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最后悔的事

　　趙自在挾持著紅蠻兒喊停了激烈的斗爭，他看著眼前一片白霧茫茫，如墮煙海。

　　“香鸞音，求求你不要松開我的手……”帝釋天的哭聲再次從不遠處傳來。這一次，他終于聽清了聲音的來源，便丟開紅蠻兒，踉踉蹌蹌的向沼澤地跑去。

　　紅蠻兒不顧自己傷口的疼痛，跑到拓跋烈身邊才開口命令，“沼澤地，他們去沼澤地救人，一定要攔住他們。”

　　雙方人員又開啟了新一輪的戰(zhàn)斗，打斗陣地不多時便轉移到了沼澤地。

　　趙自在來到沼澤地，看見的是他一生都不愿意再回憶的場景。那時，香鸞音早已被沼澤地完全吞噬，只有一只手被帝釋天像救命稻草一樣牢牢抓住，而帝釋天呢，也早已陷進沼澤地，只露出一張臉，仰面朝天的大口呼吸，才不至于窒息。

　　“香鸞音……”趙自在把手中的劍丟到沼澤池里，縱身一躍，蜻蜓點水般將一只腳落在劍身上，然后一只手抓住香鸞音，一只手抓住帝釋天，將兩個人帶離了沼澤地。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趙自在將奄奄一息的香鸞音抱在懷里，心痛如絞。

　　他就著傾盆而下的大雨，將她臉上的污泥一點點清洗干凈，然后吻向了她的唇，喃喃自語道，“我這一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你需要我的擁抱時，沒有把你抱緊。此時，如果你還愿意，就堅強起來，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吧！”

　　“求求你不要閉上眼睛，讓我感覺不到你的體溫；不要不再呼吸，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珍惜和你在一起每一個時刻，我的心跳和你的心跳一直都是命運共同體，如果此時你離開這個世界，就是在抱怨我沒有保護好你，我該怎么原諒自己？……”趙自在不管不顧的哭了起來。

　　有備而來的紅蠻兒看著深情告白的趙自在，怎么會放棄這個一箭雙雕的殺人機會。她以左手握劍，站在趙自在的背后，心中盤算了一番，找準了要命位置，打算去刺穿趙自在的心臟，被美無度攔了下來。

　　“你喜歡他？”紅蠻兒嘲弄地盯著美無度，“可你也看到了，他愛的是另外一個女人?！?p>　　“把劍放下，不然的話我就不客氣了。”美無度在紅蠻兒樹上的胳膊上刺了一下，痛得她撕心裂肺叫了一聲后丟掉了手中的劍。

　　“啊，可惡的女人！”紅蠻兒躲開了美無度，又給百保鮮卑軍下命令，“殺無赦，一個都不留?！?p>　　紅蠻兒的話音未落，便有許多百保鮮卑軍殺向趙自在。此時，他懷中抱著不知死活的香鸞音，早已對命運停止了掙扎，就因為心中熄滅了對生活所有的希望，讓一直處心積慮的宇文通找到了機會，一劍刺中了香鸞音的腳底。

　　“心痛嗎？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宇文通幸災樂禍的問。

　　雨水和著淚水，早就讓趙自在看不清這個世界。突然，被刺中的香鸞音在他懷中打了一個激靈，像是受了疼。

　　這時，趙自在才清醒過來，“香鸞音，醒一醒啊！”

　　香鸞音緩慢睜開眼睛，焦急萬分地對趙自在說，“城主，去皇家陵園，救裳公主?！?p>　　“你怎么樣？你好了嗎？”趙自在拼盡全身力氣抵擋住殺過來的萬千敵人，將香鸞音抱了起來。

　　“香姑娘醒了？”楊堅來到趙自在身邊問。

　　趙自在把香鸞音抱得更緊一點，然后湊近楊堅的耳朵說，“我和帝釋天在這里牽制住他們，你帶著其他人速度趕往皇陵去救裳公主?！?p>　　“他們把裳公主帶去了皇陵？”楊堅心下一沉，臉色立刻嚴肅了起來。

　　“是的，把我?guī)砹双C場，把裳公主帶去了皇陵……”香鸞音換了一口氣說，“你們趕快去救人??！”

　　“可是皇陵那么大？里面又設有重重機關，我們不能貿然闖進去??！”聽到香鸞音的說話聲，沛郡王也圍了過來。

　　“我們分開的時候，我把一直隨身攜帶的琉璃琴留給她了，也許你們到了皇陵，就能聽到琴聲?！?p>　　“你們在聊什么？”神志緩和過來的帝釋天也抽空問了一句。

　　“跟我走！”楊堅不再猶豫，立刻做了決定出發(fā)去皇陵。

　　“帝釋天，你來看護著香鸞音。”趙自在把香鸞音交給了滿身泥濘的帝釋天。帝釋天慌忙站起來，抖落掉身上掛著的泥水，抱起了香鸞音。

　　“聽說你們百保鮮卑軍，實力高強，能以一抵百，今天就來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叫做以一抵百！”趙自在說完，先在空中旋轉了三圈舞劍，然后以疾風迅雷之式落到拓跋烈的面前，一掌擊中他胸膛，迫使拓跋烈不得不后退。

　　由于受力過大，拓跋烈當即便噴了滿口的鮮血。

　　看到部帥受傷，百保鮮卑軍以訓練有素的招數(shù)開啟了圍攻趙自在的戰(zhàn)斗，奈何趙自在身輕如燕，他們完全近不了趙自在的身。

　　趙自在看楊堅一行人已經離開，便開始一個個的將百保鮮卑軍推落進沼澤池里，掉落沼澤池的人一個個為了自保，動也不敢動，叫也不敢叫，就等著有人趁他們沒有完全陷落的時候拉他們出來。

　　等他按照自己設計的策略將宇文通也扔到沼澤池的時候，便停下來對紅蠻兒和拓跋烈說，“在西魏對你們客氣的只有長公子，如果他陷入了沼澤地，你們要做的不是繼續(xù)和我們纏斗，而是想辦法快點將長公子打撈上岸，要不然以后你們在西魏何以立足？”說完，便帶著香鸞音和帝釋天騎馬離開了。

　　此時，霧氣淡了一點，雨也變成蒙蒙細雨，趙自在騎在馬上，將香鸞音護在懷中，在前面帶路，帝釋天緊隨其后。

　　出了皇家獵場的大門，趙自在停了下來，“我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我們三個都不知道皇陵在哪里？”他說。

　　香鸞音本來半瞇著眼睛靠在趙自在的肩膀，現(xiàn)在她抬起頭睜開眼睛，思考了一會說，“來的時候我有留意，我是順著東邊這條路來的，我和裳公主分別后，我繼續(xù)往西走來到了獵場，她繼續(xù)往東去了皇陵?！?p>　　“那我們順著這條路往東走，如今霧氣變得稀薄，我們更容易辨別方向了?！壁w自在順著香鸞音說。

　　“眼下霧氣繚繞，我們要緩慢行進，留心四周，萬萬不可迷了路，錯失了營救裳公主的好時機。”香鸞音再次揪心提醒。

　　帝釋天看著憂心忡忡的香鸞音安慰道，“放心吧，我會仔細留意，用心辨別方向的，營救裳公主重要，你也不要急火攻心再傷了自己?！?p>　　“那我們走吧！”趙自在一夾馬腹，便在薄霧中顯露的大路上奔跑起來。

　　奔跑到一條岔路口，三個人又停了下來猶疑不決，趙自在道，“這兩個岔路口，我們應該選哪一條前進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拿不定主意，正在犯愁，突然聽到了不遠處傳來陣陣馬蹄的聲響。

　　“有人正朝這邊趕來，聽起來好像很多馬匹在奔跑?！钡坩屘煺f。

　　“會不會是宇文通派來的騎兵？”香鸞音心中難免一緊，“被關在浣衣院的時候，聽花蕊說西涼軍的騎兵是宇文通最驕傲的隊伍，他們身份高貴，可以隨心所欲的糟踐那些可憐的隨軍女子。”

　　“我們先躲起來一探究竟?！闭f完，趙自在便驅趕馬匹，輕腳慢步的離開道路，往兩邊的樹林里藏身。

　　不大一會兒，便有兩隊身穿西涼軍戎裝的隊伍來到了剛才的岔路口，其中帶隊的便是禁衛(wèi)軍首領張準。

　　“大家保持速度，繼續(xù)隨我趕往皇陵守護皇家體面！”走到分岔路口時，張準口中吶喊著帶領部隊朝指向東北方向的岔路口奔去。

　　“我們緊隨其后，隨著他們去往皇陵?！壁w自在向帝釋天輕聲示意。

　　皇陵似一座獨立于世的城堡，它靜靜地坐落在都城東北處，背向山丘，三面被同樣的山丘環(huán)抱，周邊是繁茂且密集的樹林，一靠近能看得見皇陵的區(qū)域，便能使人感受到莊嚴肅穆的氛圍。又因為是大霧、陰雨天，來到這里的人難免會在心中涌起一股股寒意。

　　香鸞音忍不出哆嗦了一下，趙自在把她擁的更緊了一些。

　　他們站在皇陵正門的廣場上，看到周邊矗立著許多石像生，最外面是一對石人，有人的兩倍高，往后依次排列的有石羊、石象、石獅、石馬、石雕文臣與武將。他們三人輕輕的趕著馬，馬蹄輕輕的往前移動，一步一步靠近敞開著的皇陵正門，剛才那隊西涼軍騎兵就是從這里進了皇陵。

　　“皇陵這么大，不知道少將軍他們此時身處皇陵哪里？”帝釋天暗自緊張起來。

　　“我們試著跟進去看看。”趙自在穩(wěn)了穩(wěn)心神回答。

　　他們一路小心謹慎的踏進皇陵，穿過一條長長的拱橋，沿著石板路繼續(xù)向前走去，這時，背后的大門就吱吱呀呀的關上了，他們三人駐足轉身回望，薄霧中看不到半條人的身影。

　　突然，皇陵上空飄起琴聲，香鸞音心悸了一下驚叫道，“是琉璃琴的聲音，城主，快想辦法救裳公主?！?p>　　香鸞音緊張的雙手攥緊馬韁繩，在馬背上轉了一個圈。琴聲持續(xù)良久，趙自在辨別確定好方向，為避免途中有埋伏，依然緩慢朝琴聲來源處前進，直到來到一座觀景臺，才看到彈奏琉璃琴的居然是七無常。

　　三人剛在觀景臺站定，便看到楊堅，沛郡王，帝釋天三個人從另外一個方向趕來。

　　“找到裳公主了嗎？”沛郡王問，趙自在輕輕搖了搖頭，香鸞音沉默不語。

　　“琉璃琴怎么在你手中？裳公主在哪里？”趙自在盯著觀景臺上的七無常問。

　　“我也在找她，有人把琴送到我無常宮，說裳公主在這里，來了卻沒有看到她！”七無常不再彈琴，停下來回答。

　　“誰給你送的琴？”楊堅問。

　　“我送的！”紅蠻兒不知道從哪里飛到了觀景臺上，立在七無常旁邊回答。

　　“你把裳公主怎么樣了？她現(xiàn)在在哪里？”香鸞音帶著哭腔問，許久得不到回答，又喊出一聲，“裳公主……你在哪里？”

　　“這把琉璃琴，我們怎么也彈不出優(yōu)美動聽的曲子，音不成音，調不成調，只好把極樂教主請來了。”紅蠻兒挽著七無常的胳膊說，“沒想到教主彈這把琴，居然這么得心應手，琴音優(yōu)美動聽，琴聲響徹四方，所以把你們都吸引到這兒來了，既然你們都來了，教主就無需留在這里了?！?p>　　“那我去哪里？”七無常不明所以的問。

　　“你呀，趕緊去極樂寺大開殺戒吧，那里今天有很多人剃度落發(fā)，要皈依佛門，教主不是最痛恨人們修行，遵守清規(guī)戒律嗎？所以，教主為何不迅速趕往極樂寺，阻止那些愚蠢的人出家剃度?！?p>　　“這些愚蠢的刁民，他們?yōu)槭裁匆甓瘸黾?？難道加入極樂教，吃喝玩樂享，一朝成信徒，世世無憂傷，這樣的生活過著不好嗎？”七無常霸道的說，“待我去極樂寺一探究竟！”

　　說完，便丟下劍拔弩張的兩隊人馬自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