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蠅營狗茍說笑去,鬼鬼祟祟揭秘來
賈門中一日不如一日,這事有心人都知曉。
但若是問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怕是是從榮國府老國公賈代善、寧國府一等將軍賈代化身死之后算起。
又或者再從另一處算。
也就是太上皇退位之時。
賈門自那以后就不可避免的開始衰落。
寧國府大老爺賈敬棄爵離家,榮國府兩房爭斗,皆不思為官,堂堂兩座國公府直系放在官面上的,竟只有賈政區(qū)區(qū)一個從五品員外郎。
不過,京中市井看來,寧榮街賈門依舊過得鮮衣怒馬,富麗堂皇,沒什么值得說道。
因相比于開國初期的四王八公老勛貴,如今賈家同金陵史家、王家、薛家的關(guān)系要更密切一些,合稱金陵四大家族。
這四大家族之間每代都有著聯(lián)姻,如賈母正是出身史家,外人稱史老太君,王夫人和王熙鳳,則都是出身王家。
賈家雖然是在走下坡路,但賈家的聯(lián)姻金陵王家,卻正是蒸蒸日上之時。
現(xiàn)在王家家主,王夫人之嫡兄,王熙鳳之嫡叔王子騰,正擔任著京營節(jié)度使之職。
這京營節(jié)度使一職不僅是正二品,更是顯官,手握直隸地區(qū)朝廷最大兵權(quán),戌衛(wèi)京師,加授兵部尚書頭銜。賈璉如今的上司蘇蘭淥亭到了王子騰面前,也要自稱下官。
而金陵四大家族一向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王家顯赫,其余四家也自然能受到福澤。這也就是明明賈家日漸衰落,而寧榮兩府卻依舊能夠安享富貴的原因。
王子騰不倒,賈家也就出不了什么禍事。
所以賈璉這時聽石秀說皇帝不滿四王八公,也依舊不甚在意。
……
石秀見賈璉這般樣子,當下就有些埋怨,他這些事可是在心中思慮了許久的。
“北靜王府顯赫,也只他一家而已。你家政老爹自從當年被太上皇放到工部,待太上皇退位后這些年來就在工部雷打不動,只從六品升到了從五品,難道還用我來多嚼舌根?”
賈璉眉頭皺起:“你待要如何?”
石秀雖然打起架來容易忘我,只管拼命,但平時卻是個心思伶俐的,這時將出一話來。
“還能如何,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其他人家暫且不提,如今你我既然出仕,那就是今上的肱骨臣子,前途大有可為,何苦要受原先種種的拖累?”
石秀這邊說的興奮,但賈璉的眉頭卻越皺越深,心中愈發(fā)的不妙了。
本是嫌在榮府中待得不自在,想要脫了那渾水,結(jié)果石光珠這廝來說官場的水跟渾?
“秀三爺同俺說這個卻是沒用,眼下最是不耐這個,整日想著這般腌臜事真?zhèn)€叫人煩心。”
石秀還待要說,但已經(jīng)是到了當值的時間,從侍衛(wèi)處走出的同僚正在喚他,石秀無法,只得恨恨離去。
“好你個賈璉,原來還是這般不學無術(shù),等你見了那水王爺就知道!”
賈璉聽了這話也不惱,只聳聳肩,轉(zhuǎn)身離去。
石秀覺得他不思進取,他也有些覺得石秀蠅營狗茍,不是好人。
至于石光珠話中北靜王水溶那事。
賈璉也不是愚笨之人,這時也隱隱覺得那日水王爺造訪榮府是有些深意。
但依他的性子,如今煩躁,這下先全拋了不顧了,只眼前先兢兢業(yè)業(yè)當這官。
想必自個終日好生當值,朝廷內(nèi)外這許多人,總不會無端端有什么禍患尋上來?
又不是戲本。
哪有那么多官場打壓的事發(fā)生。
再說了,出來做個侍衛(wèi),一時想做冷板凳,還沒地去尋。
等得一任龍禁尉任期滿了,到時候直接外放江南,平調(diào)或者降個一兩品也成,到時候正好尋吳用楊志吃酒。
“……只是這般,怕是有些辜負水王爺?shù)暮靡??”賈璉咂咂嘴,搖頭將這閃過的想法甩出腦海。
值甚么,以后有機會就報答水王爺就是。
賈璉這般想著,卻是笑了,離了侍衛(wèi)處,出了午門。
他初來當官,萬事想得倒是異常簡單。
是個做糊涂官的好料。
……
趙天梁趙天棟來接賈璉的馬車已經(jīng)等候多時,見賈璉久久未出,正著急著。
賈璉上了車,馬車滴滴答答的行駛,離了皇城范圍。
京都有兩個附郭縣,一南一北,南面叫平宛縣,而榮國府正是算在平宛縣中。
賈璉馬車離了皇城,進入平宛縣,駛進寧榮街,最后停在榮國府后門通道里。
因知道大老爺賈赦現(xiàn)在正氣憤這,所以賈璉都不再從黑油大門那邊進,免得在花園東院碰見賈赦后不自在。
下了車,趙天梁趙天棟去安置馬車,賈璉自個大步踏進榮國府。
興兒作為賈璉的貼身小廝,早等在后門,此時見了賈璉,忙迎了上來,先恭喜了二爺沐休。
賈璉點點頭,面上重新浮現(xiàn)出些笑意。
今時不同往日了,榮府外務(wù)當真用不著他管,眼里干凈,怎么能不歡喜。
興兒與賈璉同行,一路說著些今日府中的事,好叫賈璉知道府中的動靜。
也知道賈璉不耐煩那些雞毛蒜皮的事,興兒只挑了重點來講,其中就有今日賈母帶著大姑娘出府的事。
大姑娘就是賈元春,賈母往往出府去南安太妃等人家赴宴的時候,會將身邊養(yǎng)的四春帶去見世面,賈璉只當今日也是如此。
興兒低頭說著,待要出后門這邊的甬道了,方是止了府中瑣事,小聲道:“二爺,那老周瑞說有事要告訴您嘞?!?p> 賈璉聞言,立刻便止了步伐。
周瑞沒什么事可不敢通過興兒來找他。
這是吳用走前布置的,叫周瑞一家賣了王夫人,握著把柄在賈璉手里。
前些時候賈璉在賈母上院受難的時候,就是周瑞趕來找準時機救場,不救不行,萬一吳用把他們一家出賣王夫人的話捅出,以王夫人的手段,他們一家哪還有好下場。
“說來,周瑞一家好像就在后廊這邊住著,你去叫他過來見我。”賈璉笑道。
興兒應(yīng)聲離去。
賈璉看了看四周,尋了間無人的耳房進去,在窗戶邊露頭等著。
不一會兒,興兒和周瑞亦步亦趨的過來,賈璉在窗口招了手,示意他們進來說話。
進了耳房,興兒在賈璉側(cè)手邊站立,周瑞則是脫了帽子,上前來見禮。
“小的見過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