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感覺到了疼痛,謝氏醒過神來,看著男裝的魏清莛,哭著抱著她,“毀了,我們王家毀了!你讓我怎么去見你舅舅,怎么去見你外祖父??!這是王家的希望啊……早知如此,當初就該留下你小舅,把他送走……”
整個藥店里都是謝氏充滿控訴與絕望的哭聲……
魏清莛可以理解她,看來之前王廷日的腿雖然有問題,但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那是可以痊愈的,王家依然有希望重新站在朝堂上。
于大夫看著眼前這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婦人,看看王素雅,再看看魏清莛,最后將目光定在魏清莛臉上。
那種熟悉感又涌上來,想到他們的名字,想到這婦人剛說的話,于大夫倒吸一口氣,最后肅穆的起身,一揖道:“夫人放心,小老兒定當全力以赴!”
小于大夫半張著嘴看他,另一個大夫也有些吃驚,但他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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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于大夫的幫忙,醫(yī)藥費還是要花費很多,據(jù)統(tǒng)計,王廷日要三年不斷藥,一年最節(jié)省的費用也要將近二百兩,靠王家,是不可能了,靠她,也不可能。
謝氏滿臉肅然,渾身充滿了凜冽之氣,這是她從未見過的謝氏,王素雅也嚇了一跳。
謝氏道:“福伯直接去找七叔公,問他,當年老族長說的話還算不算數(shù)?新族長是不是把王家家規(guī)都改了,改成了什么樣,也該讓我們這一房知道知道才是?!?p> 福伯臉色微白,但還是躬身應了一聲。
謝氏松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對魏清莛道:“莛姐兒快回去吧,桐哥兒該著急了。
桐哥兒在小黑家已經(jīng)睡著了,見原來承諾他的姐姐沒有出現(xiàn),他哭了一下午,小黑母親剛生下小黑的三妹,正是母愛泛濫的時候,見了心疼得不行,一下午盡哄著他了。
小黑也圍著他團團轉(zhuǎn),后來還是他自己哭累了,睡著了。
魏清莛到的時候,小黑母親就數(shù)落了她一番,不過見她滿臉疲色,最后還是嘆了一口氣,抓了兩個饅頭給她,“趕緊吃了回家去吧,家里也該急了?!?p> 魏清莛胡亂的點頭,謝過劉家的人,這才背著魏青桐走。
小黑母親見了不免感嘆,“這孩子也太苦了些,真不知道他們家是怎么想的?!?p> “不管別人怎么想的,以后你可不許再把家里的東西給人了,我們還有三個閨女呢,這一筆一筆的嫁妝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可真摳,不就一頓飯和兩個饅頭嗎?往日莛哥兒可沒少幫襯我們,要不是桐哥兒住在這里,你兒子女兒能養(yǎng)得這么白胖?”
桐哥兒住在這里,直接受益人就是三個孩子,魏清莛知道劉家,不,是這兒的人家舍不得吃肉,每次來都給魏青桐做了大把的肉菜,所以,午餐成了劉家孩子最豐盛的餐點。
“就是,爹爹就是摳門,明天莛哥哥一定會送好吃的過來,到時爹爹就又是另一張臉了。”小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呵欠,但還是努力的瞪大眼睛道。
“你這個臭小子,我這樣是為了誰……”
桐哥兒醒過來身邊就有熟悉的氣息,有些安心,又有些委屈,“姐姐——”
“桐哥兒醒了?”魏清莛腳步不停的道:“再一會兒就回到家了,回家姐姐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剛才在小黑哥哥家吃了什么?”
“姐姐騙人,沒有來接我。”魏青桐很委屈,“姐姐騙人!”
“今天是姐姐不好,不過姐姐也是有原因的,表哥受傷了,姐姐帶他去看大夫,還記得老大夫嗎?姐姐帶表哥去看老大夫了,所以就晚了?!?p> 魏青桐就有些好奇的問道:“是不是要吃苦苦的藥的那個老爺爺?”
“對啊,桐哥兒記性真好,就是要苦苦的藥的那個老爺爺?!?p> “真可憐!我一直很聽話,不用吃苦苦的藥。”魏青桐對王廷日表示同情,可聲音里的歡快和幸災樂禍連魏清莛都能聽出來。
魏清莛好笑,“是啊,我們桐哥兒乖乖的,就不用吃苦苦的藥?!?p> 魏清莛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引導他道:“桐哥兒想不想認識表哥呀?”
“呀,”魏青桐驚叫道:“表哥是誰呀?”
魏清莛呼出一口氣,總算是發(fā)現(xiàn)了,笑著解釋道:“表哥就是舅舅和舅母的兒子,除了表哥,我們還有一個表姐呢?!?p> 魏青桐在姐姐的背上板著手指頭算,問道:“舅舅和舅母又是誰呀?”
“舅舅就是娘親的哥哥呀?!?p> “哦,原來娘親還有哥哥呀,那娘親有姐姐嗎?”
這個還真不知道,魏清莛記憶中關(guān)于王家的最多的就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對于其他人知之甚少,只是一個大概的印象。
“姐姐不知道呢,不然桐哥兒見到表哥之后問表哥好了。”
“好啊?!?p> 說著話,很快就到了洞口,魏清莛剛扒下偽裝,坊鐘就敲響了,魏清莛松了一口氣,緊趕慢趕總算是趕上了。
魏清莛決定明天帶著魏青桐去拜見謝氏,以后魏青桐在她不方便的時候可能就要寄養(yǎng)在王家了。
不管怎樣,王家都要比劉家合適。
而且,王廷日雖然徹底斷了官路,但以他的為人,一定不肯屈居人下,魏青桐多和他接觸,也有好處。
魏清莛摸著剛翻出來的全部家當,這就算是她付出的回報吧。
不管是為了魏青桐、她還是王廷日,她到底還是進深山里去了。依然是以陷阱為主,狩獵為輔。
這樣,中午魏清莛就不能再去看魏青桐了,沒辦法,想到慎行還沒有回來,魏清莛只好讓王家給他們送吃的。
只是福伯去了瑯琊,紅婆太老,王素雅又是女孩子,長得又漂亮,不說謝氏,就連魏清莛都不放心她在外頭走動,王氏又要避諱……
魏清莛渾身無力的癱在椅子上,假裝看不見謝氏為難的臉色,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她付出了就要得到回報,她可以等王廷日,卻不一定要等謝氏他們,不然,當索取成了習慣,那么恩情也可以變成仇恨。
除了魏青桐,魏清莛從未當誰是她的家人過,王家,只能說是她的合作伙伴,比較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
謝氏卻不知道魏清莛想了這么多,看著魏清莛無力的樣子,心里有些愧疚,莛姐兒比素雅還小一歲,可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要靠她來養(yǎng)家和湊醫(yī)藥費。
謝氏挺直了背,咬咬牙道:“莛姐兒放心,明天我就給言先生送飯去,在福伯回來之前就由我送吧。”
魏清莛點頭,看了內(nèi)室道:“那舅母你們先忙,我先休息一下再進山。”
謝氏點頭,趕忙引著她進內(nèi)室,“你也不要太拼了,多注意身體,女孩子要是不注意保養(yǎng)……”
魏清莛已經(jīng)沒有回話的力氣了,她今天在深山里頭挖了三個大陷阱,又做了幾個機關(guān),可是再不想動了。
明天她要早點進山,不然等山里的動物蘇醒,它們可能會和她奪食,魏清莛迷迷糊糊的想著……
感覺到身邊有陌生的氣息,魏清莛警覺的“唰”的一下睜開眼睛,看到是王廷日后,松了一口氣,放松的倚在枕頭上道:“表哥怎么也不吭聲,嚇我一跳?!?p> 王廷日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卻比前幾天好多了,聞言笑笑,答非所問道:“莛姐兒,你說這天下的人為什么都喜歡當官?”
魏清莛搖頭。
王廷日微微一笑,“有三種人,一種是為了天下黎明,一種是為了光耀門楣,一種是為了升官發(fā)財。第一種且不說,二三種人一旦得到了權(quán)勢,就會想到錢,而天下以二三種人居多數(shù),莛姐兒,你說那剩下的一些得不到權(quán)勢的怎么辦呢?”
魏清莛搖頭。
王廷日聲音更是輕柔,“他們可以走捷徑。他們沒有權(quán)勢,可以有錢,而錢權(quán)是可以相通的,莛姐兒,你說要是當日我很有錢,他們還能或說他們還敢這樣對我嗎?”
魏清莛搖頭,斟酌了一下道:“表哥,你要是很有錢的話,身邊一定帶了不少人,他們說不定就近不了你的身了?!?p> “雖然是最表面的東西,但是說的也不錯,可我要的不是人力阻礙他們,我要的是他們只要看見我就會繞路,寧愿繞城三圈,也不要見到我。我要它們即使是見到我獨身一人,狹路相逢的時候依然畢恭畢敬的倒履迎接?!?p> 魏清莛心有些發(fā)沉,強笑道:“表哥,你又不是兇神惡煞,他們大不了繞一條路就是了?!?p> 王廷日嘴角微挑,“莛姐兒怎么就知道表哥成不了兇神惡煞呢?”
魏清莛板正臉色,“表哥,你說為什么皇上給外祖父按了一個叛逆的罪名,而天下的百姓依然覺得外祖父忠貞不渝呢?為什么王家以往的政敵沒有為難舅母和表哥表姐呢?為什么外祖父的那些學生和朋友依然每年清明都要到護城河邊祭奠外祖父呢?”
王廷日臉色發(fā)寒。
魏清莛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因為外祖父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