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前人栽樹
聽文宗易問起,林意歌想起文采薇被四個女衛(wèi)稱作“五小姐”。
修真世家的族譜,只錄入能夠修煉的子孫后代。
無法修煉的,則另修族譜,是為凡間世族。
文采薇被測出是廢靈根后,地位一落千丈,連四名女衛(wèi)也敢直呼其名,冷嘲熱諷還動粗。
可見她尚未在文氏族譜上留名,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文氏第五女”。
文宗易親自過問,難不成是知道文采薇五行靈根粗細相同,世間難得一見,想把她認回去?
哪有這等好事?
歸一派吃到嘴里的,豈能再吐出來?
林意歌模棱兩可地回道:“文家主放心,采薇還活著。”
采薇既然成了同門,她身上的那些傷,就要有個交代。
想到這里,林意歌呵呵一笑,故意拉長了聲調(diào),疑惑道:“恕林某眼拙,沒能看出采薇竟然是文家主的親侄女??!當(dāng)時那情景,我還以為是這四個女衛(wèi)逼婚,才讓采薇身上多處骨折和擦傷,燒迷糊了還聲聲說著不嫁之類的話呢!”
文宗易聞言,錯愕又尷尬,沉下臉回頭看了段桐一眼。
段桐被那看死物般的眼神一盯,頓時腿上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她俯下身,幾乎要把腦袋塞進地鉆里去,卻不敢為自己辯解半句話。
家主最厭煩下屬犯錯后,還想方設(shè)法為自己開脫的。
說得越多,罰得越狠。
倒不如爽快認錯,家主或許能看在過去的功勞上,酌情處置。
文宗易也沒叫她起來,只冷冷地收回目光,才拱手說道:“是我御下不嚴(yán),倒讓林長老見笑了。”
“采薇是我幼弟親女,前幾日我恰好去青州找池……”文宗易說到一半,微微一頓改了口,“采薇測定靈根之時我不在豫州,結(jié)果正如林長老所見?!?p> 文采薇靈根極細,五行靈根均未達一分,被判定為廢靈根。
“幼弟短視,舍不得采薇的額外份例,便擅自與武氏定了聯(lián)姻之事。”
林意歌驚訝道:“文家主的幼弟……是哪位大能?”
她只知文宗易的母親是文氏上一代家主,文孟月,竟不知文宗易還有個親弟弟!
文宗易抬手設(shè)下個隔音陣,才主動將文采薇的身世娓娓道來。
文采薇的生父文宗思,是文孟月于兩百年前誕下的幼子。
文孟月早早引退,將文氏托付給修為將要超過自己的長子文宗易管理,之后便專心在文氏一處荒僻別院中清修。
不曾想,文孟月修為沒突破,倒是老蚌懷珠,又誕下一子。
修士繁衍不易,修為越高,子嗣越是艱難。
彼時文孟月有化神后期修為,閉關(guān)清修旨在突破煉虛期。
說好的修煉,卻修出個孩子來,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文氏有意隱瞞這個消息,奈何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文孟月也著了魔似的,為這老來子,不知道做了多少荒唐事,甚至數(shù)次威逼長子重新交出家主大權(quán)。
此事便成了豫州修士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而文宗思本人,也不知該說他是幸或不幸。
土靈根約有三分粗細,但至今將要兩百歲,仍未結(jié)丹。
修煉上一事無成,在“耕耘播種”方面,文宗思倒是“連年豐收”。
兒子一個接一個,每一個都跟他如出一轍,一副不學(xué)無術(shù)的半調(diào)子做派。
直到十五年前,文思宗一個懷胎八月的新妾因意外摔倒,難產(chǎn)血崩而亡,一尸兩命。
幸得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道路過,出手取出腹中胎兒。
當(dāng)時那女嬰已面色青紫,只心口尚有余熱。
那老道也不知用了何種方法,竟成功將其救活。
老道不肯留名,只說此女若能活到束發(fā)之年,前途不可限量。
這女嬰便是文采薇。
有了這一句“前途不可限量”,文宗思常以此為借口,時不時來求些天材地寶。
文宗易看小侄女天生聰慧,加上子侄輩少有女兒,也偏疼幾分。
“采薇自小早慧,三歲便能識文斷字,四歲能算雞兔同籠,五歲打得一手好算盤。但她從六歲開始,大病小病不斷……能長到十五歲,屬實不易。”
文宗易對文采薇沒有靈根的事有那么一點點失望。
但他擔(dān)心的是侄女壽元不永,沒人能替他打理文氏上下,他就沒辦法脫身太久,去做別的事。
此前,采薇曾將文氏近十五年來的總賬,花了不到一個月就理得明明白白。
其中她還生病臥床了半個月。
這般才能,就算她不能修煉又如何?
文宗易早就準(zhǔn)備好了極品延壽丹,可沒想到文宗思那個鼠目寸光的,專門捅婁子。
林意歌聽罷,忍不住笑了笑,這可真是文氏栽樹,歸一派乘涼。
人才難得,她當(dāng)即拱手道謝,說道:“文采薇能活到束發(fā)之年,全賴文家主費心栽培,林某就先替她謝過文家主!”
文宗易想起自己所來何事,只得觍著臉問道:“林長老,既然采薇還活著,能否讓在下進入山門與她見上一面?”
只要他親自出馬,采薇一定能接受他的提議,今后她在文氏的地位也能和以前保持一致。
林意歌微微一笑,略帶得意道:“文采薇如今已拜入歸一派,就不勞文家主費心了!”
文宗易萬萬想不到,文采薇那風(fēng)一吹就咳,沾點水就發(fā)燒的病弱身軀,竟然能夠闖過試煉迷陣?!
他還以為文采薇會昏迷在半路,然后被歸一派暫且收容,等她身體稍好些再送下山。
談氏先祖談無憂,當(dāng)初就是昏在半途,歸一派特許談無憂在山上住了些日子,調(diào)養(yǎng)身體后才下了山。
文宗易轉(zhuǎn)念一想,既然文采薇生命無虞,又拜入了歸一派,倒也不必強求采薇回到文氏。
歸一派跟豫州文氏,如今還有另一層不可言說的關(guān)系。
文宗易臉上微微發(fā)熱,忙清了清嗓子,說道:“采薇無法修煉文氏心法,如今能拜入歸一派,倒確實是個好去處。那位前輩說得不錯,采薇當(dāng)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說著,他輕撫了兩下胡須,想到采薇的能力仍有些不甘,問道:“不知道歸一派可有讓弟子在家修煉的先例?”
“采薇既然拜入了歸一派,就要按照歸一派的規(guī)矩來。至少要先問過她自己的想法。”
再次拒絕后,林意歌問道:“不知文家主所說的,那位須發(fā)皆白且不肯留名的老道,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