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29日,周一。
晚上回家后,我和我們組的住院醫(yī)生換了班,請了年假。
我向白醫(yī)生要了張梁和楚楚的微信。過了大概十分鐘,白醫(yī)生把二人的微信名片推給我。我分別給他倆發(fā)送了好友申請,又刪除了顧姐的微信。
“請好假了?”白醫(yī)生微信問我。
“對,請了年假?!?p> “我和楚楚說早上先來醫(yī)院,咱們一起吃個早飯,然后你們再出發(fā)。”白醫(yī)生說。
“好的。”我回復(fù)。之后我便放下手機,揉了揉眼睛。我想最近一段時間確實很辛苦,明天去游樂園,也可以算是放松一下。
之后,我又回想起晚飯時,我當(dāng)著張梁的面打聽顧姐的信息。我感覺尷尬極了。我當(dāng)時還向張梁講述我是怎么查找顧姐個人主頁的,我還吐槽了顧姐可能評不上教職。雖然張梁表面上并沒有很生氣,還面帶笑意,但是我不確定他內(nèi)心會不會介意。
“白醫(yī)生,今天晚上的事情,張梁醫(yī)生會生氣嗎?”我想問問白醫(yī)生的看法。
“不會?!卑揍t(yī)生回復(fù)我。
隨后,楚楚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
“磊哥好呀!明天辛苦你啦~”楚楚發(fā)來微信。
“你好!明天見?!蔽一貜?fù)楚楚。
接著我又收到白醫(yī)生發(fā)來的微信:“張梁這人沒那么計較,他開得起玩笑。不過也只是開玩笑,你以后要是再對念雪有想法,我肯定不會饒你?!?p> “明白,不會的。”我回復(fù)白醫(yī)生。之后白醫(yī)生便沒再理我。
“磊哥磊哥,你有沒有什么要買的零食?我在超市?!背l(fā)來一條語音。
“不用了,謝謝,你買自己的就好?!蔽一貜?fù)。
幾分鐘后,張梁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但是他沒有給我發(fā)任何消息。我想和張梁道歉,不過短信編輯到一半,又覺得自己也沒有做錯什么:畢竟我也不知道顧姐和他的關(guān)系。于是我把編輯好的短信刪了。過了一會兒,我覺得什么都不提還是不太合適,便又開始重新編輯短信。
“張梁醫(yī)生,今天晚上真的不好意思,我確實不清楚您和顧姐的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把顧姐的微信刪除了,以后如果有需要聯(lián)系她的情況,還請您幫忙轉(zhuǎn)達(dá)?!边@條短信我編輯了很久,我怕太過正式,又怕太隨便不能表達(dá)歉意。最終,我覺得還是要稍微正式一點道歉,總好過與張梁產(chǎn)生芥蒂。
“謝謝?!睆埩汉芸旎貜?fù)。
2021年11月30日,周二。
早上6點半我到了醫(yī)院急診室,白醫(yī)生已經(jīng)在工作了。我看他在給一個摔傷的病人處理傷口,便坐在旁邊等他。
“走吧,咱先去吃早飯?!卑揍t(yī)生處理好病人的傷口,對我說。
我跟著他來到醫(yī)院餐廳,這個時間餐廳人不多。白醫(yī)生也給楚楚買了一份早餐。
“咱先吃吧,七點我同事下夜班,我要去接他的工作?!卑揍t(yī)生說。
“好?!?p> “我聽張梁說,你把念雪的微信刪了?!卑揍t(yī)生問我。
“是,刪了?!蔽掖?。
“其實也沒必要刪。”白醫(yī)生微笑地看著我。
我也看了他一眼,沒回他話,然后繼續(xù)低頭吃早餐。
“你不是也有楚楚的微信,正常工作聯(lián)系也沒什么?!卑揍t(yī)生說。
我想了想,說:“顧姐…她不一樣,而且我也不想讓張梁醫(yī)生為難。”
白醫(yī)生點點頭,便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之后我倆又像昨天晚飯時那樣,誰都沒有說話。
大概過了五分鐘,白醫(yī)生吃完了,他邊收拾餐盤邊對我說:“我先回急診,你們晚上回醫(yī)院后給我發(fā)短信。”
“好。”
白醫(yī)生起身準(zhǔn)備要走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身邊有一頭滿腦花紋的豹子。我嚇了一跳,驚訝地指著那頭豹子,看向白醫(yī)生。
“你能看到?”白醫(yī)生笑著問我。
“剛剛還看不到,您起身的時候突然看到的?!蔽掖?。
“嗯,它是我的狕。昨天晚飯時它就一直在?!?p> 我點點頭,又突然低頭看看腳下,我還是看不到他們說的那條肥遺。白醫(yī)生看我低頭找,笑了起來,然后就離開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楚楚帶著小女孩來到餐廳。
“磊哥,久等啦!”楚楚說著便坐到我對面。小女孩也走過來,坐在楚楚旁邊。
“哥哥好!”小女說。我也和她打招呼。
“這是我的?”楚楚指著白醫(yī)生給她買的早餐問我。
“對,白醫(yī)生給你買的。”
“白大果然懂我,知道我喜歡吃什么?!闭f完楚楚就開始吃起來。
“你要吃嗎?”我發(fā)現(xiàn)小女孩一直看著楚楚吃早餐,便問她。我在考慮要不要也給她買一份早餐。
“我不能吃。”她使勁地?fù)u頭,頭發(fā)打到她臉上。
“魂是吃不了東西的,”楚楚說,“要不然昨天晚上我就帶她去吃一頓大餐了。”
“你們昨天晚上去哪了?”我問楚楚。
“先去了游戲機廳,然后去了超市。我買了很多吃的!”楚楚拍了拍她的書包。
“你不是說她不能吃東西?”我笑著問楚楚。
“哎呀,磊哥,你說那么明白干嘛。我接了這么重要的任務(wù),難道不應(yīng)該買點吃的獎勵自己?”楚楚反駁我。
“是是是,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犒勞一下自己。”我點頭。
大約一刻鐘后,楚楚吃完了。她起身對小女孩說:“艾莎公主,我們可以出發(fā)了?!?p> “好的,走吧!”小女孩說道,然后跳下凳子。
周二游樂園里人不多,基本上都是熱戀中的情侶,偶爾能看到幾個帶孩子的家長。進了游樂園以后,楚楚便拉著我和小女孩往最里端的摩天輪走。
“不玩海盜船嗎?”我指著路過的海盜船,問楚楚。
“一看你就沒怎么來過游樂園,”楚楚嘲笑我,“咱先去摩天輪,現(xiàn)在還不曬,可以從高空看看有什么游樂項目?!?p> “楚楚姐姐說的對!”小女孩開心地贊同楚楚。
我跟著她們來到摩天輪前。這里排隊的人很少,很快我們便排到了一個紅色的摩天輪座艙。我和楚楚面對面坐著,小女孩先是坐在楚楚旁邊,一會兒她又起身,坐到了我的旁邊。座艙升到半空中時,小女孩站起來趴在玻璃窗旁往下看。游樂場的中心是一個城堡,城堡前面有一大片草地。草地邊有幾個賣飲料和小吃的攤位,再往前是一個賣玩具和氣球的店面。城堡后面,有很多游樂項目。
座艙慢慢升到頂端,小女孩開始向楚楚描述她看到了什么。
“碰碰車!”小女孩說道,她手指著座艙的玻璃。
“空中自行車!在那邊?!彼终f。
“楚楚姐姐,”小女孩突然轉(zhuǎn)頭叫楚楚,“你說,如果我現(xiàn)在跳下去會怎么樣?”
我看向楚楚。其實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如果她跳下去會怎樣呢?總不能摔死吧,畢竟她已經(jīng)死了。
“你會飄在空中?!背χ?。
“飄在空中?那我會飛嗎?”小女孩問。
“不會飛,會像羽毛一樣,飄飄下落?!?p> “她不會摔傷?”我問楚楚。
“這我就不清楚了,估計落地可能會很痛吧。我有一次和白大抓魂的時候,遇到那個魂從樓上跳下來逃跑,然后我就看到他像羽毛一樣下落。那個魂落地后都沒有能力再跑了,直接被梁哥抓到了。所以我猜測落地應(yīng)該會摔得很疼?!?p> “那我可要試一試!”說著,小女孩就要開座艙的門。
“哎——”我嚇了一跳,立馬抓住小女孩的胳膊。然后我發(fā)現(xiàn)她根本就沒有要開門,她身旁的那一側(cè)玻璃是焊死的。
“騙你的!”說罷她和楚楚大笑起來。我無奈地?fù)u搖頭,看著她們笑我。
摩天輪下降的時候,楚楚和小女孩商量下一個項目要去玩什么。
“海盜船比較刺激,”楚楚和小女孩說,“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會有失重的感覺?!?p> “嗯嗯,我想試試這是什么感覺?!毙∨⒄f。
“那我們就先坐海盜船,再坐旋轉(zhuǎn)木馬,好嗎?”楚楚問。
“好的!”
下了摩天輪我們便直接前往海盜船項目。我沒有去玩,因為我不是很喜歡失重的感覺。我讓楚楚陪著小女孩去玩,我則坐在路邊的座位上翻看手機。一會楚楚帶著小女孩朝我走來。
“艾莎公主,海盜船好玩嗎?”我問小女孩。
“不好玩,沒有意思,我沒有任何感覺?!?p> “估計因為她……感覺不到吧?!背÷晫ξ艺f。
我輕輕地向楚楚點點頭。
“咱們?nèi)ネ嫘D(zhuǎn)木馬吧,這個應(yīng)該有意思。”楚楚對小女孩說。
我們來到旋轉(zhuǎn)木馬項目前,門口處有一些人在排隊買票。
“旋轉(zhuǎn)木馬是要買票的。”楚楚說。
“你去嗎?我請你?!蔽艺f。
“真噠?好嘞!”說著楚楚便拉著我去買票。
“哥哥,你要買兩個人的,你也要一起來坐?!毙∨⒄f。她可能看我剛剛沒有和她們一起坐海盜船,怕我也不陪她坐旋轉(zhuǎn)木馬。
“好?!蔽尹c頭答應(yīng)。
我們買了票,我和楚楚帶著小女孩上了旋轉(zhuǎn)木馬的轉(zhuǎn)盤。她開心地挑了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但是她太小了,爬不上去。我過去把她抱上去,然后在她旁邊的一匹小馬上坐下來。楚楚見狀趕忙騎到小女孩另一側(cè)的小馬上。
“這樣別人就不會坐中間的位置了,空出來給公主殿下?!背ξ艺f。我點點頭。
“公主殿下,我們出發(fā)啦!”楚楚對小女孩喊。我很尷尬,因為在外人看來,楚楚是在喊我公主殿下。
音樂響起來,旋轉(zhuǎn)木馬開始轉(zhuǎn)動。我以前從來不會坐這種幼稚的游樂項目。我上一次來游樂園還是兩年前陪我前女友,那時候我倆剛開始交往,還處于熱戀期。不過我和我前女友都覺得旋轉(zhuǎn)木馬有點無聊,像是在花錢浪費生命。我們更傾向于選擇“實惠”的游樂項目,比如過山車。
旋轉(zhuǎn)木馬轉(zhuǎn)了3分鐘才停下來,到最后我感覺有點無聊。我看向小女孩,她似乎還意猶未盡。她坐在那匹大馬上不太愿意下來。
“你還想再玩?”我走到她身邊問她。
“想?!彼c點頭。不過她很乖,并沒有賴著不走,而是跟著我們出來了。我正猶豫要不要再去買票陪她坐一圈,我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入口處。
“哥哥你知道嗎?我可以逃票?!彼χ鴮ξ液?。說完她就大搖大擺地從檢票人員前面走過。她找了一匹沒有人的白色小馬,騎上去,然后朝我和楚楚招手。
她當(dāng)然可以逃票,我倒是希望能給她買票。
小女孩又坐了一圈旋轉(zhuǎn)木馬,我和楚楚在旁邊找了個座位等她。
“你加入白家多久了?”我問楚楚。
“9年了?!背f。
“這么久?”我感覺楚楚年紀(jì)不大,應(yīng)該就二十出頭。
“時間長吧!在白家我也算是元老了。我14歲就能看到鬼?;旧习准移渌麩o常都是二十多歲才能看到?!背脑捓锍錆M自豪。
“那你真厲害?!蔽铱渌?。
“其實也沒有,我雖然很早能看到,但是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任何進展。我從第一次能看到鬼,到能看到魂,用了10個月。曾經(jīng)有一陣我覺得自己的視力可能要恢復(fù)正常了。”說完,楚楚冷笑了一下。
“那你也要比其他人要經(jīng)驗豐富啊?!蔽以噲D安慰她。
“我確實比悅姐,語沐哥和安宇哥來的要早。不過要論經(jīng)驗,還是梁哥和白大最有經(jīng)驗。他倆都當(dāng)了二十年無常了。他們知道去哪里找魂,知道怎么收集信息,也知道怎么控制感情。有幾次我覺得他們都已經(jīng)猜到魂在哪了,不過還是等我們?nèi)フ?,讓我們鍛煉鍛煉?!背D了頓,接著說:“白大雖然很兇,但是個好領(lǐng)導(dǎo)。”
“你知道張梁醫(yī)生什么時候加入白家的嗎?”我問,“我感覺他和白醫(yī)生關(guān)系很好?!?p> “他倆!”楚楚感嘆道,“任何事情只要他倆中的一個知道了,另一個就一定會知道的?!?p> “嗯,我也發(fā)現(xiàn)了?!蔽尹c頭贊同。
“其實白大和梁哥關(guān)系好也很正常,梁哥幫了白大特別多。聽上一輩的無常說,白大他爸爸因為太辛苦,身體不太好,就退了。所以白大在28歲的時候就接手了白家所有事務(wù)。當(dāng)時白大不光要忙白家的事,還要忙工作。他那個時候挺辛苦的,是個住院醫(yī)生,就和你現(xiàn)在一樣。所以多虧梁哥一直幫著白大,不然白大自己肯定撐不下來。不過其實梁哥自己也很辛苦,他那時是個醫(yī)學(xué)生,課業(yè)很重。”
“張梁醫(yī)生在白醫(yī)生當(dāng)上大巫之前,就在白家了?”我問。
“對,他是白大的爸爸招進來的。他很聰明,人也好。你知道嗎,他開始工作以后,就一直貼補白家。白大剛剛接手那幾年,白家是又缺人手又缺錢。現(xiàn)在雖然人手多一點,不過錢并不富裕?!?p> “那你還買那么多零食!”我笑道。
“這些是我自己出的錢!”楚楚沖我大聲說,“只有路費、門票這種費用才花白家的?!?p> “呦,你這么廉潔!”我笑著打趣她。
“那當(dāng)然,雖然我賺的少,但我也不能給白家添負(fù)擔(dān)不是,白家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據(jù)說梁哥到現(xiàn)在還每個月拿出一半的工資補貼白家?!?p> “那真是不少了,張梁醫(yī)生人很好?!蔽艺f。
“是呀,要不然顧姐會看上他。追顧姐的人可多了,顧姐可是對追她的人殺伐決斷,從不心軟。好像當(dāng)初還是顧姐追的梁哥呢?!背Φ?。
我沒有說話。提到顧姐,我不好再繼續(xù)問。不過楚楚也沒有察覺什么,而是繼續(xù)和我聊白家的事。
“我算比較幸運的,我剛剛能看到鬼的時候,白家特別缺人,所以就把我招進來了。要不然以我的資質(zhì),現(xiàn)在白家肯定不要?!?p> “幸運?當(dāng)無常那么好?”我問楚楚。
“當(dāng)然好了,”楚楚說,“如果不是無常,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干著誰都能替代的工作。沒啥意思,只能混日子?!?p> “大部分工作不是都沒什么意思?”
“你的工作可是醫(yī)生,救死扶傷!還沒意思?我做的工作,就連最初級的機器人都可以取代?!背椭^看她的鞋子。我不知道怎么回她,便沒有說話。
“當(dāng)了無常,感覺自己很有價值,覺得自己真的是在活著?!背÷暤卣f。說完她指著旋轉(zhuǎn)木馬,對我說道:“走吧,去接咱們的艾莎公主!”
小女孩從旋轉(zhuǎn)木馬上下來,跑向我們。她說她想去玩卡丁車,楚楚便陪她去了,我們約好,在游樂園城堡附近見面。我先獨自前往約好的地方,繼續(xù)坐下來刷手機。我發(fā)現(xiàn)李嘉給我發(fā)了一條微信。
“中午一起吃飯?”李嘉問。
“我今天不在醫(yī)院?!蔽一亍?p> “沒來上班?病了?”
“沒有,今天有點事兒?!?p> “我說呢,昨天看你還活蹦亂跳的。我還琢磨什么病,發(fā)作這么快?!?p> “相思病。想你想的,有點心律不齊?!蔽一?。
“真想我?那你明天來心內(nèi)科找我吧。我給你治治?!?p> “滾!”
我看一眼時間,已經(jīng)十一點半了。等楚楚她們來找我的時候,我提議先去吃個午飯。小女孩看到路邊有賣熱狗的攤位,笑著對我們說就吃這個吧,我和楚楚便在攤位旁坐下。
“你要什么口味的?”我問楚楚。
“芥末的?!背f。
“芥末是什么?好吃嗎?”小女孩好奇地問。
“你讓你夏磊哥哥吃,你看他表情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背Φ?。
“我不吃芥末?!蔽亿s緊拒絕。
“哥哥,吃一個吧。就算替我嘗嘗,好不好?”小女孩說,她瞪著眼睛看我,一副乞求的表情。
“唉,好吧。”我只能答應(yīng)。
我買了兩個芥末味的熱狗,小女孩一臉開心地等著看我吃下熱狗的表情。楚楚在一旁起哄。
“艾莎公主,芥末熱狗要大口吃才行。”楚楚說。她一臉壞笑地看著我。
“是嗎?那哥哥你要大口吃。”小女孩看向我。
楚楚似乎看出我有些猶豫,又起哄道。
“艾莎公主命令你吃,你還不快點吃?”
我白了楚楚一眼,忍住了想要說臟字的沖動,然后咬了一口熱狗。很快我就感覺到芥末的辣味躥到我鼻子里,隨后那辣味又刺激了我的淚腺,沒幾秒鐘我便開始涕淚橫流。楚楚哈哈大笑。小女孩卻沒有笑,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擦眼淚。
“這么好吃嗎?你都哭了。”小女孩問我。楚楚笑得更開心了。
“不是好吃,是很辣?!蔽一卮鹚?。楚楚見我辣得受不了,從包里掏出一瓶百事可樂,遞給我。
“謝謝,我不喝?!蔽覍Τ[手。
“不喝可樂還是不喝百事可樂?”楚楚問。
“不喝百事的?!蔽掖稹?p> “真奇怪,白大和梁哥也不喝。我怎么覺得百事可樂和可口可樂一點差別都沒有啊。”楚楚一臉不解,又把可樂放回了書包里。
“嗯,不是味道問題。白醫(yī)生是不是還不穿紅色的衣服,不吃芒果,不怎么吃魚?”
“對對對,你怎么知道?”
“嗯,我也是,好多醫(yī)生都這樣,我們都迷信。以后你可以多送他倆蘋果,甜不甜的不重要,但是要擺著好看?!蔽艺f。
“迷信?!一群庸醫(yī)?!背虏鄣?。我笑了笑,沒再做過多解釋。楚楚似乎很喜歡吃芥末,她很快就吃完了熱狗。小女孩就坐在我們旁邊,看著我倆吃。等我倆吃完,她提議去玩碰碰車。
“哥哥和我們一起玩吧!”小女孩對我說。
“好的,公主殿下?!?p> “那公主殿下是跟我坐一輛車還是跟他坐一輛車?”楚楚問小女孩。
“你們誰開得好?”小女孩問。
“你會開車嗎?”我問楚楚。
“不會,”楚楚答,“我還沒有結(jié)婚?!蔽毅蹲×耍粫r竟不知該如何回她這話。
“那我和哥哥坐一輛車吧?!毙∨ξ艺f。
“好,咱們撞她?!蔽倚χf。
楚楚確實沒有謙虛,她的車技真的讓我不敢恭維。在8分鐘的游戲時間里,她除了一開始是往前走的,之后就撞到墻角里,怎么也開不出來。我實在看不下去,便開到她身邊教她如何倒車。我告訴她倒車要往一個方向打方向盤,但是她就是搞不懂。我很無奈,教了兩遍之后便不再管她,帶著小女孩去和別人玩。游戲快結(jié)束時,我看到她終于要離開墻角了,于是我趕緊開到楚楚身后,又把她撞了回去。小女孩笑得前仰后合。
“你就是故意的!”游戲結(jié)束時楚楚對我大喊,“整整8分鐘,我都懟在那個墻角里開不出去!8分鐘啊,我的游戲體驗為零好不好!”小女孩特別開心地看著楚楚吼我。
“那沒辦法。誰讓你技不如人?!蔽倚Φ?,感覺報了吃芥末熱狗的仇。楚楚不甘心,我們便又玩了一回。因為第二次小女孩跟著她坐一輛車,我便沒有再追著她撞。等游戲結(jié)束,我們商量接下來去玩什么項目。
“一會兒城堡前面有游行表演?!背f。
“那我們?nèi)グ伞!毙∨⒑芷诖?p> “你還提前查了攻略?”我對楚楚說。
“當(dāng)然,要計劃好嘛。我還知道晚上6點會有魔法出現(xiàn)?!背χf。
我們?nèi)ネ潜さ穆飞?,路過有賣氣球的小店,楚楚非要我買一個。
“你就買一個給艾莎公主吧!”楚楚說。
“是買一個給你吧?”我吐槽道。
“不是都一樣?哪有去游樂園不買氣球的?”
“我和你說,這氫氣球是易燃的,會爆炸的。”我和楚楚科普。
“你少蒙我,這么貴的氣球,肯定是氦的?!背f。
“你也知道價格貴!還知道是氦的?!?p> 我讓小女孩選了一個她喜歡的氣球,然后去買了回來。我拿著氣球回來的時候,我看楚楚和小女孩在觀察一個拍照的游客。我突然很好奇,如果照相的話,會不會留下小女孩的影像呢?
“楚楚,照相或者錄像,能留下魂的影像嗎?”我問楚楚。
“照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監(jiān)控不能。以前白大他們看過路況監(jiān)控,但是看不到相關(guān)內(nèi)容。”楚楚說。
“路況監(jiān)控?”
“對,我們想看看魂往那邊跑了,但是看不到。不過照相我還真沒試過?!?p> “哥哥,要不然咱們也照一張吧。說不定照片上能有我?!毙∨ξ艺f。
“好呀好呀,來試試?!背f道,她還沒等我回答就跑去找了一個路人幫忙照相。
我們以游樂園的城堡為背景,我和楚楚站在兩邊,中間是小女孩拉著我倆的手。照相的人一直在對我和楚楚說讓我倆靠得近一些。他不明白為什么我倆中間一直留著一個人的空隙?!拔覀z不熟,您快照吧!”楚楚向路人說道。路人這才給我們照了一張合影。
“唉,看不到艾莎公主?!背榭词謾C里的照片,發(fā)現(xiàn)看不到小女孩。
“嗯,我猜也是?!毙∨⒄f道,語氣里有些失望。
這時遠(yuǎn)處響起音樂聲。
“游行開始了!”楚楚喊道。我們?nèi)齻€趕緊奔向城堡前面。游行隊伍圍著城堡繞圈,我和楚楚帶著小女孩跟著隊伍走。小女孩左手拉著我,右手拉著楚楚,她時不時嘴里還唱著歌。
“其實我不光想來游樂園,我還想和爸爸媽媽一起來。不過現(xiàn)在我們?nèi)齻€,也差不多。”小女孩突然說。我轉(zhuǎn)頭看楚楚,她低著頭走路,沒有說話。
游行結(jié)束后,我們又帶著小女孩玩了幾個項目。楚楚比較會玩,她提議我們帶著小女孩去鬼屋。
“兩個無常帶著一個魂去鬼屋,一定很有意思?!背f。
“我不是無常。”我糾正她。
“一個無常和一個魂,帶著一個實習(xí)無常去鬼屋?!背χ目?。我白了她一眼,沒有再繼續(xù)糾正她。
其實楚楚猜錯了,我們?nèi)齻€去鬼屋真的很沒有意思。鬼屋里的工作人員看不到小女孩,所以小女孩沒有被人嚇過。相反地,她還能到處亂看,給我們提前預(yù)告哪里有人。過了一會兒,為了增加游戲樂趣,楚楚開始嚇唬起工作人員。楚楚偷偷拿口紅在眼角涂好了“血跡”,等工作人員來的時候,她先一步去嚇人家。在鬼屋出口處,有不斷噴出來的白霧。楚楚突然戲精上身,開始裝作中毒。她大喊“我的眼睛!”然后倒地裝死,小女孩還讓我配合地去“搶救”楚楚。最后我們是被工作人員“禮貌”地“請”出了鬼屋。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這么丟人過,反倒是那個小女孩開心得不得了。
大概差一刻鐘6點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玩累了,天也黑了。我們?nèi)齻€坐在城堡前的飲料攤休息。
“你知道白大是怎么和我們介紹你的嗎?”楚楚突然笑著對我說。
“怎么說的?”我很好奇。
“他說,你肯定是我們白家人?!?p> “為什么這么說?”我問。
“他說以他對你的了解,你應(yīng)該會在經(jīng)歷幾次抓魂之后,加入白家。”
“他對我的了解?”我不解,在我看到鬼之前,我不認(rèn)識白醫(yī)生。
“對。我們白大又不傻,你能查白家,白大也能查你?!闭f完楚楚笑著看我。
“楚楚姐姐,是不是快6點了?”小女孩突然問楚楚。
“糟了,快6點了。魔法要來了,快跑!”說完,楚楚拉著小女孩就往游樂園的北門跑。
楚楚跑得特別快?!翱禳c快點,”楚楚邊跑邊回頭沖我喊,“過了6點就沒有魔法了!”
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跟在楚楚旁邊,她邊跑邊咯咯地笑。我跟在她們后面,我手里拿的氦氣球時不時碰到我的頭,氣球的線也隨著我的跑動纏在我胳膊上。我心想就不該買給楚楚買這個氣球,花錢找罪受。
楚楚突然站住了,她轉(zhuǎn)過身對小女孩喊:“艾莎公主,魔法來了!“然后她示意我也轉(zhuǎn)頭。
我轉(zhuǎn)過頭,看到一束白色的亮光從游樂園城堡的后面發(fā)出,緩緩上升。白光打到天空上,然后散開。緊接著,城堡的上方同時炸開滿天不同顏色的光。
是煙花。
“煙花!”小女孩開心地叫起來。隨后她跟著每一朵煙花升起而上下跳動,她的頭發(fā)也因為她的跳動在亂飛。
“你看,這個是安娜公主的魔法!”紫色光束出現(xiàn)時,小女孩對楚楚說。
“這個是艾莎的!”藍(lán)色煙花炸開,楚楚對小女孩說。
最后一組煙花打在天空的時候,整個城堡上空的天都亮了。小女孩呆呆地站住,仰頭觀看,不自主地發(fā)出驚嘆的聲音。我低頭看她,她腦后的血跡被煙花照得很清晰。
煙花結(jié)束后,游樂園里便暗下來了。游樂園閉場清人,所有大燈都被關(guān)了,只留下了草叢中昏暗的引路燈。
“結(jié)束了?!毙∨⒌脑捓镉行┎簧?。
“周二的煙花少,等周末我們可以——”我瞪了楚楚一眼,她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閉嘴。不過小女孩似乎沒有聽見,還是笑呵呵地蹦著往前走。我也不清楚她是真的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
回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7點半了,白醫(yī)生在急診值班室里等我們。我們一同下到負(fù)一層的太平間,白醫(yī)生的狕也跟著他一同前來。那頭狕在第三排冰柜前蹲下。白醫(yī)生打開狕面前的冰柜,里面是小女孩的尸體。
“哥哥,我是不是要走了?”小女孩抬頭問我。
“嗯?!蔽尹c點頭。
“那我就要變成麻雀了?”她又笑起來,她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對,你會變成一只小麻雀?!蔽艺f。
“那你要是碰見我,一定要給我準(zhǔn)備吃的。我可搶不過別的麻雀。”她笑著說。
“好,我給你買面包?!?p> “奶油的!”她停了一下,“偶爾也來個芥末的吧?!?p> 我點點頭。
她走到自己的尸體前,摸了摸自己的身體。
“哥哥,活著是不是特別好?”她問我。
沒人回答。
“我真的很羨慕你們,活了那么久?!彼皖^看自己的尸體。然后又突然笑起來。
“不過我以后變成麻雀,可以隨時去游樂園?!彼f。
“嗯,可以?!蔽一卮?。
她轉(zhuǎn)過身來,站在尸體前,閉上眼睛。
“那你們送我走吧?!彼χf。
我轉(zhuǎn)頭看楚楚,她眼圈紅紅的。
“我做不了,”楚楚對白醫(yī)生說,“您來吧?!?p> “好?!卑揍t(yī)生接過楚楚手里的符。他蹲下身,把符貼在了小女孩的手上、腿上、腦門上。
“我叫翠翠?!弊詈笠粡埛N在小女孩腦門上的時候,她對白醫(yī)生說。
“翠翠,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