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與你們同在
天蒙蒙亮，一夜沒睡的陸鳴走出宿舍樓。
五二三一提著早餐，在宿舍樓下等他。
“今天起這么早？”
五二三一將口袋遞給陸鳴，陸鳴打開一看。
好家伙，肉夾饃。
看起來挺有食欲的，陸鳴笑著說道：
“昨晚休息得挺好。”
實際上，陸鳴一晚沒睡。
五二三一不疑其它，兩人走到路邊，等出城的客車。
晨風(fēng)帶著些許寒意，五二三一轉(zhuǎn)頭看向陸鳴，“你真的沒事吧？”
陸鳴吃著肉夾饃，含糊不清道：
“沒事，就是在想昨天建木大人留下的問題?！?p> 提到這個，五二三一有些泄氣，她沮喪道：
“我也想不出，到底什么情緒才能支撐我一直出拳……”
客車到站，因為兩人起得很早，車上只有寥寥幾人。
找了個連排的位置坐下，陸鳴輕聲道：
“我想建木大人所說的情緒，應(yīng)該是指執(zhí)念吧。”
“怎么說？”五二三一從兜里拿出一瓶水遞給陸鳴。
陸鳴接過水，認真說道：
“執(zhí)念，因為執(zhí)著而產(chǎn)生的不可動搖的念頭，這種念頭不會被外物所影響，比如一個人全家被殺，他對仇人的怨恨，就是一種執(zhí)念，報仇雪恨之前，他根本不會停下，那種極致的痛苦與孤獨，會讓他無視一切阻礙，要去手刃仇敵?！?p> 五二三一若有所思，提出了一個問題：
“那他報完仇以后呢？”
陸鳴預(yù)料到她會提這個問題，但他沒有答案，只是看向窗外輕聲道：
“不知道，但能夠支撐一直出拳的情緒，一定是比生命更偉大的東西?！?p> 客車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乘客，有不少面孔都是昨天在演武場見過的，大家都很和善，就算不熟，也會點頭說聲早上好。
但陸鳴從到這里，就沒看到過樣子超過二十歲的人，小孩兒倒是挺多。
文明的種子……
……
演武場。
出了科技感十足的城市，步行十分鐘，經(jīng)過一片樹林，陸鳴到達演武場。
建木已經(jīng)站在高臺上了。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臉上并沒有昨日和煦的笑容。
陸鳴找到自己昨天的位置站好，五二三一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兩人隔得很遠。
這時，有人撞了一下陸鳴的肩膀，笑道：
“七十三，你和五二三一……”
陸鳴轉(zhuǎn)頭，看著這個比他高半個頭的壯碩青年，腦袋里搜索了一下那些錯亂的記憶碎片，笑道：
“這么八卦？”
六十四撓了撓頭，站到陸鳴身旁，不好意思道：
“多生孩子總沒錯……”
聽到這話，陸鳴有些無語，他可是有家室的人。
人逐漸到齊，建木揉了揉臉，深吸一口氣，盡量壓下心中情緒，對著列隊完畢的眾人說道：
“昨天的提問，大家都有答案了嗎？”
有少年舉手，建木點頭。
少年向前一步，高聲道：
“對我來說，渴望勝利的情緒能夠支撐我一直出拳！”
少年挺直腰板，氣勢宛若朝陽。
建木點點頭，又看向其他人，“大家都可說說自己的答案。”
“我和他一樣，就是要贏！”
“打拳能長高！想長高就是支撐我出拳的情緒！”
“我要比建木大人還要厲害！”
……
喧鬧聲響起，但都是些年紀不超過十五六歲的少年，年紀稍微大一些的男女，卻神色復(fù)雜。
陸鳴本來在觀察周圍人的臉色，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猛地舉起手。
那些錯亂的記憶紛紛涌出，陸鳴甚至都沒感受到痛苦，就淪為自己身體的看客。
建木注意到“陸鳴”舉手，點點頭，輕聲道：
“七十三，你的答案是什么？”
“陸鳴”臉色堅毅，一步一步走向高臺，他看向遠方的五二三一，又掃視著高臺下數(shù)千人。
眾人都安靜下來，不知道七十三號大張旗鼓準備說些什么。
“陸鳴”見大家都安靜了，心里組織了一下語言，高聲道：
“大家都忘了，我們真正的使命是什么嗎？”
那些年齡比較小的少年們面面相覷。
文明種子計劃，讓選拔出來的文明種子，進入生命維持艙沉睡。
但不代表醒來會保持原樣。
蓋壤的生物技術(shù)并沒有那么尖端，就算依靠建木與若木，也只是將人類的生長速度放緩。
“陸鳴”躺進去的時候，才十一歲，醒來，身體年齡已經(jīng)快二十歲了。
更何況這些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
重建文明的重壓，讓這些年紀最大的青年們快速成熟。
他們要在建木與若木的帶領(lǐng)下，建立一個嶄新的，不同于曾經(jīng)文明形態(tài)的世界。
“陸鳴”指著天上，臉色嚴肅，先天元氣加持，如同呵斥般高聲道：
“空間囊泡還在！”
聲音回蕩四周，所有人都被“陸鳴”的情緒感染。
是啊，空間囊泡還在，就是它，堵死了蓋壤星人民邁入宇宙的步伐，否定了上一代文明所有成果……
沒有喧鬧，所有人都站直了身體，聆聽“陸鳴”的發(fā)言：
“我們?yōu)槭裁匆釛墢那暗囊磺?，辛辛苦苦建立新的文明？?p> 有人高聲吶喊：
“為了沖破空間囊泡！”
“陸鳴”點點頭，繼續(xù)說道：
“我們從來不缺乏重頭再來的勇氣，先輩們失敗了，但蓋壤星人類從未失敗，只要還剩最后一個人，我們都要去突破空間囊泡！”
“文明形態(tài)錯誤，我們就推倒舊文明，就算現(xiàn)在的文明形態(tài)依然錯誤，我們的后代，還會建立新的文明！”
“建木大人與若木大人，讓我們看到了新的路，我們舍棄安逸舒適的生活，就是要花數(shù)萬年的時間進化，讓全體人類用肉體沖出空間囊泡，如果肉身不行，那就進化成數(shù)字生命，數(shù)字生命不行，那就再花上無窮的時間，進化成精神體……直到我們帶著先輩的夙愿，讓蓋壤之名響徹星河！”
高臺下，所有人都抬頭看向“陸鳴”，早晨的太陽從他后方升起，“陸鳴”舉起拳頭，環(huán)顧眾人：
“蓋壤永不屈服！”
這些心理年齡還未成熟的孩子們，齊齊舉起拳頭，神色嚴肅堅毅，異口同聲道：
“蓋壤永不屈服！”
文明的誓言回蕩，眾人的意志匯聚統(tǒng)一，每個人的先天元氣都開始自行運轉(zhuǎn)。
演武場上云霧騰起，數(shù)千人組成的氣勢刮動狂風(fēng)，將周圍的樹林攔腰折斷。
突然，一切都被暫停了，倒塌的樹木停在半空，飛鳥的翅膀彎曲，眾人的拳頭高舉。
建木嘆了口氣，走到陸鳴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信息回流只能到這兒了，若木已經(jīng)察覺，再繼續(xù)，會有危險?！?p> 陸鳴的意識漸漸回歸自己的身體，他怔怔看著眼前的景象，那響徹天際的誓言仿佛還未散去，他的情緒被感染，那只伸直的拳頭，不肯放下。
周圍的景象奔潰扭曲，開始快進。
原始森林……兇獸咆哮……日月輪轉(zhuǎn)……大雨傾盆……
最后，他站在平靜的海面，天空萬里無云，溫和的太陽反射波瀾。
親吻他額頭的建木，退后幾步，臉上掛著微笑，看著舉起拳頭的陸鳴，輕聲道：
“這，便是最原初的武修傳承，也是最強大的意志。”
那敢于賭上文明的一切，挑戰(zhàn)宇宙的意志，在陸鳴心中翻騰，它沖向先天元氣，兩者融為一體。
轟——
陸鳴的腦海如同炸開一般，先天元氣的運轉(zhuǎn)路線、自行誕生出的攻伐殺招、不知名的拳架……
海面上，出現(xiàn)數(shù)千道虛幻的人影，他們穿著制式練功服，一起看向陸鳴。
有少女走出，對著陸鳴躬身行禮，“拜托了。”
陸鳴顫抖著嘴唇，“五二三一……”
陸續(xù)有人向前，對著陸鳴行禮。
“幫幫我們。”
“一定要沖破空間囊泡??！”
……
虛影們身體散成點點白光，隨后匯聚，光芒萬丈，化作一顆潔白的珠子，飛到陸鳴身前。
陸鳴接過珠子，抬頭，卻沒看到建木，周圍景象又開始扭曲崩潰。
陸鳴只覺得眼一黑，再次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在武君山傳承之地，盤坐于一代武君模糊不清的石像前。
體內(nèi)先天元氣開始自行按著經(jīng)脈順序運轉(zhuǎn)，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強化陸鳴的肉身。
陸鳴看著手里的珠子，久久無言。
他的臉色時而平靜，時而掙扎。
那挑戰(zhàn)宇宙的意志，是最原初的武修傳承，很強，強到陸鳴認為智腦也不可能有方法打造相媲美的傳承。
但接受，意味著他會成為蓋壤星人類的一份子，承擔(dān)那份沖破空間囊泡的使命。
不知坐了多久，陸鳴突然自嘲般笑了：
“你陸鳴渾渾噩噩活了快二十年，都沒有人生目標，最在意你的，是個人工智能，現(xiàn)在人家相信你，把文明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你還有臉考慮半天……”
他攥緊珠子，站起身，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體內(nèi)先天元氣已經(jīng)到達心竅，只要陸鳴認可，能夠挑戰(zhàn)宇宙的意志就是他的。
陸鳴走向緊閉的大門，手中的珠子化作白光，沖進體內(nèi)，與先天元氣融為一體，先天元氣瞬間沖過心竅，完成了第一次運轉(zhuǎn)。
陸鳴推開大門，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我與你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