悅上前扶住農(nóng)工,“阿嫂說的對,我扶您回屋歇著,咱們得聽阿嫂話不是?!闭f罷,還朝阿敏眨了眨眼睛。
阿敏朝她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