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寶輪寺

　　在宣平郡外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名曰鳳山。

　　相傳，在很古老的年代，這里曾有過一只五彩斑斕的鳳凰落在山頭，流連數(shù)日才走。因此才得名鳳山。鳳山并不高大，但是錯落有致，古道曲徑通幽；是避暑乘涼的好地方。

　　在鳳山的山脈深處，有一座遠(yuǎn)近聞名的寺廟，名為「寶輪寺」，寶輪寺的規(guī)模并不大，全寺上下大約有百十名僧人，但是，因?yàn)榉綀A二三百里內(nèi)，只有這一座寺廟，故而常常有人來此拜簽，禮佛之類的，因而，日子長遠(yuǎn)下來，倒也香火鼎盛。

　　這一日，寶輪寺的山門處，緩緩的駛來了三輛華貴馬車；待行到近前處，車駕停了下來。

　　隨即，便見到從車轎內(nèi)紛紛下來數(shù)人；凝望而去，一位頗有威儀的中年人，身穿黑色長袍，留著長髯；而在中年人的旁邊則站著一位嚴(yán)肅的婦人，只見這婦人身穿墨綠色長裙，頭發(fā)用珠釵挽起，讓人猛一看去，不敢與之親近。

　　而在這兩人身后，還站著一位身穿灰色布衫的年輕男子，年約二十余歲，手上布滿了老繭，滿面胡須，顯得十分不善。

　　在這三人不遠(yuǎn)處，則還有另外四人，一位如出水芙蓉的婦人，一位青衣馬夫，一位丫鬟狀的可愛女子。還有一位身穿藍(lán)色衣衫，劍星眉目，面容俊秀的年輕男子，看上去年約十七八歲，不言語間，讓人感到一絲不容接近之意，此人正是陳遠(yuǎn)。

　　而這一行人，正是蔣府家的眾人，中年人乃是蔣言蔣舉人，站在蔣舉人身旁的兩位，一位正是那大房夫人，號稱鐵娘子的楊氏。而在楊氏身旁的年輕男子，則是楊氏的遠(yuǎn)房表弟。

　　站在陳遠(yuǎn)身旁的則是王氏、王貴與丫鬟小蕓了。

　　不久前，陳遠(yuǎn)才知道，蔣家是寶輪寺的香客，每三個月都會來寶輪寺拜佛祈福，借此來寺廟住上幾天。今日，便是蔣家人又按時來到寶輪寺的日子。

　　蔣家人來寶輪寺本來沒什么，但讓很遠(yuǎn)意外的是，王氏非要帶著他來，還說，要帶他來解解悶。

　　陳遠(yuǎn)本來想拒絕的，但是，實(shí)在是抵不過王氏的再三的邀請，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她。

　　此刻，陳遠(yuǎn)向前方打量而去，只見寶輪寺的兩端，種植著不少高大的翠松，已亭亭如蓋矣。將那碩大的寶輪寺山門牌匾遮蔽了大半，但也因此更顯幾分山里的幽靜之意。

　　山門兩側(cè)的紅木已經(jīng)泛出了一些草黃色，看來，這寶輪寺也存在許久了，至少四五十年的光景是有的。陳遠(yuǎn)一邊打量著山門，一邊這般想著。

　　“我們已經(jīng)到了，快進(jìn)去吧。”蔣言神色頓了頓，便向眾人招呼道。

　　說罷，便率先向著山門內(nèi)走入。楊氏與王氏緊隨其后，陳遠(yuǎn)則跟隨在最后。一行人剛進(jìn)入山門，便見到這寺廟南北走向，橫跨數(shù)百米遠(yuǎn)，正中央是廣場，后面依次是大小不一的廟宇。

　　剛步入到廣場沒幾步，便見到一位身披袈裟的和尚便向他們迎了來，這和尚年約六十余歲，留著白色的胡須，看起來倒也和善親切，和尚快步上前，合禮道：“蔣員外，老衲就知道你會準(zhǔn)時而來，故此恭候多時了。”

　　“方丈言重了，在佛祖面前，當(dāng)是虔誠，在下又豈敢怠慢。”蔣言口中客氣道。

　　“陳公子，這是寶輪寺的主持靜晦大師?！备谏砗蟮耐跏系吐暯o陳遠(yuǎn)介紹著。陳遠(yuǎn)聽后緩緩點(diǎn)頭。

　　這時，靜晦已經(jīng)引著眾人前往了前面的一座大殿，名曰轉(zhuǎn)輪殿，在轉(zhuǎn)輪殿內(nèi)供奉著幾尊金燦燦的佛像，一行人紛紛跪下來參拜。不過，陳遠(yuǎn)除外，他自是不相信什么佛法，更不會將自己的心思與幾尊雕像訴說祈禱。

　　在他們棼人眼里，只敬畏天，唯一的宿命，就是不斷變強(qiáng)，找到失憶性情大變的解決辦法。

　　“咦，這位公子不是來祈福嗎？”靜晦站在不遠(yuǎn)處，看到了陳遠(yuǎn)獨(dú)自在那里坐著，不解的問道。

　　“在下不是蔣府之人，只是隨行過來參觀而已?！标愡h(yuǎn)如實(shí)的答道。

　　“那公子可參佛法，可信因果嗎？”靜晦又追問道。

　　“在下不參佛法，也不信因果。依我看，因果循環(huán)，或有定數(shù)；但世間之大，更多是無常，不可因因果論之，事在人為也不是不可以。”陳遠(yuǎn)緩緩說道，他心中又想到了棼人窮極一生要改變的失憶性情大變的宿命。

　　靜晦聽后神色一頓，想了想后，盡露出幾分贊嘆之色來：“公子這般年輕，竟有這等高見，老衲佩服。但不知公子是何方人氏，敢問公子這世間可否有一種力量，能在冥冥中主宰無常，使一切清明有序，讓無常亦藏于諸般緣法中？”

　　靜晦和尚聽后，向著陳遠(yuǎn)再次問道；這一下子，陳遠(yuǎn)有些傻眼了，這老和尚竟試圖與他談?wù)撈鸱鸱?，他可沒有絲毫興趣。陳遠(yuǎn)想了想，正欲說什么時，沒想到，另外一個話語聲卻先傳了出來。

　　“哼，他懂得個什么，不過是一個落難子弟，也在此賣弄學(xué)識，真是好笑?！?p>　　嘲諷的話語聲從不遠(yuǎn)處傳來，陳遠(yuǎn)抬頭看去，卻見此話正是那蔣言的大夫人楊氏所說。

　　陳遠(yuǎn)心中閃過不快，但是，面上卻裝作面無波瀾，不與這楊氏爭執(zhí)什么。因?yàn)樗靼?，楊氏故意針對他，皆是看不慣王氏所致，這兩位夫人，明爭暗斗的狠吶。楊氏的遠(yuǎn)方表弟也不善的看向了陳遠(yuǎn)，惡狠狠的瞪了他幾眼。

　　“我倒是覺得陳公子說的有理，老爺你覺得呢？”王氏見此，眼中悄然閃過厭惡之色，隨后笑嘻嘻的說道，還向一旁的蔣言詢問道。

　　“嗯，無常亦有常，便參佛法后，方會明白，眾生時無常，而萬物有常，花開蒂落，四時交序；想不到陳公子乃是有慧根之人?！笔Y言摸了摸胡須說道。

　　陳遠(yuǎn)含笑而過，并沒有接話；王氏臉上閃過得意之色，而楊氏則冷哼一聲向著不遠(yuǎn)處的求簽處走去，他的遠(yuǎn)方表弟也跟著去了。

　　“靜晦大師，這是我本次供奉的香油錢，還望大師收下?！彪S后，又見蔣言拿出了一個錢袋遞給了靜晦主持，對此，靜晦倒也沒有例外，直接收下了。

　　“幾位施主一路舟車勞頓，想來也累了，本寺已為你們安排好了房間，諸位請隨我來。”靜晦滿意的收下了香油錢后，便引著眾人前去入住。

　　不久后，幾人便被帶到了另一座院落的廂房，分別給幾人安排了房間后，靜晦主持便離開了。

　　對此，陳遠(yuǎn)到?jīng)]什么意外，畢竟，來之前就已經(jīng)告訴他要在寺廟里住幾天，蔣言還需要禮佛。

　　這寺廟真是個清心寡欲的好地方，到處冷冷清清的，陳遠(yuǎn)在入住后，也沒有出去，便在房中呆著休息。

　　入夜后，陳遠(yuǎn)早已睡下，而在另一間房間里，正發(fā)生著這樣的事。

　　“那件事謀劃的怎么樣了，你不是說，你們幫已經(jīng)決定幫我了嗎，為何還不動手？”

　　“姐，你就放心好了，此事是幫主親自答應(yīng)我的，絕不會差的。你只需要耐心等待便是?！?p>　　仔細(xì)看去，這說話的正是楊氏與他的表弟張千。

　　“還需要等待多久，你今天沒看到嗎，那小賤人就快騎到我的頭上了，我再不動手，那老家伙怕是已經(jīng)將我休了出去；他瞞著我去找郡守的事，以為我不知道嗎，老娘也不是好惹的，既然他不講夫妻情意，就莫怪我辣手無情了?！睏钍弦贿呎f著，臉上也浮現(xiàn)出了不耐之色。

　　“嗯，我回去便馬上返回幫里，去探下幫主的口信。不過，姐，那個陳遠(yuǎn)是什么人，他不會是那小賤人請來的幫手吧？”張千說道最后，變得有些驚疑起來。

　　楊氏聽罷，臉上浮現(xiàn)出不屑之色。而后道：“幫手，哼，一個文弱書生而已；我早已打聽過了，說到底，這人也和你們黑虎幫有些干系，不久前被黑虎幫劫道昏死在郡外的山路上，被那小賤人救起帶回府里的?！?p>　　張千意外道：“還有此事，也沒聽幫里說起過，可能是下邊的人干的，不過，這也沒關(guān)系，到時候，我們行事的時候，將他解決掉就好?！?p>　　“嗯，等返回時，你就找個機(jī)會回幫里去吧，那小賤人一直未曾有身孕，多次來廟里拜菩薩，可真是煞費(fèi)苦心了，她一心想著壓倒我頭上來，我偏不如她意，老娘半生操持蔣家，整個蔣家都應(yīng)該是我的?！睏钍虾莺莸恼f道。

　　張千見此，緩緩點(diǎn)頭表示同意。不過，他二人自然不知道，此刻被他們罵作小賤人的王氏，正和靜晦主持在一間房里也秘密的談起了話。

　　“大師，我見陳公子頗有慧根，如若讓他來菩薩面前代我伺奉，想來菩薩定能感我心意，早日賜下胎兒，圓我與老爺之宿愿，如此也可為我們蔣家延續(xù)香火了?！蓖跏舷蜢o晦主持這般說道。

　　靜晦主持遲疑道：“我見那陳公子不似普通人，心志堅定，恐難來這廟宇做些俗事。你這么多年來，虔誠禮佛，期許能懷有身孕，如今只差一年之期便可圓滿，為何讓人替你來？”

　　王氏臉上泛出愁緒，而后道：“大師有所不知，我家事不堪其擾，我若長久離開，我必被長房算計；我于陳公子有救命之恩，來此代我禮佛一段時間，此也合乎因果之緣法，想來他是會答應(yīng)的。若我找其他人，難有這般緣法，若以錢財相尋，怕是找不到他這般有慧根之人，且無誠心，恐功德盡失，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