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跑到客運站，上了回老家的車子。穿過大橋，停留在紅磚燕檐的祖廟，一個戴著斗笠，手里拿著鋤頭的農(nóng)婦，彎著腰翻著田地，在陽光的折射下，新的泥土泛著濕意，石楠站在她后面喊道：“大伯母”。
葛紅莉停下動作轉身，一張臉被太陽曬得通紅，手里擦拭著汗水，吃驚道：”楠楠，你怎么回來了？“，放下手里的活，拉著她走到祖廟屋檐下，遙望四周，”你母親呢？你這孩子，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現(xiàn)在日頭這么大，也不怕中暑！“
石楠聽著她關心斥責的話，心防乍泄，圈住她的腰際，不管不顧哭泣，“大伯母，大伯母“。
小侄女忽然哭得這么傷心，葛紅莉手足無措，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到底怎么啦？誰欺負你了！告訴大伯母，大伯母幫你出氣去！“
石楠躲在她懷里，拼命搖頭，葛紅莉只能帶著她回家，石鑫跟小伙伴一起躲在龍眼樹下，他們剛剛上山砍了一段竹子，搭了一個灶臺，準備煮竹筒飯，見母親拉著小堂妹從鐵路上下來，高興得跑出來，”楠楠，你怎么回來啦！走，跟大哥一起吃竹筒飯去！“
葛紅莉有些心煩，”吃什么竹筒飯，你去叔公家，把你大伯跟二叔喊回來！“
石鑫不情愿，葛紅莉虎著一臉，揚手就要打他，石鑫逃得跟個兔子似的躲開，把小伙伴叫回去，沿著小路跑到叔公家，石明澤跟石明清正在砌墻，”父親，二叔“
石明清身穿一件背心，汗?jié)n滴到地板上，取笑石鑫：“你怎么來了，是不是又闖禍了?。 ?p> 石鑫跳腳，“冤枉呀，二叔，我可什么都沒有干！”
大侄子頑劣成性，經(jīng)常被大嫂胖揍，石明清不以為然。
石鑫很是憋屈，無奈道：”是楠楠回來了！母親叫你們回去！“
石明澤從紅磚上跳下，一巴掌蓋在兒子身上，“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說！明清咱們走！”
石鑫立在后頭，委屈得跟個小媳婦似的，見父親他們回去也不等自己，趕緊跟上。
石楠坐在大伯家，臉上掛著淚漬，不停的啜泣，什么也不說話。
葛紅莉六神無主，腳步不停的走動，自己飼養(yǎng)的公雞鳴聲長叫，宛如一道洪鐘，石明澤三人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大步上前：”你們總算回來，楠楠不知怎么了，回來就一直哭！而且還是一個人回來的，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打電話給弟媳了嗎？“
”還沒有“
”我這就去打！“
石楠看見伯父們，抬起哭紅的雙眼，”大伯，二伯“，她的聲音宛如貓兒般細碎，石明澤二人心肝顫抖，石明澤蹲在她面前，目光心疼，“告訴大伯，是誰欺負你了！”
石明清不由分說作出拳頭，“對，你說！二伯幫你揍他！”
石鑫在后頭不甘示弱道：”還有我！“
石楠在他們關懷的目光下，鼓足勇氣道，”姐姐，姐姐不是父親生的！他的生父找來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石家人氣得目光猩紅，石明清一拳打在墻上，暴躁如雷，”簡直欺人太甚！我要找他們算賬去！“
石明澤尚存理智，喚住二弟，”站??！回來！“
”大哥“
”明漢已經(jīng)去世了！不要讓他死后還不得安息，被眾人恥笑！“
“難道就這么便宜他們嗎？我不甘心！”
石明澤搖頭苦笑，“不甘心也得忍！為了楠楠的名聲！“
時下鄉(xiāng)村，思想封閉，一個不小心，流言可以淹死一個人！石家人細思后想，只能含淚血吞，吃下這個大虧！
葉家人知曉這件事后，連夜坐車，趕到石家。
石家人不忍石楠再受傷害，命她在房里。
屋外，氣氛凝重，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
葉晚清望著那扇緊閉的門，祈求石家人，“楠楠怎么樣了！我可以進去看一下嗎？”
石瑩站在熟悉的地方，躲在母親后面，不敢看石家人的眼神。
石明清冷冷笑道：“楠楠不想見你！”
葉晚清自知自己罪孽深重，面上越發(fā)愧疚。朱蘭望著自己的女兒，恨鐵不成鋼，厚著一張老臉，面上都是羞愧，躬著身子：“是我們?nèi)~家對不起你們石家，老婦人跟你們道歉！”
葉晚峰失聲：“母親！“
葉晚清雙手捂面，哽咽出聲。
石明澤撇開臉，冷聲道：”您起來吧，我們擔不起你這樣的禮！“
葉晚峰攙起朱蘭，目光藏著濃濃的歉意，“妹子年幼無知，幸得明漢庇護至今，我葉晚峰在此發(fā)誓，愿意傾盡一切幫助石家，撫養(yǎng)石楠長大成人！”
“不需要，我們自會撫養(yǎng)”
葉晚峰碰了一個釘子，一時有些難堪，強振精神，“晚清畢竟是楠楠的母親，血緣關系是切不斷的，楠楠沒了父親，難道你們讓她沒了母親嗎？
石家人面色稍緩，因為他說的話在情在理。
石楠年紀尚小，再失去母親，于成長肯定是不利的。
石楠霍地打開房門，眾人看見她，情緒各異，“楠楠！”
“舅舅，母親沒有告訴你，她有了再婚對象？”
她的目光銳利，放佛可以看透人心，葉晚峰神情微妙，捂唇咳嗽一下，緩緩點頭。
石家人不傻，很快猜到是誰！唰唰的變臉，極其難看！
葛紅莉面露鄙夷，望著葉晚清，“你竟然還有臉來這里！”
“大嫂！”
“別叫我大嫂，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媳！”
葉晚清再次受挫，如遭雷擊，”楠楠，母親還是愛你的呀！你為什么就不能給母親一個機會呢？“
石楠輕聲說道，“為何不說你貪心呢？殘忍呢！“
”你讓我去看你們一家三口如何相親相愛？“
”不好意思，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
說到這里，目光含淚，烏黑的瞳仁倒映葉晚清的模樣，“我請求你留在我身邊，咱們跟姐姐，就像以前一樣相處，可以嗎？”
葉晚清遲疑，石瑩在她身后，忍不住抓著母親的后背，疼痛將她拉回現(xiàn)實，捂著胸口，痛不欲生，“為何要這樣逼我！楠楠！”
“姐姐，你呢？你要跟我一起嗎？“
眾人的目光投放在石瑩身上，石瑩想到生父給她看的上海，課本上描繪的東方明珠，令她心生向往，選擇石楠就意味放棄這一切，繼續(xù)窩在逼仄的房子，聞著驅除不掉的臭味，石瑩心情極其復雜，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抿唇不語。
石楠等了許久，不見她回復，抹掉眼淚，背過身子，“你們走吧，就當石楠不存在了！”
“楠楠”
她的決絕，令葉家人震驚，葛紅莉抱住石楠，石明澤直接下逐令，”你們還不走！再不走就不要怪我翻臉無情！“
葉晚峰瞧見這架勢，連忙拉著家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