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走停停。又花了半個月時間才走到西河郡境內(nèi)。之前負責開路偵察的屠神狼騎先鋒并沒有傳回來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一封信，報告他們已經(jīng)到達的位置！
屠神狼騎的機動性冠絕天下，無論是崇山峻嶺還是沼澤江河都能如履平地，南飛估算了一下，先鋒部隊應該快要抵達西河郡城了！
果然，沒過多久一只落下的鷂鷹就傳來消息，屠神狼騎的先頭部隊已經(jīng)到達西河郡，正在進行交接和修整。
自從進入西河郡境內(nèi)，南飛看到的就是另一番景象，一番完全不同于滄州其他地方的景象。這里的人個個瘦骨嶙峋，一點兒精神也沒有。他們坐在路邊，只是麻木的看著南飛帶領隊伍經(jīng)過。好像對這樣的場景習以為常，又好像根本不在乎南飛他們是來做什么！
這樣的態(tài)度讓南飛有些奇怪，忍不住從巨狼上下來，對路邊坐著的一位老人問道：“老伯，你們在這兒做什么？”
那老人沒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巨狼身上攜帶的干糧。南飛見狀，將干糧取了下來，全部遞給了他。反正自己修為護體，食氣而生，有沒有吃的對他來說并無區(qū)別！
那老人狼吐虎咽地將干糧咽下，南飛遞上自己的水壺：“干糧不好下咽，喝點兒水吧！”
老人接過水壺，道了聲謝，然后一飲而盡。旁邊的人都眼巴巴的看著，有些人甚至目露兇光，只是高大威武的屠神狼騎，讓他們絲毫提不起敢造次的膽子！
南飛繼續(xù)問道：“老伯，你們在這兒干什么？”
那老人這才開口：“你覺得我們坐在這兒干什么。當然是要飯了！”
南飛一愣：“要飯？你們一天到晚都在這里要飯？”
老人對南飛的驚訝似乎習以為常：“又是城里來鍍金的公子哥吧？西河郡的人要飯又不是什么新鮮事，出來之前你家大人沒有告訴你？”
南飛不解：“告訴我什么？”
老人繼續(xù)道：“當然是發(fā)錢糧、賑災安民了！你們來西河郡鍍金，想博一點兒名聲，將來好作為晉升的資本。可是這些事情總得付出點兒代價不是，你們給我們錢和糧食，我們就對你歌功頌德，各取所需，誰也不吃虧！”
南飛沉默片刻：“我們這次來真的是為了幫你們解決水患，處理好西河郡的問題的，不是來鍍金走過場的！”
那老人有些不耐煩：“行了，行了！你們那一次來不是這么說，說了這么多年，西河郡不還是這樣嗎？我們就當你是真心來幫助我們，不過人總是要吃飯的。我們已經(jīng)等了好久，趕緊把錢和糧食給我們！”
南飛站起身來，盯著漫山遍野的災民，他們都是和這個老人一樣，抱著同樣的目的而來。他們不在乎南飛帶這么多人來究竟是干什么，他們只想趁這個機會吃飽肚子，趁機撈一筆！
南飛不禁搖了搖頭：“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這時候梅念生帶著人過來：“把我們帶的糧食物資都發(fā)給他們，每個人發(fā)三天的量，再每個人給五兩銀子，多了不要給！”
負責押送物資的屠神狼騎看向南飛，等待他的命令。南飛嘆了口氣：“這些物資都是城主府撥給梅老師的，他說怎么做，你們就怎么做！”
得到南飛的命令，屠神狼騎這才開始發(fā)放物資。梅念生看到漫山遍野的災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不禁潸然淚下！
南飛卻沒有太多這樣的感覺，不是因為他鐵石心腸，而是因為這些人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自我拯救的意志和想法。這樣的人在南飛看來，是不值得拯救和幫助的！
梅念生忽然對南飛道：“陛下，你有尊嚴嗎？”
南飛眉頭一皺：“梅老師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當然有尊嚴！”
梅念生指著那些望眼欲穿的災民：“他們沒有！”
南飛冷冷道：“看得出來！”
梅念生道：“西河郡一千多年來飽受融雪河水患的折磨，無論做什么都做不成。他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自我拯救，可是人力如何能與天地自然的力量抗衡？更何況西河郡的存在，給了一些人鍍金和博取名聲的機會，他們需要這個地方一直這樣存在下去！”
南飛皺了皺眉，他還是不同意梅念生的觀點。俗話說人定勝天，西河郡的人數(shù)不少，如果團結起來未必不能改變現(xiàn)在的狀況！
梅念生也看了出來：“陛下也許是身居高位太久了，看不到這世道的艱難，這也很正常！陛下把我們送到西河郡城以后，就回去吧……”
南飛開口道：“我小的時候父母雙亡，生活未必有多好，不是一樣走到了今天？我不想歌頌苦難，但我覺得一個人應該有和苦難做斗爭的意志！”
梅念生道：“陛下，你看看這四周，你看到了什么？”
南飛搖頭：“除了這些災民，我什么都沒看到！”
梅念生帶著南飛在人群里穿梭，來到一個地洞旁邊。他鉆了進去，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團白色的土：“陛下能吃了它嗎？”
南飛皺眉：“梅老師，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梅念生搖頭：“我沒有開玩笑！這種土叫做觀音土，西河郡的人在沒有食物的時候，就會用它充饑！”
南飛接過梅念生手里的觀音土，卻始終沒有勇氣去嘗試。他是君臨天下的云王，實在是犯不著做這么惡心的事情！
緊接著沒面試完又帶著南飛走到一片山坡上，放眼望去，連一點綠色都看不見：“這里沒有房子，也沒有植物，因為都被餓急眼的災民們吃了！為了活下去，他們已經(jīng)想到了一切可以想到的辦法，僅僅只是為了活著！陛下說自己小時候不容易，可是你們還沒有淪落到和野狗搶東西，吃樹葉、樹皮和觀音土來維持生存吧？”
南飛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也沒辦法反駁。他小的時候雖然過得不怎么樣，但畢竟還能有口吃的。在周緣淺、老面頭、劉復初這些人的照顧下，相比這里的窮山惡水，他的日子已經(jīng)是很好的可！
梅念生嘆道：“你看不起他們，認為他們沒志氣，覺得窮山惡水出刁民。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不能接受！他們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你所謂的志氣不能讓他們填飽肚子。你也知道有尊嚴，可那是豐衣足食的人才有資格談論的東西！你以為他問很喜歡跟別人低頭乞討，被你這樣的人鄙視唾棄嗎？你以為他們喜歡像一條狗一樣活著，當一個行尸走肉，成為那些富家子弟晉升鍍金的工具嗎？”
梅念生嘆了口氣：“他們也想當正常人，他們也想有尊嚴的活著，可是他們尋不到??！他們只想吃飽飯，只想活下去，他們有什么錯？你總是把人人生而平等掛在嘴邊，可是你平等地看待他們沒有？滿嘴的仁義道德，掛在嘴邊，卻踩在腳底。滿肚子的學問，于國于民宿都有用，可就是倒不出來！陛下，你越來越像嬴天星他們了，甚至連他們都不如……”
南飛的內(nèi)心好像被什么擊中，一瞬間四分五裂。他開始對自己的產(chǎn)生了懷疑，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發(fā)號施令？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徹底和這些底層的人拉開了距離？
一開始他的目標，不就是要讓像西河郡這樣的人過上好日子嗎？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了心態(tài)，居然會唾棄這些災民！
這樣的轉(zhuǎn)變讓南飛有些惶恐，他不想變成第二個楊知命，可是他好像變得連楊知命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