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羅地網(wǎng),無孔不入
等陰陽家少司命沒了身影,蓋聶便動身,繼續(xù)向前走去。
此次蒼龍七宿現(xiàn)世,原本是由陰陽家的東皇太一,用秘術(shù)測算而出。
除了陰陽家的高層,東皇太一估計就只告訴了墨家的燕丹,試圖讓后者做其頭馬。
蓋聶還疑惑嬴易是怎么知道的呢,
現(xiàn)在看來,這位時常辦事劃水且從不說話的少司命,便是整個陰陽家,潛藏最深的臥底。
才不過幾年光景,羅網(wǎng)便從最初的他與嬴易,發(fā)展成如今這般規(guī)模。
前不久他還聽說了,就在道家與世無爭的天宗門內(nèi),竟也有一地位極高之人,早早便加入了羅網(wǎng)。
也就是不知,叫什么名字……
正想著,蓋聶剛一回神,
四下便被一股悄無聲息的至純內(nèi)力所覆蓋,放眼望去,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不見了半分生機(jī)。
他面色一凝,因為此時此刻,竟連自己的五感,都產(chǎn)生了些許的遲緩,
施術(shù)之人內(nèi)力的深厚程度,可見一斑??峙滤钠芬韵碌母呤痔ぷ愦朔降赜?,當(dāng)場,便會喪失感知及行動能力。
“道門術(shù)法,天地同色?”
蓋聶手中的淵虹于劍鞘之內(nèi)微微晃動,他這次來就是替嬴易解決高手的,有此等內(nèi)力之人,他必須得看看。
……
而與此同時,
一位身穿道袍,滿頭白發(fā)的劍客,倉皇遁入了林中。
此人內(nèi)力深厚,身法輕盈,后背兩柄象征陰陽的寶劍,均證明了這名劍客的身份非凡。
而他,便是道家人宗的掌門,逍遙子。
起初的道家信奉天人合一,并沒有什么天宗人宗的派別。
可隨著幾百年道門的發(fā)展,加上如今世道艱難,一些弟子愈發(fā)覺得,天宗的與世無爭,清凈無為,并非他們心中的道義。
所以秦滅六國,推行嚴(yán)刑峻法,
道家自然而地然,也就分成了兩種態(tài)度。
一種是順勢而為,不幫助,亦不抗拒,而以逍遙子為首的另一派,則是主張建立另一個新的大一統(tǒng)國家。
道家天人兩宗的爭斗,由來已久。
為了避免廝殺,他們每隔十年便會舉行一次論道。
誰勝,誰便能擁有象征掌門之位的名劍,雪霽。
從而帶領(lǐng)整個道門繼續(xù)前行,尋求那傳說中,真正天人合一的境界。
而距離上一次論道,已有十年。
逍遙子在衛(wèi)莊和六劍奴手上落了下風(fēng),
此時再去爭蒼龍七宿,倒不如好好籌備,爭取將那道門的至寶雪霽,從天宗赤松子那個老頭子手上拿來。
可就在他擺脫秦軍追擊,正想要運功調(diào)息時,
萬物無聲,天地同色。
逍遙子感受到一股強(qiáng)大的壓迫感,立時拔劍相對。
“赤松子這老家伙,還真會挑時候!”
……
不多時,
等蓋聶到場,只見三人身影。
一位,便是道家的人宗掌門,逍遙子。
一位,是同樣身穿道袍,戴高冠,持劍而立的老者,道家天宗掌門人,赤松子。
而最后一位,卻是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銀發(fā)藍(lán)瞳,身材高挑,明月與繁星在她面前都顯得黯然,整個人如同冰山般傲立,藐視眾生,清傲出塵。
“想必,這便是那位連勝天宗十大長老的天才吧?!卞羞b子緩緩說道,“多年不見,記得是叫……曉夢?”
“不錯。我知道今日師弟你狀態(tài)不佳,那此次論道,便由我?guī)熋脮詨?,代表天宗與你一戰(zhàn)?!?p> “哼,笑話?!?p> 逍遙子不屑地冷笑一聲。
以大欺小對付個女弟子,不是他的風(fēng)格。
況且就算他同意,日后也難免受人詬病。
再者說了,天人兩宗的論道還沒正式開始,這赤松子便急匆匆地前來尋他,
要么,是為蒼龍七宿而來,要么……
就是赤松子算出他自己命數(shù)將盡,想要盡早解決了吧!
畢竟是活了那么久的老東西了,比壽元,顯然是逍遙子更勝一籌!
“我說師兄,你又不是羽化不在了,何需推你師妹上前?過些日子我自會回到山門,親自領(lǐng)教領(lǐng)教,師兄的道法!”
剎那間,逍遙子體內(nèi)的真氣散出,整片區(qū)域不再是灰蒙蒙的顏色,重新煥發(fā)了生機(jī)。
道門術(shù)法,萬物回春。
而這時,逍遙子的視線卻猛地看向另一處,
“敢問,閣下是何人!”
三人同時警覺,只見原本那沒有任何異樣的地方,一直隱藏氣息內(nèi)力的蓋聶,緩緩走出。
“晚輩蓋聶,見過道家二位掌門。”
“蓋聶?”
逍遙子的面色再度凝重,剛從衛(wèi)莊與六劍奴手上逃離,現(xiàn)在又碰上了實力更強(qiáng)的蓋聶。
難道今日的運數(shù),當(dāng)真如此不濟(jì)?
“不知閣下此來,意欲何為?”逍遙子問道。
蓋聶持劍而立,看向三人,
“素來聽聞道家術(shù)法高深,還請三位,不吝賜教。”
此話一出,就連終年面無表情的曉夢,瞳孔內(nèi),也是閃過了半分的震驚。
何意?
蓋聶一人,要同時戰(zhàn)他們?nèi)齻€?
說話慢條斯理,舉止溫文爾雅,可出口時,竟是這該死的狂妄!
真當(dāng)他們道門無人嗎?
轉(zhuǎn)瞬間,曉夢便已是長劍出鞘,一身凌然內(nèi)力沖天而起,
與尋常的江湖高手不同,有事,她是真的上。
“那便,賜教了?!?p> 曉夢冷冷說道,
數(shù)丈之內(nèi)氣如泉涌,肆虐激蕩間,竟是三十六種截然不同的內(nèi)力。
以曉夢十六七歲的年紀(jì),便能將天宗的心法絕技練到此等境界,著實令在場的所有人驚艷。
只不過就在曉夢即將出手前,
師兄赤松子,卻是出手將她攔住,撫須笑道:
“哈哈哈,不愧是劍圣!鬼谷子那老家伙,教出個好徒弟來呀。”
“老夫已經(jīng)許久沒與外人交手了,若蓋先生不介意,就隨我等回山門去。也好讓道家的一眾弟子,見識見識鬼谷派的超然劍術(shù)?!?p> 聽罷,曉夢與逍遙子都是轉(zhuǎn)頭看向他,神情帶著幾分疑惑。
而蓋聶對此,則坦然應(yīng)允,
“既然如此,便有勞了。”他說。
方才曉夢所展現(xiàn)的實力,少說也是九品,而逍遙子與赤松子,又各是半步宗師的級別。
道家天人之爭,蓋聶素有聽聞,但此時出現(xiàn)……難保不是為了蒼龍七宿。
蓋聶一個人,同時將三位世間的絕頂高手拖住,定能為嬴易爭取到更多的機(jī)會。
而就算是前往道家,他也沒有絲毫的憂慮。
且不說天下能困住他的地方屈指可數(shù),羅網(wǎng)在道家天宗里的那位大人物,也定會助他脫身。
“蓋先生,我與你師父是舊相識了,有幾個問題,可否單獨請教?”
這時,赤松子又拱手向他問道。
蓋聶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又向逍遙子與曉夢同時行了一禮,隨赤松子來到一僻靜之處。
赤松子與鬼谷子的關(guān)系匪淺,蓋聶原以為他會詢問些師父的近況,可沒想到,
后者竟直接朝他躬身,深深行了一禮,說:
“羅網(wǎng)天字一等劍客喻師,見過蓋先生?!?p> “???!”
蓋聶一時有些恍惚,呆站在原地。
羅網(wǎng),喻師?
原來嬴易在道門發(fā)展的大人物,就是天宗的掌門本人?!
怪不得嬴易爭搶蒼龍七宿時,赤松子也會在這兒!
“老夫知道這逍遙子來此,欲對公子不利時,便火速趕來。還望先生與公子,寬恕老夫的不察之罪?!?p> “前輩言重了!”
蓋聶慌忙將之扶起,心中的震驚久久難以消除。
道門赤松子,這樣一位仙風(fēng)道骨,飽經(jīng)滄桑,且德高望重的老者,怎能加入羅網(wǎng)這種,這種腌臜的世俗團(tuán)體?
就連他都不禁認(rèn)為,這將會是赤松子此生,最大的敗筆。
但蓋聶不知道的是,
若不是早早便拜入了他的門下,
那嬴易當(dāng)年,就坐上了道家第一掌門繼承人的位置。
……
道家,
真武圣境,
十一二歲,臉上稚氣未脫,眼神卻尤為堅毅的嬴易,手持木劍挺立,鮮紅的嘴角,微微滲出了一行血跡。
而在他面前,則是兩位白發(fā)蒼蒼,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手撐利刃,艱難地半跪在地上。
道家大宗師,北冥子,
天宗掌門,赤松子,
看著眼前的稚童,與四下將近萬道的劍痕,
二人,已無力再戰(zhàn)。
“天人,合一?”
北冥子看著傷勢再度恢復(fù)的嬴易,氣喘吁吁地驚呼道。
劍法稚嫩,何況還是一柄木劍,卻能同時打得兩位頂尖高手,束手無策。
愈戰(zhàn)愈強(qiáng)的強(qiáng)悍內(nèi)力,以及除非一擊必殺,否則便可在轉(zhuǎn)瞬間完全恢復(fù)的超然術(shù)法……
除了傳說中天人合一的境界,二人,再找不出任何的解釋!
“敢問閣下,是如何參透得這天地之法?”
赤松子畢恭畢敬地問道,此時的他對嬴易,已然滿是尊敬。
而既然他誠心誠意地發(fā)問了,
嬴易,便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胡謅:
“人,乃后天之靈,無法入神。一味對天道的參悟迎合,終將面臨無法突破的桎梏?!?p> “故人與自然,當(dāng)互敬互畏,互惠互利。于萬事萬物中尋得兩全法,便是仙道。”
自始至終未曾研習(xí)道家術(shù)法,他對什么天人合一的境界,根本一竅不通。
嬴易只知道自己體內(nèi)的龍血乃是神力,彼此磨合了十幾年,才能做到今天這種程度。
但道家兩位大師聽完,仍是醍醐灌頂,大徹大悟,
“沒想到閣下小小年紀(jì),竟然有此等悟性!妙啊,太妙了!”
北冥子與赤松子相視一眼,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紛紛行大禮,誠摯請求:
“懇請閣下任我道家總掌門,助我一眾弟子,尋得大道!”
嬴易:“……”
自那以后,道家天宗滿門,基本都?xì)w附在了羅網(wǎng)之下。而人宗呢,圖個隨心所欲,歸附之人,自然較少一些。
也就逍遙子之下,人宗半數(shù)的長老罷了,不是很多。
……
等蓋聶完成以表演為性質(zhì),雙方點到為止的比試后,便聽說了墨家被王賁與李信兩人圍剿,元氣大傷。
顧不得再與道門眾人客套,即刻下山,
入墨家,醫(yī)仙谷。
遙遙見了那座草屋,門前掛著的“三不救”的木牌仍在。
“秦國之人不救”、
“用劍之人不救”、
“姓蓋之人不救”。
就差寫上蓋聶的姓名籍貫了。
墨家醫(yī)仙端木蓉,自荊軻刺秦被他阻攔后,這位脾氣古怪的姑娘,便立下這般令人哭笑不得的規(guī)矩。
而嬴易知道后,便強(qiáng)拉著他,幾乎日日來此處尋醫(yī)。
一開始,他豪言說: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p> 但嬴易那劣徒卻說:
“那您就說自己叫葛寧,鄉(xiāng)音那味兒出來,誰分的明白?”
于是蓋聶又說:
“為師平日里最恨的,就是誆騙!”
于是,嬴易淺淺一笑,
“蓉姐姐,有人找你!”
他自顧自地敲了敲門,一把將蓋聶推了進(jìn)去。
“有事?”
一道悅耳的聲音響起,風(fēng)兒吹動發(fā)梢與裙擺,花瓣輕舞,
眼前是一位仿佛只出現(xiàn)在夢中的絕代佳人,溫柔,而又冷漠。
即便強(qiáng)如大叔,也難頂嬴易的這波精準(zhǔn)推送。
只需一眼,魂都丟了去。
半秒種過后,這位天下有名的一代宗師,略顯害羞地攥了攥拳頭,出言說:
“俺,俺叫葛寧~”
……
原本的醫(yī)仙谷中,早已排滿了墨家逃出來的傷者,但蓋聶是這兒的??停瑡故斓乩@至一條小路,出現(xiàn)在后山的一片藥園。
“喂,我這都忙成什么樣子了,你還來搗亂?”
這時,到后山摘藥的端木蓉,恰好與大大咧咧闖進(jìn)來的蓋聶,直直撞見。
而后者腳下,剛好還踩著一株,她精心培育的藥草……
“那個,我,我來看傷?!?p> 蓋聶略顯尷尬地挪開腳,道。
這幾年天天來,再加上有嬴易那劣徒攛掇,兩人之間,已不再需要什么隱瞞。
“傷哪兒了?”端木蓉問。
蓋聶也是絲毫不敢隱瞞自己的傷勢,當(dāng)即拔出淵虹,往左手上狠狠割了一道口子,耿直說道:
“這兒?!?p> “……”
端木蓉一把將他拽離藥田,撫額說道:
“姓蓋的,認(rèn)識你,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敗筆?!?p> “嘶,熟悉的感覺。”
“滾,”
她毫不客氣地把采藥工具丟到他身上,
“自己找藥包扎去,然后跟著你那戲精徒弟一起來幫忙!可以啊,差點連我都騙過去了?!?p> 蓋聶:“???”
嬴易那小子也在?還有,什么騙不騙的?
可還沒等開口問,便看見在石頭后面,由嬴易假扮的游俠趙義,鬼鬼祟祟地露個頭,看著他倆,笑得十分肆意。
“你這劣徒,還不給為師找藥去?”
端木蓉一記肘擊懟過去,
“那誰來幫著采藥?”
“咳咳,對對對,你這劣徒,還不來幫你師娘采藥?”
而這時,如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一位白發(fā)藍(lán)裙,傾國傾城的女子,緩緩走來。
“沒想到名冠天下的劍圣,在蓉姐姐這兒,竟會是這般樣子?!?p> “你是?”
蓋聶皺眉,
他是秦王座下的劍士,墨家的醫(yī)仙谷,被一外人識破身份,難免生出麻煩。
而那女子見狀,又是莞爾一笑,欠身行禮道:
“羅網(wǎng)妃雪閣,雪姬,見過蓋先生。”
“……”
蓋聶微張著嘴,心中,似乎已不是那么震驚,仿佛已然覺得,這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天羅地網(wǎng),無孔不入。
蓋聶今天,算是見識了。
而見他一直呆站著不動,任由左手掌心鮮血流淌,
嬴易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師娘,最終還是能沒忍住,親自包住了他的傷口,嘴里還生氣地念叨著:
“看看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p> “哦哦,不是,那個,我那個……抱歉。”
“滾去干活。”
“哦?!?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時的看事人嬴易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而隨之腦袋上,便挨了師父重重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