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雪一直下
小小少年在抽泣中漸漸瞌睡了過去。
這么晚了,周歡說了一大通后卻清醒的很。
在心里默默的盤算了一下。
一千文是一吊錢,一吊錢是一兩,五十兩就是五萬文。
到底是多少錢周歡心里還是沒數(shù),只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家還不起。
這窮山溝里的百姓一看就沒錢,而朱五六家看起來就更沒錢了。
別人家門上吊著的又是柿子又是玉米還有紅菇鳥,院子里一壇一壇的瓦罐里不用打開就知道是干菜。
這還是最次的人家,好一些的家里還有豬有雞,院里的墻鋪的青磚,家里的墻說不定還是火墻。
再看朱五六家。
窮的叮當(dāng)響,要啥啥沒有,也不知道襯幾畝地,地里種的東西賣去了哪。
哎。
別能睡前想糟心的,容易胸口長結(jié)節(jié)。
人生不就是關(guān)關(guān)難過關(guān)關(guān)過嘛。
閉眼,睡覺。
明天繼續(xù)去河邊挖蛤蜊去。
多挖些,讓孩子們多吃點。
嗯,也讓舅母嘗嘗。
嘻嘻。
。。。。。。這丫頭凈想美事兒呢。
233溫馨提示:人生路漫漫,明天要下雪。
就這樣
周歡帶著對明天美好的憧憬睡下。
隔日又帶著對新一天的驚悚睜開了眼。
“哎呀媽呀,這雪咋說下就下呢,一點準(zhǔn)備都沒有,河面沒結(jié)冰咱也不敢下了?!?p> 昨天半夜下的雪,好像故意等著給周歡驚喜似的,剛閉眼就下,下的白茫茫一片,很刺眼。
山林里的腳印一大一小,只有姐弟二人。
“姐,今日是立冬。”周滿小臉凍的通紅,腳底下一腳深一腳淺變成了一腳泥濘另一腳更泥濘。
“告訴你別出來看了,看了也沒用你非要來?!?p> 雪夾著雨,邊下邊化,兩人互相挽著手走都打滑。
周歡好想大哭一場。
今早換上的棉鞋有些頂腳,腳指頭在里頭亂動,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再想起昨天以為蛤蜊自由的快樂和在夢里一樣。
“幸好昨天蒼耳該整的都整回來了,這下了大雪也整不著了?!?p> 這件事,喜憂參半。
她還沒想好怎么賣就搞壟斷了。
周歡在一邊很是好奇的問周滿:“你知道今天立冬要下雪?早就知道?”
周滿仔細(xì)著腳下,也沒顧上思考這話幾個意思。
直接告訴了周歡:“嗯那,先生說過立冬北風(fēng)雨雪多?!?p> 周歡胸口悶悶的。
早知道不告訴她,昨天看著她傻樂。
“老朱家的,你們舅回來了!”
山底下,隔壁嬸子的大金牙刺眼一晃,周滿忙是擋住了眼睛。
“舅回來了?這么快?”
周歡沒搭理周滿,隔空和山下的嬸子來了個對視。
看看她像上來干活的嗎,山林子里有啥可干的呀。
家里男人不出來她出來了,給她勤快的。
“別搭理她,趕緊下山?!?p> 一個白眼送給山下的朋友。
周歡拽著周滿搖搖擺擺的走,連個傘都沒打,回去直接白毛女了。
此時,從朱家院外往朱家門里面看,是兩兄妹毫無防備的一幕。
周歡想的八九不離十,沒有周滿那么驚訝。
朱五六指定是回來了。
還回來的很丟臉。
丟臉到什么程度呢。
一塵不染、白皚皚的院子里,朱五六渾身上下就穿著臟兮兮的褻衣。
本就有些囔囔肉在身上,這么一跪跟個雪人似的。
旁邊的騾子都比他看著暖和。
過往的人都嚇了一跳。
往常旁人肯定會笑話幾句。
但這時候誰也不敢好信兒的去鬧去喊:欸老朱你回來啦,來我家坐坐喝口熱水呀,說說這是咋了。
只因門外還站著周歡。
“這是咱舅嗎?”
周歡也怪的很,心里還殘存著百分之一徹底崩塌。
她覺得怎么著朱五六也不可能跪在外頭啊,這古人家家戶戶不打媳婦就不錯了,還是說他又做了什么罪無可恕的事兒?
“舅?”
周滿選擇直接上前,他看了看關(guān)緊的房門,還有窗戶上兩雙水汪汪的眼睛。
一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了。
這是舅母的安排,不是他能讓起來就起來的。
朱五六心如死灰,兩眼發(fā)白之外外面還有一圈紅印子。
“啊。”周歡捂住了嘴巴,咬著嘴唇扶著“大熊貓”起身。
等會兒雪下大了就上凍,這人還死活不配合,在這挺著干啥?
想當(dāng)永凍雞?
到底是倆孩子沒轍了。
只要朱五六自己不愿意,他們壓根動不了他一根汗毛。
他心話:別扶了,扶不起來的阿斗說的就是他,他不起來,沒臉起來。
周歡懟了懟周滿,使眼色道:“你去,進(jìn)屋勸勸舅母,讓舅趕緊進(jìn)屋。
一來家丑不可外揚,讓舅在外面跪著不好看。
二來這天氣冷,膝蓋受了涼容易得病,還是年年都犯的慢性病,有啥事進(jìn)屋再跪?!?p> 周滿和周歡對視一眼就往屋里跑。
一會兒的功夫,周滿又小跑了出來,帶的是孫佩芳的口諭。
舅母讓你起來進(jìn)屋說話,說跪壞了要看病,家里再沒錢舍得花給你。
“起來吧舅,我扶你,不行我也能拖著你,你就不稀起來吧,看樣兒進(jìn)屋還得跪著。”
周歡說完就上手,一打眼對上的是朱五六掛著淚珠兒的目光。
一家里就倆男人,兩天的時間把一家子的眼淚全哭完了。
別說她一個女孩子家看不起他們男人,家里女人還沒哭呢好吧。
周滿“噓”了一聲,指了指里頭。
別說了,舅舅哭的很隱忍了,屋里三個哭更兇。
周滿沒夸張。
這是家里的簾子厚,隔音效果好。
等掀開簾子,嗚嗚咽咽,嘰嘰哇哇,什么聲都有,就是沒一句完整話。
只見炕頭上。
最里面癱軟的是孫佩芳,棉被一半鋪著,一半蓋在腿上。
左右各一個童女,顫著丸子頭搖著孫佩芳的胳膊。
中間放的是一個雕鏤的木匣子,開蓋的,里面空蕩蕩。
這是干啥?
做法呢?
煉金術(shù)?
兩個小娃一個抹著淚說:“娘,娘原諒爹爹吧,我去吳師傅那打工賺錢?!?p> 另一個張著大嘴仰頭說:“娘親,我也不吃米糕了,我的米糕錢給爹爹。”
“舅母、”
“歡兒你過來?!?p> 周歡下意識的看了周滿一眼,兩姐弟似乎都有預(yù)感。
這有錢沒錢和他們關(guān)系很大。
周滿很抬不起頭。
周歡則被迷迷糊糊的拽上了炕。
孫佩芳指著匣子里的錢說道:“這是舅母頭些年攢下的錢,原先有三十兩,本想著給你借點錢湊一湊就可以贖身了。
現(xiàn)在,你這沒臉皮的舅舅不但沒借來錢,還賭輸了錢,全輸光了!
你說他怎么有皮有臉!”
孫佩芳捂著臉,什么都不看心里會舒服些。
周歡捧起了匣子。
三十兩?
家里襯這些錢,卻衣食住行沒有一塊是比得過別人家的?
不用想、不用看、這錢是為了誰攢的她很清楚。
此時,周歡眼睛都不敢去瞄兩邊的小丫頭。
“舅母,你說你這是干啥呀,不都說好了嗎錢的事我和小滿想辦法,我倆能行……你說這樣,我……我以后、我?!?p> 行什么?
朱五六也說自己行。
說自己城里朋友多。
結(jié)果呢?
孫佩芳狠下了心。
“不行舅母想好了,你和你弟弟走,走的越遠(yuǎn)越好,別讓人抓住了。
我和你妹妹們沒有事兒,是你舅舅干的事兒,他要面子輕信人!活該下大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