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多年以后,趙勝利回想起來,2006年夏天的那個下午,仍是自己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候!
倆人拿到錢之后,一人三千。剩下的八百塊錢,就充作下午的活動經費。趙勝利整個人飄得不行,直接表示:
就按照八百塊的標準,請村上小伙伴吃東西,隨便吃,吃死為止!
要知道,平時趙曉白他們倆一個星期生活費,加起來才三十塊錢。這八百大洋,就是平時半年的全部花銷。
現(xiàn)在能一下午隨便花,這怎能讓人不興奮!
帶著村上同齡的小伙伴,一行五六個人浩浩蕩蕩殺往洧水鎮(zhèn)。
就在鎮(zhèn)上最繁華的小吃街,咱們勝利哥大手一揮:
“隨便吃,隨便點!”
“今兒下午所有消費,由趙公子買單!”
趙曉白看著興奮的趙勝利,不由也是一陣惡寒。
什么叫暴發(fā)戶嘴臉?
看,這就是!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天兒熱,下午本來沒啥生意,小吃街眾老板忙完中午那波,一個個都躲在店里吹著風扇打盹。這時突然來了一群十三四歲的少年,領頭的那個還喊出了“隨便吃,隨便點”的狂言,猶如要包場一般。
這可把老板們激動壞了!
小伙伴都知道趙曉白他倆今天發(fā)了財,一點沒客氣,平日里吃不起,或者舍不得買的零食、小吃,這回非得吃到飽!
一群人在小吃街,從下午三點吃到日頭兒西斜,一個個撐的肚子溜圓,眼看都冒到喉嚨眼兒了,這才鳴金收兵,打道回府。
趙曉白已經很久沒有暴飲暴食了。
前世他因為工作得了胃病,加上歲數(shù)大了之后,代謝減緩,腸胃消化不了這么多,每頓飯只能吃一點東西。但此時的他,正值長身體的時候,胃口極好,肚子猶如一個無底洞,今天這回,也是一起吃了個爽!
能吃也是一種幸福!
幾人互相攙扶著,聊天打屁,晃晃悠悠回到村子。
在村口跟小伙伴分開,倆人回到趙曉白家里。一進門,趙曉白就覺得情況不對,空氣中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趙勝利神經大條,沒想那么多,大大咧咧推開堂屋的門,正準備往屋里闖,卻突然楞在門口,緊接著轉身就想往外竄。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干枯的手閃電般從屋里伸出來,精準地扭住他的耳朵:
“跑?小兔崽子往哪跑!今兒賣的錢呢?都給我交出來!”
趙勝利奶奶可是一點沒客氣,揪住他耳朵不撒手,疼的趙勝利哇哇大叫。
眼看趙勝利被捉,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能跑一個是一個的精神,趙曉白丟下他就走,又被另一個身影堵在門口:
“你又往哪跑?掙了錢也不吭一聲,白養(yǎng)你這么多年了?”
見自己老媽堵在門口,趙曉白無奈。
自打重生過來,這還是第一次見自己老媽,不禁仔細打量起來。
嗯,跟穿越前比,確實年輕了許多。
“媽,你今兒咋回來了?”
“我咋回來了?要不是勝利奶奶去果園找我,我都不知道你們倆昨兒個干這么大事業(yè)!”趙母一臉憤憤不平。自己這好大兒,掙了錢不說上交,還私藏小金庫,跟他爹一個德行!
想到這,把手一伸:
“交出來吧?!?p> 趙曉白知道,這錢八成是保不住了,只能無奈地掏出自己那沓錢,正準備跟老媽討價還價一番,就被劈手奪了過去:
“喲,還不少呢!”
看著老媽財迷一樣數(shù)著那些錢,趙曉白沒好氣地說:
“還數(shù)啥數(shù),一共賣了六千八,今兒下午花了八百,剩下六千勝利俺倆平分了?!?p> 趙母本來沉浸在數(shù)錢的快樂中,一聽這倆混小子一下午就花了八百,不由大怒:
“你們倆干啥去了,一下午花八百?”
“請村上小伙伴出去玩兒了?!?p>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充大款!”
趙母說著,就往趙曉白頭上狠狠來了兩下。
在趙家村,一個壯勞力一個月也就掙七八百,這一下就花了一個月的工資,由不得趙母不怒。
但這畢竟是意外之財,所謂: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這點她還是看得開的。
她今兒回家,就是聽說自己兒子掙了大錢,要求充公的。這錢一到手,也就不想在家里繼續(xù)呆。她有點神經衰弱,附近工地的噪音實在是太大,吵得人腦仁疼。
見趙母要走,趙曉白急了:“全拿走,一點不給留???我明天還上學呢?!?p> 趙母想了想,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趙曉白:“給,一個月的生活費?!?p> 趙曉白是走讀生,早晚都能回家吃飯。平時一星期生活費十五塊錢,一百塊錢一個月的話,等于還多了四十。
想到這兒,趙曉白自己勸自己:知足常樂,多少算多呀!
另一頭,趙勝利更慘,兜里所有錢被她奶奶掏了個干凈不說,臨走討要生活費的時候,勝利奶奶從自己兜里,哆哆嗦嗦只掏出來十塊錢——扣下的五塊錢,是對他今兒上午逃跑,以及下午大手大腳花錢的懲罰!
趙勝利一臉生無可戀。
十分鐘前,自己還是全村小伙伴羨慕的款爺,轉眼就變成窮光蛋!
趙曉白還好點,起碼能過一個月寬裕日子。自己可慘了,被克扣三分之一的生活費,之后的一周會非常艱難。
送走兩位債主,趙曉白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打趣道:
“不就少五塊錢么,怕啥,還有我呢。老話咋說的?命里無時莫強求。這都是命??!”
“誰稀罕那五塊錢,我是心疼我那三千大洋!才捂了一下午,還沒捂熱乎呢,就被一鍋全端了。白折騰一天!”
“不白折騰!”趙曉白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沓錢,有零有整,看起來還不少。
“哎呀我去,哪來的?”趙勝利一下子興奮起來,趕忙爬過來,一張一張地數(shù)。
“八百塊錢,別說咱們五六個小孩,就是五六十個也吃不完!”
“那倒是,那么多錢,別說人了,五六頭豬也吃不完!”
“……”
2006年,洧水鎮(zhèn)的物價水平大致是這樣的:五個燒餅一塊錢,一碗涼皮兩塊五,一碗燴面四塊五,一盤牛肉十五塊。
饒是今天下午他們幾個往死了吃,總共也就花了一百出頭。
剩下的錢,趙曉白怕跟自己那三千弄亂了,單獨放在另一個口袋,等著回家之后再跟趙勝利平分,倒是逃脫了被沒收的命運。
倆人算下來,各自又分了三百多。
這下趙勝利臉上的沮喪一掃而空,兜中有糧,心中不慌,他已經開始期待開學之后的美好生活了。
“勝利哥,今兒學校除草咱們沒去,明天到校不會罰咱們吧?”
“罰就罰!兜里有錢我啥都不怕!”
趙曉白徹底無語了。
現(xiàn)在這貨恐怕腦子里都是自己錢糧在手,在學校里一呼百應,威風八面的畫面。
不過趙曉白也不慌。畢竟今天這事兒挺大的,警察都來了,自己留在村里協(xié)助調查誰也挑不出個錯。
哼!明天誰也別想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