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從涼亭出來,白瓔珞的臉上,便有些狡黠的俏皮。
回頭望去,也根本看不到?jīng)鐾?nèi)有人,白瓔珞低聲哼著小調(diào)朝前走去,走了沒幾步,身后便傳來了活潑的喚聲:“瓔珞……”
轉(zhuǎn)過身去,正是六公主。
“怎么就你一個人?她們?nèi)四???p> 狐疑的張望著四周,六公主面色不虞的問著,心里,怕是也猜到白瓔珞是被她們排斥了。
白瓔珞牽著她的手搖了搖,“她們先去亭子里了,我就去那兒了……”
回頭指了指假山上的涼亭,白瓔珞笑道:“反正你不在,與她們一處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倒不如一個人落個清靜?!?p> 白瓔珞的話,讓六公主面色稍緩。
兩人牽著手朝樹林的方向走,白瓔珞想起六公主方才離開的緣由,和太子戲謔的猜測,白瓔珞轉(zhuǎn)過頭關(guān)切的問道:“九公主沒事吧?御醫(yī)可瞧過了?”
沒好氣的搖著頭,六公主嘆道:“那個壞家伙,哪里是中暑了,分明就是想逃課,所以故意裝出不舒服的樣子來誆騙母后的。好在母后一向憐惜她,倒也沒責(zé)備她,要是父皇在,她今兒定然逃不開一頓訓(xùn)斥。”
竟然真的被太子給說中了,白瓔珞彎起嘴角笑了起來。
六公主看到,連連感嘆道:“如今,其他幾個小公主,也都跟著沾了她的光了。母后說,這天氣也確實熱的緊了,所以,上書房的課便都先停了,等天氣涼些了再開始,左右都是女兒家,也不用去考狀元。方才陪著她玩了會兒,見日頭不大了,她又鬧著要出去玩,我才脫了身?!?p> 白瓔珞笑了笑,反問道:“公主這么大的時候,也要去上書房做功課?”
聞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苦事,六公主嘟著嘴點了點頭,“晌午還好些,能在自己的宮殿里玩會兒,下午,卻是要去上書房的。年紀(jì)小些的便臨帖,大些的就要跟著夫子學(xué)那些素有賢名的女子傳記。”
說著,六公主嘆道:“父皇說,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也該深明大義,學(xué)學(xué)那些女子的為人處世和賢良淑德,所以,十二歲以前,我都是在上書房聽那些夫子搖頭晃腦的講傳記,打著瞌睡過來的,真是何其感嘆啊?!?p> 原本枯燥無味的過往,被六公主這么一形容,倒多了幾份趣意,白瓔珞抿著嘴笑了起來,六公主看到,也跟著笑的開懷,二人就這么攜手進(jìn)了樹林。
雖是午后,可樹林里栽種著的都是參天的大樹,有些伸開手都環(huán)抱不住,是故,越往林子深處走,便越顯清涼,林子里似是與外面的炎熱隔開了一般,讓人從心而外的透出了一股舒服。
又過了兩日,便到了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是中元節(jié),又是百姓們俗稱的“鬼節(jié)”,按著民間的風(fēng)俗,這一日太陽下山以后,沒有成年的孩子是不許出家門的,以免被在外游蕩的鬼魂附身。
白瓔珞六人進(jìn)宮伴讀的行程,也因此被取消了。
難得不用早起,白瓔珞愜意的睡了個懶覺,起身后徑自用了早膳,才按著往日的時辰去慶安堂給白老太太請安。
白瓔蕓自得了那套赤金頭面,好些日子再未尋白瓔珞的麻煩,如今,兩人相伴而坐,笑語盈盈的模樣,倒也顯出幾分和睦來,白老太太以為兩人之間的別扭已經(jīng)過去了,看到也頗有幾分老懷欣慰的歡喜。
下午窩在怡安閣里看了會兒書,又畫了四副畫,巴掌大小的梅蘭竹菊圖,等到干了,白瓔珞貼在早已裁制好的硬紙板上,裁剪成了四張書簽。
及至在上方的中央處剪了圓孔又穿上了細(xì)巧的紅絲帶,原本簡單無趣的四張畫,頓時顯得多了幾份淡雅的意趣,看著頗有些討喜。
“公主看了,必定歡喜?!?p> 從白瓔珞手里接過四張書簽去壓在書案上,沉香笑著說道。
想到六公主拿在手里時的歡喜模樣,白瓔珞舒心的笑了。
晚膳比平日里提前了一個時辰,再從慶安堂出來的時候,夕陽的余暉,在天空中映照出了大片的紅云,說不出的好看。
“小姐,咱們快些走吧,老太太說,讓小姐少爺們都回各自屋里去,不許再出門呢?!?p> 湘竹還小,她祖母趙媽媽又是白老太太身邊的人,所以,她對白老太太的話格外的遵從。
點了點頭,白瓔珞加快腳步,主仆幾人疾步回了怡安閣。
吃飽了就犯困,白瓔珞斜倚在臨窗的軟榻邊翻著看書,才沒看幾頁,手一歪,便沉沉的睡去了。
再醒來,窗外已經(jīng)一片昏暗。
“小姐那會子睡覺,今兒晚上,怕是沒那么早歇息了。早知道,剛才小姐犯困的時候,奴婢該攔著的?!?p> 流鶯端了碗茶遞到白瓔珞手里道。
說笑了會兒,直到過了亥時,白瓔珞才有了困意,打著哈欠上床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可一整夜都似是睡得不太踏實,依稀聽到了些聲音,不知道是風(fēng)聲還是孤鳥的叫聲。
早起醒來,梳妝時,白瓔珞便見銅鏡里,站在自己身后的流蘇面色有些泛白。
“怎么了?昨夜沒睡好嗎?”
關(guān)切的問著,白瓔珞柔聲囑咐道:“一會兒我走了,你把手里的事交給流鶯她們?nèi)プ?,你再回屋瞇一會兒?!?p> 白瓔珞對流蘇和流鶯兩人,素來都比對其它丫鬟要好些,在怡安閣關(guān)起門來,三人說笑嬉鬧,一點兒主仆的樣子都沒有。
咬著嘴唇遲疑了一下,流蘇湊到白瓔珞耳邊低語了幾句,頓時,白瓔珞的眼中,浮出了深重的愕然。
流蘇說,昨夜承歡居鬧鬼了。
若單單只是鬧鬼,白瓔珞絲毫不以為奇,經(jīng)歷了從白家珞娘變成靖安侯府嫡出小姐這般神奇莫測的事情,再提及鬼神,白瓔珞便沒有絲毫懼怕了。
可鬧鬼這事,卻發(fā)生在承歡居,白瓔珞私心里覺得,這事怕是沒那么簡單。
急著出門進(jìn)宮,白瓔珞也再未多言,叮囑了流蘇白日里耳朵放尖些,聽聽府里都在說什么,還有白老太太和薛氏等人都是什么態(tài)度,白瓔珞便起身出了屋子。
馬車上,照舊是竇繡巧和孫妍彤坐在一起,白瓔珞獨自一人坐在另一邊。
沒什么話說,白瓔珞索性閉著眼睛假寐起來,心里,卻翻來覆去的思忖著早起聽說的那件事。
承歡居自白士鳴和柳氏早逝后便一直空著,這么多年了,沒有一丁點兒異常,怎么如今就突地鬧起了鬼?
再說,白老太太一直希望兒子和兒媳下一世能托生個好命的身子,不止京城外的幾座廟里都點了長明燈,還特意請回來了一尊菩薩供在了承歡居里。
偌大的一個侯府,別處都沒鬧鬼,偏生是供了菩薩的承歡居鬧了鬼,白瓔珞越想便越覺得這其中有蹊蹺。
胡亂的想著,馬車停下,已經(jīng)到了內(nèi)宮門處。
白瓔珞跟在竇繡巧和孫妍彤二人身后下了馬車,換軟轎到了芯瀾閣。
一整日,白瓔珞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下午的棋藝課,墨柘夫子再喚白瓔珞對弈,白瓔珞便輸?shù)囊凰浚堑媚戏蜃邮植桓吲d,抖著胡子訓(xùn)斥白瓔珞,說她不專心。
雖誠懇的道了歉,可墨柘夫子走的時候還是一臉的不滿,背著手怏怏不快的出了門。
白瓔珞瞧在眼里,卻覺得像小孩子心性的墨柘夫子極有趣,回過頭來,卻正對上竇繡巧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白瓔珞不自禁的便斂了笑容。
出了芯瀾閣,白瓔珞跟六公主咬了咬耳朵,便沒再宮里耽擱多久,急急的出了宮。
回到靖安侯府,大門內(nèi)的門房里,流蘇靜靜的候著。
見白瓔珞下了馬車,流蘇過來攙下她,兩人一邊往怡安閣走,流蘇一邊輕聲說道:“大夫人請了道觀里的道士來瞧,那位道長說,承歡居長久無人居住,又供了三爺和三夫人的牌位,導(dǎo)致那里陰氣太重。再加上昨夜是百鬼出行的密集之日,所以,承歡居才鬧了鬼?!?p> 聽的認(rèn)真,白瓔珞回頭問道:“那,那位道士可說了破解之法?”
流蘇搖了搖頭,“旁的都打聽出來了,只這破解的法子,卻沒打聽到,奴婢也怕問的太多露了痕跡,所以便沒再往慶安堂和茗雅園跑。”
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流蘇湊過來低聲說道:“不過奴婢聽聞,那道長走后,大夫人在茗雅園發(fā)了好大一通火,卻不知曉是什么緣故?!?p> 點了點頭,兩人已經(jīng)繞過垂花門進(jìn)了東廂,白瓔珞和流蘇便很有默契的止住了口。
在怡安閣休息了會兒,便到了用晚膳的時辰,白瓔珞更衣梳洗完畢,帶著流蘇和湘竹去了慶安堂。
許是昨夜鬧鬼的事搞得闔府上下人心惶惶,晚膳時分異常靜謐,待到撤了膳桌,大少爺?shù)热硕技贝掖业母嫱肆耍粫r間,正屋內(nèi)只余白老太太和白士忠以及薛氏幾人。
知道她們有要事要商議,白瓔珞俯身行了禮,跟在白瓔蕓幾人身后出了門。
回到怡安閣沒一會兒,湘竹才步履匆匆的回來,見了白瓔珞,面帶急色的說道:“小姐,奴婢去尋祖母說話,只耽擱了一下下,就聽到了一耳朵,大夫人說,那道長的意思是,只要有人搬進(jìn)承歡居去住,承歡居里有了陽氣,自然就不會再鬧鬼了?!?p> 搬進(jìn)承歡居?
白瓔珞一瞬間明白了這中間是誰在動手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