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個周六。對于D市大多數(shù)的上班族來說,每周這種休息日的早上九點(diǎn),不是在宿醉,就是在補(bǔ)眠。人們普遍習(xí)慣睡到十一二點(diǎn),再起床出門去吃個早午餐。
譚一鳴沒有這樣的習(xí)慣。即使是休息日,他也會早起去健身,然后吃早飯。其實譚一鳴更喜歡這種時候去健身房,因為里面的人比平時要少很多。
路上接到一個電話,是很少會主動打電話給他的蘇一杭。
他想起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張玉辭職之前,蘇一杭好像跟人告白被拒絕了,也不知道她從失落中走出來沒有。
“譚一鳴,晚上我可以來你家吃飯嗎?”聽上去蘇一杭心情很好,讓譚一鳴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好。”
他本想問她是不是忘記那個同事,打算向前看了。但想了想,這些話還是晚一些當(dāng)面問的好。
“我還要帶一個朋友來,想介紹你倆認(rèn)識,你一個人做三個人的飯可以嗎?要不要我們提前來幫忙,我那朋友做飯也特別好吃的。”
“不用了。”譚一鳴心情有些異樣,在聽蘇一杭說了還有其他人以后。
“我是來你家接你,們嗎?幾點(diǎn)?”他問。
蘇一杭完全沒聽出他語氣里的變化:“六點(diǎn)吧。不用開車出來了,我們就在最高塔登塔位置那邊兒等你。”
蘇一杭開開心心掛斷了電話,又從通信錄翻出另一個人的,撥了出去。
“喂,小蘭嗎。你還記不記得我上回給你說那個住在最高塔的朋友……”
他們在約定的地點(diǎn)等到了譚一鳴。蘇一杭是故意選在這個地方的,就是想要小蘭體會一下當(dāng)時她第一次去譚一鳴家的那種震撼,這樣在心里對譚一鳴有個好的第一印象。她已經(jīng)跟小蘭說過了,譚一鳴單身,而且不止一次跟她說過想在D市找個女朋友,可以結(jié)婚的那種。
“我覺得你倆是在太配了,所以想介紹你倆認(rèn)識。”末了怕小蘭拒絕,還加了一句:“你絕對會喜歡他的?!?p> 如她所愿,走進(jìn)私人電梯的時候小蘭如同當(dāng)初自己那般,一開始是有些不可置信。即使她掩飾的很好,也被蘇一杭察覺出來了。小蘭平時就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但她隱藏情緒的方法不是像很多成熟男女一樣不動聲色,而是用一種其他的表情動作或者話語來掩蓋本身的情緒,蘇一杭很容易就相信,因為蘇一杭懶,懶得去解讀別人的真實意圖,所以在蘇一杭對小蘭的了解就只是一個和自己很像,情緒表達(dá)很直接的女子。而今天小蘭沒有如同平時那樣發(fā)出“哇”的贊嘆,而是全程沉默,這種反常反而讓蘇一杭注意到了她的異樣,再以自己曾經(jīng)的心理推測,得出了那樣的結(jié)論。
譚一鳴也一路無話,電梯到了家,推門進(jìn)去。
“隨便坐。”譚一鳴想起蘇一杭第一次來就把他所有房間逛了一遍,連進(jìn)門的衛(wèi)生間都沒放過,又加了一句:“其他房間你們也可以去看?!?p> 說完就系上圍裙去做飯了。
小蘭依舊很安靜,她也沒有四處走,自從被領(lǐng)進(jìn)門就一直乖乖的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間或看看客廳的燈飾,又不時看看在開放式廚房做飯的譚一鳴??傊@得特別拘謹(jǐn)。蘇一杭為了讓她放輕松一點(diǎn),把她拉到窗邊,指著下面?!澳憧础!?p> “是那個噴泉!”
“對。你坐這里,我給你照相?!?p> 蘇一杭拿出手機(jī)咔咔咔拍了幾張,可惜這里太高了,再加上手機(jī)鏡頭總是前后景模式自由轉(zhuǎn)換,拍到了人背景就一片模糊,拍到了背景人又一團(tuán)黑,折騰了半天她倆只好放棄。倒是小蘭拿出手機(jī)拍了好些從這個角度看噴泉的照片。
吃飯的時候小蘭也不怎么說話。這下蘇一杭肯定小蘭是看上譚一鳴了所以才這樣反常,她如今的惜字如金可以理解成害羞。但就苦了蘇一杭,因為譚一鳴話也不多,他平時話就不多,今天更少,蘇一杭把這也同樣理解為譚一鳴在害羞。在兩個無話的人之間扮演活絡(luò)氣氛的角色并不是蘇一杭所擅長的,氣氛異常尷尬,她在心里叫苦不迭,自己沒有做媒人的天賦,以后還是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吃完飯?zhí)K一杭提議看電影。譚一鳴突然問她:“你不是明早飛德國嗎?看完電影回去還有足夠時間睡覺嗎?”
“我后天飛德國?!碧K一杭說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飛哪里?”
“昨天和段曉還有其他幾個中國空乘吃飯,聽她們說的,她們都很羨慕你這個月飛德國。”
“哦,可我是后天飛啊?!碧K一杭一邊說一邊拿手機(jī)出來打開查班表APP,要確認(rèn)一下,她對自己沒信心。
“啊,我真的是明天飛德國!?。 ?p> 聽到這話,譚一鳴做了個扶額的動作。他覺得此時應(yīng)該配上一個滿頭黑線的表情特效:
“我現(xiàn)在送你們回家吧。”
蘇一杭一臉疲憊的回了在世紀(jì)大樓的家,進(jìn)了門直接把鞋子扔地上,也懶得放進(jìn)鞋柜。她的兩個室友在這一點(diǎn)上從不像之前兩個韓國室友那樣苛責(zé)她,他們的鞋也不是每一次都全放進(jìn)鞋柜的。蘇一杭光著腳躺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覺得有點(diǎn)心累。她回憶起今天從見到譚一鳴起,到他送她們回家,整個過程他似乎一直沒有顯得特別開心,這跟她一開始所期待的完全不一樣。
除了公司幾個少數(shù)民族女生以外,小蘭是她在D市見過最好看的中國人了,如果譚一鳴連小蘭都看不上的話,那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女人了。不過蘇一杭覺得也不必著急下定論,自己對譚一鳴的了解并不多,說不定他只是在外人面前假正經(jīng)呢?晚上他送她們回來的時候蘇一杭特意坐在了車的后座,把副駕的位置留給了小蘭,而且譚一鳴送她到了世紀(jì)大樓以后開車去小蘭所居住的中國城還有很遠(yuǎn)的一段距離,大晚上的孤男寡女這樣獨(dú)處一段時間說不定就擦出點(diǎn)兒什么火花了呢。送到了小蘭家樓下,小蘭順便請譚一鳴去家里坐一坐喝杯茶什么的,譚一鳴無法推辭、半推半就、欲拒還迎、血?dú)夥絼偂⒏刹窳一稹?p> “Oh,no,蘇一杭你腦子里怎么可以成天想著這種十八禁的事!”蘇一杭在沙發(fā)上捂著臉自己對自己嚷嚷。
實在太羞恥了。
“Su,你回來啦!”
佩西亞的聲音冷不丁冒了出來,人也隨著聲音從臥室走廊的拐角那邊出現(xiàn)。估計她之前就在家,聽見蘇一杭的嚷嚷聲知道她回來了。蘇一杭和佩西亞的關(guān)系并沒有和蒂凡尼那么好,平時也就是見面才客氣的打個招呼,除此之外基本沒有其他交流。今天佩西亞這樣刻意來找她,而且蘇一杭覺得她似乎一直就在等著她回來,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
蒂凡尼上回說佩西亞認(rèn)為自己勾引她男朋友,所以來算賬了?蘇一杭想。不過看上去不像,因為佩西亞的臉上帶著笑容,這種笑容一般在那些求人辦事的人臉上常常見到,討好的笑容。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蘇一杭直切主題。
可能佩西亞自己也覺得這種笑容太刻意了,一眼就被蘇一杭識破,稍微收斂了一下笑容,換上了一副和人商量正經(jīng)事的面孔,還咳了一聲,從背后拿出兩張紙,遞給蘇一杭。
蘇一杭瞟了一眼,是張類似于她之前讓佩西亞簽字的搬家申請表的東西。
“這是訪客住宿申請表,你可以幫我簽一下字嗎?”
蘇一杭拿過來仔細(xì)看,前面需要申請者自己填寫的地方佩西亞已經(jīng)填好了,只剩下兩個空白的地方,分別需要的是她和蒂凡尼的簽名。
ZY的員工宿舍曾經(jīng)是開放給任何訪客的,直到后來傳說發(fā)生了兇殺案,有個日本女生被她當(dāng)時在D市工作的外國男朋友殺死在了宿舍里,從那以后所有訪客進(jìn)入世紀(jì)大樓都需要登記,超過凌晨1點(diǎn)所有非ZY的員工不可以留宿。即使是ZY員工,如果不是那棟樓的住戶,留宿也需要登記。
如果到訪的是員工家屬,每年則可以留宿不超過三個月,且需要另外一個(或者兩個)室友的同意。
這份ZY的訪客住宿申請表,蘇一杭還是第一次見到。在訪客信息的那幾欄里面,她看見佩西亞寫了三個人的名字,與名字相對應(yīng)的“與住戶的關(guān)系”一欄里面,分別寫著“丈夫”、“女兒”。
看清楚那幾個字以后,蘇一杭差一點(diǎn)就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強(qiáng)忍著好奇,她沒有去看佩西亞的表情,只是把表格放旁邊餐桌上,拿起佩西亞一開始就遞給她的筆,匆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簽好了,給你。”
把筆和表格遞還給佩西亞的時候蘇一杭假裝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對方的臉,發(fā)現(xiàn)佩西亞面無表情,眼睛盯著紙和筆,也沒有看她。
她聽見她說了句“謝謝”,之后就轉(zhuǎn)身回了自己臥室,把門關(gu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