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快,我們該上車?yán)??!?p> “來啦!”
趙小星就回頭望了一眼車站外的黃沙,這是他十多年來第一次這樣回頭看著這片沙漠。然后,他用他和同齡人不符的大手提著行李,快步走向了那片紅旗下的大門,和父母一同進(jìn)入站臺,登上火車。
“嗚—嗚—”
火車帶著這個從大漠里來的孩子闖入滬城,在父母的努力下,趙小星還是過了不久的時間,才進(jìn)入了一所普通的中學(xué)。他知道,自己是從哪來的,也知道,這里是一個怎樣的城市。所以,他用最大的努力去學(xué)習(xí),用自己的勤奮來彌補(bǔ)大漠中與大海邊的差距,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但是,在校慶晚會的一天,他以一名“觀眾”的身份與鋼琴“相遇”了。
那天晚上,趙小星的眼中映出了舞臺上的燈光,映出了演奏者優(yōu)雅的姿態(tài),也映出了那黑白兩色的琴鍵。他想著:
“要是我也能在舞臺上演奏鋼琴,那該有多好?”
所以,他就這樣回了家,小心翼翼的和父親提了一嘴:
“爹,你知道鋼琴嗎?”
趙大軍聽到這話的時候,就明白了自家孩子想干嘛了,孩子十幾年和他第一次提愿望,他不想因?yàn)樽约簺]用而滿足不了。但他也知道,這真不是他們一家省吃儉用能省出來費(fèi)用的。于是,他只能沉默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老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爹去幫你想想辦法吧?!?p> 當(dāng)然,趙大軍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孩子說過,他將要付出的那些東西。這可能,就是一個帶著孩子,從大漠里走出來的父親的驕傲吧?
到了暑假,許小星來到了滬城最有名的音樂行,但他并不是交了錢來上課的,以許家的經(jīng)濟(jì)狀況來說,唯一可以讓許小星近距離接觸到鋼琴的方法就是讓他到音樂行打工……所以他才來了這里。
但許小星也滿足了,他知道,就算只是來這里打工也是父親好不容易為他爭取到的。況且,只要能在靠近“鋼琴”一點(diǎn)點(diǎn),總是會有機(jī)會的。
從打工的第一天開始,許小星便時不時徘徊在鋼琴教師的門口,有時候還會跟塊望夫石一樣的,一站老半天。過了一周多的時間,經(jīng)常待在鋼琴教室的老江,天天看著門口“望夫石”眼睛里冒的“星星”,也沒多想,就跑到許小星面前問他:
“小伙子,你想學(xué)鋼琴?”
“?。拷形覇??我…我學(xué)不了……”
許小星沒想到會被音樂行的老師詢問這種問題,一時間慌慌張張地,覺得是不是自己偷聽他上課讓他不爽了。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在音樂行打工的童工,而不是那些穿著光鮮,交了不少錢來學(xué)鋼琴的學(xué)生。
老江笑了,他還真是第一次見長這么大還害羞的男孩。于是他邊拉著許小星的手邊對他說:
“誒,你這孩子,我問的是你想不想,又不是能不能,你這回答是個什么意思啊?”
“哦…哦!那我想學(xué)!”
許小星還是支支吾吾的,但他在說“想”字兒的時候發(fā)出的聲音又一次讓老江露出了笑容。
“小伙子,來吧,聽我彈首譜子?!?p> 老江依然在笑著,但還是邊笑著邊拉著許小星進(jìn)了練習(xí)室。
然后,悠然的鋼琴聲在這片不大的空間內(nèi)響起。一時間無論是被老江拉來的許小星,還是在教室內(nèi)打鬧的學(xué)生,亦或是在教室外沙發(fā)上玩手機(jī)的老師全都來到練習(xí)室內(nèi),全神貫注的用耳朵聽著老江用手指敲擊黑白琴鍵的聲音。一曲終了,整個音樂行聽到這首曲子的人都自覺的鼓起了掌。許小星這才意識到,這位邀請他聽曲子的人,在音樂行的地位好像不一般。
在這樣的掌聲中,老江旁若無人的走進(jìn)許小星,像個孩子一樣的低下頭問他:
“我彈的曲子怎么樣?”
許小星愣了愣說:
“很好聽,就是……”
“就是?就是啥?”
許小星漲紅了臉,看著老江,有些不好意思對老江說那個“就是”。可能好歹是大漠邊來的孩子吧,那句話最終還是被他說了出來:
“就是……就是您彈的這首曲子讓我感覺……有點(diǎn)像在沙漠里一樣,和我之前聽到的都不一樣?!?p> 說完,許小星飛快的跑出了練習(xí)室,繼續(xù)低頭做他的工。
老江呆了好一會兒,進(jìn)而笑出了聲。
當(dāng)天晚上,許大軍的老年機(jī)上收到了這么一條短信:
“可愛的小伙子,謝謝你對我的評價,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在下周六的滬城體育館演出室再聽我彈一次曲子,可以嗎?”
讓父親回完短信后,許小星咧著嘴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在夢里,他回到了大漠邊,在那天離開時看到的那面紅旗下,開了一場盛大的演奏會,讓鋼琴聲流進(jìn)了大漠里。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星期六一晃就到了。老江領(lǐng)著許小星來到了滬城體育館的演奏場,接著老江就去了后臺準(zhǔn)備。
可能是因?yàn)檠葑鄷酵砩喜砰_始,所以,在演奏場內(nèi),許小星沒看到有一個人。他獨(dú)自一人呆在觀眾席邊上,只能聽到從后臺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交談聲。沒過多久,許小星便看見舞臺上多了一個身影—老江。站在舞臺上的老江,穿上了一套筆挺的西裝,系著一根亮紅色領(lǐng)帶,一雙皮鞋擦的程亮。許小星就這么看著舞臺上的老江,眼睛開始眨動。老江看著許小星笑了笑說到:
“我為你單獨(dú)彈一首吧,小星?!?p> 許小星回過神來,紅著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江坐在舞臺中央的鋼琴前,用修長而有力的手指不斷的敲擊鋼琴上的黑白鍵,優(yōu)美的琴聲回蕩在演奏場內(nèi)。許小星就這么坐在紅色的觀眾席之中,隨著演奏場里跳動的音符,他的眼睛也在一閃一閃的。
一曲過后,老江站起了身,看到了在那一片紅色的觀眾席里忽閃忽閃的眼眸。也不知怎么了,這叫他想起自己的從前,想起了每次彈奏成功后的喜悅,想到了無論何處總能看到的,紅旗上的星星。
多年之后,許小星坐在當(dāng)年的紅旗下,完成了他夢中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