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冷子興送昭窯說璉二,賈智深出京都收金剛
雍隆十五年六月十三。
古董商人冷子興趕早,提著個包好的窯器尋到榮國府后廊,敲門進(jìn)了周瑞家,準(zhǔn)備拿這窯器孝敬老丈人一家。
不巧的是周瑞夫婦都不在家,只周瑞家雇著干掃地雜物的小廝暫且做招待,迎了周瑞到房中,再有一個小丫鬟看茶來。
冷子興安坐,知道丈人家忙碌,也不叫人去喊。
等到午間,小廝和丫鬟自尋了些粗糙吃食吃了,周瑞才暫且歸屋。
見了冷子興在家,周瑞忙打發(fā)了小廝去榮府廚屋里,使錢張羅一座飯菜來,以免招待不周。
冷子興勸了勸,見老丈人執(zhí)意如此,且榮國府的飯菜說宣就宣,也就只得依照周瑞的意思。
先見了那窯器,卻是個菜碟。周瑞捧在手來,翻來覆去,總算看出個門道來。
“這怕是昭窯?好似有些年頭啊?!敝苋鸬?。
冷子興笑道:“正是如此了,您省得我日前南下,專要尋前朝昭窯給一大主顧,結(jié)果卻是一無所獲下無奈歸京。不成想,昨日在市井閑逛,卻碰見了此物連串發(fā)賣,攤主是個老農(nóng),不識得寶物,只當(dāng)是普通貴器發(fā)賣。”
最后自然是冷子興將昭窯盡數(shù)買下,今日就借花獻(xiàn)佛,送來一件給周瑞。
“好好好!”周瑞連聲夸贊,臉上好似笑出朵花來,道:“這也是你的運(yùn)道來了?!?p> 不久,有人送了飯菜來,就著喝了一盞酒,兩人的興致都高了。
“岳母大人還在府里操勞?”冷子興帶著些許醉意問道。
“是了,府里璉二爺今日去上任,她被夫人分派過去幫襯璉二奶奶搬遷,我送了璉二爺就回來,只她怕是還有些首尾沒理清?!敝苋鸬?。
璉二爺出府是大事,不管是想著送走個混世魔王,還是照顧一下懷孕的侄女,王夫人都得盡一份心。
更何況賈母還在里頭看著,那王夫人做事怎會不周全。
冷子興道:“經(jīng)年來,我倒是也常聽聞這位璉二爺,這位做事雖然出格了些,這等年紀(jì)就在官場兩起兩落,但日后前途,恐怕非比尋常?!?p> 若看作為,那位實(shí)在是不像個賈家人,冷子興自詡眼光過人,但偏偏往日里看差了他,所以常有些懊惱。
周瑞冷笑道:“我倒是不覺得,璉二爺脾氣火爆,眼里又容不下一粒沙子,在府里尚且都是難混,將老祖宗和兩房盡數(shù)得罪了去,何況如今是在官場。怕是離京沒多久,便又要生出禍?zhǔn)聛怼!?p> 也是在自家,又喝了酒,不然周瑞也不敢如此編排府里的爺。
而且有些話卻不好同冷子興說,他身為王夫人陪房,卻被人拿捏住要害,許多時候不得不給賈璉做事,由不得周瑞不生怨。
冷子興聽著周瑞的怨言,卻是發(fā)笑道:“您老常年在寧榮街面上混跡,所以許是忘了,又許是不知,外頭可并非是寧榮家長輩的天下,旁人不用守著許多規(guī)矩,教餓不死也難以發(fā)跡。在外頭,有才的人莫管到了哪處,都有一番用武之地?!?p> 初十日在市井中淘寶,冷子興恰好見到賈璉招搖過市,頃刻間便從旁邊舊城一地里,拉起數(shù)百眾出來。
那時,冷子興便確信此人的本事小不了。
想他賈璉才在那神機(jī)營任上待了多久,又是被變相貶官發(fā)配出京的人兒,旁人不踩一腳便算是好的,偏他就能一言就使喚得動那些軍戶老爺。
再吃了一盞酒下肚,周瑞喝得微醺,臉上悶悶不樂。
“罷了,且看日后?!?p> ……
上午趕早,賈璉備好官袍、文書、印璽等一干上任物件離了榮國府。
等到中午時分,他就已經(jīng)出了京都,領(lǐng)著隨行人員在城外驛站歇腳,順帶躲避中午陽光。
因?yàn)槌跏[了一通,賈璉的隨行隊(duì)伍比起前幾日預(yù)定的要輕簡了許多,許多用度都被府內(nèi)公中削了。
原定的兩房廚子,只剩下了一房。
就這一房,還是因?yàn)轼P姐兒懷著孕才跟著走的,教自家廚子用著才放心。
如今幾十人的隊(duì)伍中,倒有一大半是伺候鳳姐兒的。
還有其他一些護(hù)路的家丁,也歸著鳳姐兒管,從她哪兒領(lǐng)錢。
賈璉只帶了貼身的小廝興兒昭兒,還有奶兄趙天梁趙天棟兩個,至于其余干雜物順手的小廝、外務(wù)等,都被公中扣下了。
未有便未有,賈璉倒是自覺因此得了清凈。
隊(duì)伍停在驛站外,趁著眾人在樹下歇涼的時間,賈璉解下一匹馬兒騎著,再和鳳姐兒招呼一聲后,身邊帶著趙天梁趙天棟兩人暫時離了此處。
不多時,騎行的賈璉便趕到了城外一家酒肉鋪?zhàn)?,將馬交給緊隨而來的趙天梁趙天棟,自己當(dāng)先走進(jìn)店中。
“朱老板,今個煮的什么肉?”
就在店中鍋爐旁坐下,賈璉聞著鍋中味就認(rèn)出來了,笑道:“羊肉給我包上二十斤路上吃,再把自家釀的黃酒抱一壇子過來?!?p> 店家出來,先打發(fā)了伙計(jì)去取肉,然后過來笑著說話:“方才還看見大人打馬經(jīng)過,還想著是要去何處上任呢,可巧就來了?!?p> “去陜州府。”
行程沒什么不好說的,賈璉先取來一碗酒喝著。
店家叫朱富,和賈璉也是老相識了,莫看好似是個平平無奇的店家,其實(shí)當(dāng)時賈璉下江南時,碰見的禮部官員朱貴和他出自同族,并且關(guān)系頗深。
沒這一層關(guān)系在,這生意興隆的城口酒肆也開不起來。
朱富過來說了會話就去招呼其他客人,賈璉再吃了一碗酒后,他要等的人終于來了。
醉金剛倪二帶著斗笠遮陽,身后背著厚重包袱,腰里別著兩雙草鞋。他一手杵著根棍子,領(lǐng)著一人汗流浹背的過來。
賈璉見果然來了,心中一喜,走出鋪?zhàn)佑 ?p> “璉二爺,我這一走,就只能投奔你了,以后要是還有哪里做的不對,還請多擔(dān)待些?!蹦叨林~頭汗水道。
“好說好說?!辟Z璉哈哈一笑:“以后吃皇糧,定然比你放印子錢被人戳著脊梁骨要好過。”
再轉(zhuǎn)而看向倪二身后一人,這人賈璉雖然不認(rèn)得姓名,但卻是見著有些面熟,好似在哪兒見過。
那人上前來,也擦著汗道:“侄兒賈蕓,見過璉二叔?!?p> 原來是你小子!
賈璉想起來了,就前幾日,他幾乎要在西路直接尋上賈珍時,就是這賈蕓和一干鳥廝擠上來,之后才鬧出好大動靜。
“賈蕓是我鄰居,也想來跟著璉二爺,尋一番富貴?!蹦叨忉尩?。
既然倪二作保,那沒什么不能收的,何況還是自家人。
賈璉只道:“如今還未上任,既然來投我,只我還未上任,卻發(fā)不出月錢來,一切只等到了陜州再說。”
賈蕓和倪二都是稱是。
這時,一旁的店家朱富眼尖,從酒肆后面拉出一個板車,尋上倪二道:“醉金剛難得要出京,這車子給你收行李也好,祝你早日發(fā)跡。”
“好!”
倪二大喜,忙謝了朱老板,他正嫌這般走著累人。
賈璉見狀,便再勻出一馬,叫拿板車系上去趕路,還有包好的酒肉,都放到板車上。
一番功夫做完,幾人拱手別了朱富酒肆,朝驛站方向趕,不一會兒就歸了隊(duì)伍。
倪二賈蕓因?yàn)槭琴Z璉自個領(lǐng)來,又都是寧榮街面上的人物,沒幾句話便融了進(jìn)來。
再歇了一會兒腳,中午艷陽天過了,隊(duì)伍再行,離了驛站。
此去路途千里,再加上得留些時間賈璉去任上交接,所以一日須得趕七八十里的路才行,耽擱不得。
晃晃蕩蕩,輕腳快步,走過不知幾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