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直播不接電話？
張龍一番查證，發(fā)現(xiàn)十幾個林越星，排除年齡、性別、貧富等條件后，最后只有一位符合條件的，而她登記的住處，在一處叫“環(huán)湖西里”的聯(lián)排公寓里。
苗悟此時走在某一棟公寓的開放式走廊上，向著806號房間進(jìn)發(fā)。
右手邊是一排排相似的六層灰色民居，外墻噴涂的五顏六色，內(nèi)容是各個流行人物，歌手、演員、網(wǎng)紅，以及他/她們夸張巨大的私處。
這地段房價不高，住戶五花八門，各種職業(yè)，藏污納垢，包羅萬象，是最市井，最平民的地方。
左手邊是一扇扇緊閉的棕色金屬材質(zhì)房門，正從不同房間中，傳出不同的聲音。
第一扇門中在碰杯喝酒，聊天罵街，嗓門很大，
“哥倆好！”
“五魁首啊”
“六六連??！”
“你他媽輸了，喝酒。”
“明明是你輸了，你喝”
“好，一起喝！”
聲音有男有女，聲調(diào)拐來拐去的，明顯喝醉了。
第二扇門中鶯聲燕語，浪叫不斷，雖然此時才斜陽西墜，卻不耽誤他們春宵一刻。
第三扇門里在打罵孩子，一個成熟的女聲一邊訴說自己多么辛苦，一邊“啪啪”拍打著，其中伴隨著小孩的苦喊……
“為什么不好好玩游戲……”
“天天看什么書，看書能有出息嗎！”
“我那么辛苦工作，就是為了讓你首通BOSS，你竟然偷偷解方程！”
“打死你……”
“啪啪啪……”
“哇……媽，我再也不敢了……”
第四扇門似乎是在做飯切菜，刀剁骨頭，案板砸在瓷磚臺面，“砰砰”作響，清脆不已。
可那濃郁惡臭的血腥味很熟悉，騙不了人，令苗悟想到了新刑組的工作。
很多人或許不了解，血和血的味道是不同的。就像常吃羊肉的人，身上會有膻味，而常吃豬肉的人，身上也會有豬臭味……
第五扇房門緊閉，把手上已經(jīng)落了灰，似乎好久都沒人打開過，但門上卻貼滿白色的賬單、欠費(fèi)說明、以及催收信，內(nèi)容語言惡劣粗暴，紅色筆跡，似乎沾著血寫的。
苗悟一直來到第六扇門前，門前貼著號碼牌——806.
他站在門前一動不動，腦子里回想著張龍說的話，
“失蹤？不可能，你來看看，這里是用電量，直到昨天，她還消耗了很多電能，絕沒有失蹤……”
苗悟還特別對比了以往的用電量，每天都差不多，也就是說，她每天都過著類似的生活，唯獨發(fā)生了一個改變——
她不再聯(lián)系苗悟。
為什么，發(fā)生了什么？
苗悟抬起胳膊，伸出手，握緊拳頭，想去扣響那扇緊繃的棕色門，手貼在大門表面，卻如同失去所有力氣一般。
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否則也不會僅憑一腔孤勇，就敢加入新刑組，又因為理念不合，毅然叛逃，然后冒著最大的風(fēng)險，上傳《新世界》。
此刻，他卻像個剛談戀愛、患得患失的男高中生，不敢敲心上人的房門。
他心緒不寧，害怕看到自己無法接受的畫面。
林越星會不會有了新的“男人”，正和對方抱在一起，蜷縮在沙發(fā)上，互相“啃咬”著？
如果她看到自己，一臉嫌棄，說以前的自己太過年輕，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兩人并不合適，并且誠懇的勸說苗悟，要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那該怎么辦？
苗悟并非怕敲門，怕得是敲不開林越星的心房。
他抬起手，又放下，又抬起，如此幾次，終于還是放下手，輕輕把耳朵貼緊棕門，想聽聽房間里的聲音。
如果林越星真的有了新歡，他也不會反對。
他希望林越星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他會毅然離開，然后獨自對抗TA公司。
不論最后他成功，還是慘死街頭，他希望自己的事跡傳到林越星的耳中，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孬種。
……
這種想法，似乎有些幼稚。
苗悟心中五味雜陳，思慮萬千，臉終于貼上了金屬門，冰涼刺骨，
什么聲音都沒有。
奇怪，隔音這么好嗎？
他踮起腳，使勁貼向金屬門，卻聽到“吱扭”一聲，門緩緩開了！
苗悟驚訝不已，沒鎖門嗎？
正好，不用驚動林越星，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看她會有什么反應(yīng)，是先驚后喜，滿面笑容呢，還是像潘金蓮正私會西門慶，卻突然見到武大郎……
苗悟端起門，令摩擦的聲音盡量降低，然后將其推開。
一股梔子花混合著檸檬的味道撲面而來，和舊世界里，林越星脖頸的味道一模一樣。
好熟悉，的確是她家。
苗悟鼻子一酸，差點流出眼淚。
你知道我為了再次見到你，都經(jīng)歷了什么……
屋子里并沒有活色生香的畫面，也沒有直入天際的尖叫，事實上，細(xì)聽之下，屋子里似乎沒有任何響動，
她在家的話，為什么不鎖門，難道出了意外？
一股不安涌上苗悟心頭。
他又往房間里走了幾步。
這是一套非常常見的一居室公寓，進(jìn)門是玄關(guān)，左面廁所，右面廚房，一條走廊直通客廳，旁邊就是臥室。
很簡單的布局。
廁所、廚房黑著燈，里面肯定沒人。
苗悟走到客廳，摸了摸餐桌，上面落了一層灰。
他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每天都用電，絕對住著人，但桌面卻落了灰塵？
林越星不是邋遢的女孩，就算不至于潔癖，但肯定經(jīng)常擦桌子、拖地，
如果她真的住在這里，怎么會令桌面落灰？
難道……她碰到了糟糕的事情？
之所以每天用電，是因為要用冰箱把她冷凍起來……
苗悟忽然想到很多都市傳說。
他搖搖頭，趕走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目光投向臥室，緊繃的紅色房門與黃色木地板之間的縫隙中，露出一束橘光。
是陽光嗎？此時是黃昏，陽光的可能性很大。
是燈光嗎？臥室橘燈也很正常。
房間里會有人嗎？
苗悟握住臥室的房門，輕輕一壓，“咔——”，推開房門，“吱——”
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看花眼了。
他看到臥室的床上，被褥扭曲成一坨，旁邊是一張電腦桌，桌前坐著一位女生，穿著白色T恤，扎著高馬尾，帶著頭戴式紅色耳機(jī)，正對著電腦說話，
“老鐵們，覺得小姐姐可愛的，請雙擊666……”
“哪里，主播才沒有男朋友，主播一直是單身哦，雖然很想找人談戀愛，卻沒有合適的……”
“感謝‘肚子大大，都是智慧’送的一架飛機(jī)，謝謝大哥，木啊——木啊——”
這聲音，無疑就是林越星。
他是太想她，以至于出現(xiàn)了幻覺？
否則，他為什么會看到，她在……直播？
苗悟捏了捏自己的臉，感覺到一陣疼痛。
還好，不是做夢。
隨即一股憤怒涌上心頭。
你踏馬在干什么！
苗悟大步走到林越星身邊，一把扯開她的耳機(jī)，氣喘噓噓，怒視著她。
“呀——！”
林越星一陣尖叫，滿臉驚恐，等她看清楚苗悟，不由揉揉了眼睛，
“阿悟！”
林越星又是大叫一聲，滿臉欣喜，一下子跳到苗悟的身上，像考拉一般緊緊把他抱住。
“你怎么來了！”
她的頭壓在苗悟的脖子上，嘴唇軟軟的，聲音悶悶的，
苗悟突然抱住一懷柔軟溫暖，聞著淡雅的香味，感受著林越星的口水順著自己的脖子流到后背，
忽然之間，一切怒氣都煙消云散了。
他像個流浪好久的小男孩，終于回到了家一般，輕輕地問道，
“你踏馬怎么不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