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停留在冬季

　　冬季寒冷日光被遮擋，一大塊陰影蓋住了整片土地。

　　雪都停止降落——全被我眼前這座小山般的窠擋住了。

　　但它實在漂亮，像只彩色玻璃做成的巨型豺狼。

　　這就是窠群的首領？

　　我正質疑著，窠揮起一只比我整個人還大的爪子，重重拍了過來，凌厲爪風冰涼，激得我?guī)讉€瞬移閃到數十米外。

　　巨爪下的雪被拍得揚起又灑落，土地甚至浮夸地出現了好幾道裂痕。

　　我深深吸氣，握緊無影劍，不再大意。

　　窠卻完全不將我放在心上，它嘶吼著撲向“小兔子”消失的地方，巨爪在空中亂舞，試圖捉住那一點點殘存的碎芒。

　　發(fā)覺這是徒勞無功后，它憤怒地轉向我，數根粗壯的藤蔓破土而出，極速涌向我。

　　我左手不斷捏訣瞬移，同時閉上眼睛——清晰地感覺到周遭的暗屬性漸漸被我聚集，它們緩慢而無法阻擋地被凝聚成一把把無影劍。

　　再睜眼時，方圓百里已然變得漆黑一片，空中懸浮著一把把無影劍，劍意沖天。

　　那數根藤蔓在飛竄過程中被無影劍劃得面目全非。

　　“起?！睌等f無影劍聽從我的指令升起，蓄勢待發(fā)——窠不安地磨磨爪子——隨即鋪天蓋地的無影劍如隕石般飛速砸向窠。

　　就在這瞬間，窠原地消失，我迅速捏訣，堪堪躲過背后一擊。

　　果然，它和“小兔子”都是特殊的存在。

　　“轟！”無影劍在地面砸出巨大凹陷，黑色碎芒慢慢浮出，整個場面像極深淵入口。

　　還沒等我喘息片刻，身后就傳來一片炙熱感覺，我往前閃出一大段距離，回頭一看——濃濃烈焰自窠的身上燃起，恍若近在咫尺的冬日烈陽，美麗且危險。

　　我將手中無影劍與窠比較了一下，默默將萬把無影劍化為暗屬性，再重新漸漸聚集。

　　窠自然不會給我準備的機會，它如道紅色閃電迅速撲向我，速度與它的巨大體型完全不符。

　　我現在想知道廿罪是怎么跟它打九天的了。

　　我掃一眼手中逐漸變長的無影劍：還需要一些時間……

　　數次交鋒與閃躲，陽光逐漸傾斜，時間不斷流逝。

　　手中無影劍漆黑有如實質，長而鋒利，不斷在窠的身上劃下一道道傷口。

　　窠憤怒地甩出火球與水球，西方禁區(qū)都被攪和得混亂不堪。

　　它甚至不再躲避我的攻擊，拼盡全力奔向我。

　　窠奔跑過的地方冰雪都消融，撲面而來的熱浪幾乎讓我睜不開眼睛。

　　距離越拉越近，我手中無影劍一揚，瞄準了窠的頭顱——但幾乎是將要砍到它的瞬間，它又消失了。

　　我暗道不妙，剛要瞬移，腿卻被什么東西扯住了。

　　是窠放出的藤蔓，它用身軀掩蓋了藤蔓的生長。

　　自最開始藤蔓被我的無影劍劃碎后，窠就沒再用過木屬性天賦，我大意了。

　　我迅速斬斷藤蔓，卻仍舊沒辦法躲過背后拍來的一爪。

　　避無可避之下，我伸出左手，硬生生對上窠的爪子，強硬地將暗屬性種子埋入它身體。

　　電光火石間，我被拍得摔出去好遠，所幸染上的火焰被地面的水撲滅。

　　左臂一陣撕裂感，疼痛如潮水般蔓延，愈演愈烈。

　　開什么玩笑。

　　暗屬性涌進我的身體，填滿我每一處破碎的骨骼。

　　同時大量的暗屬性如旋風般涌入窠的身體。

　　窠痛苦地嘶吼著，掙扎著撲向我。

　　我正想閃身，忽然發(fā)覺雙腿無法動彈。

　　思緒忽然飄回廿罪初次綻放異彩的那次非正式比試，那時南二壞壞地說著“劇毒”，而年祝站在人群中堅定地相信廿罪會贏……

　　怎么我也會中這種低級招數呢。

　　我無奈地笑著，雙手握緊數米長的無影劍，用力地對著窠斬了下去——與此同時，窠的利爪穿透了我的胸膛。

　　“不虧，你可是換掉了人類戰(zhàn)力天花板呢?！蔽倚χ粗鴾喩砘鹧嫔⒈M、重新變回漂亮彩玻璃的窠。

　　無影劍與窠一同緩慢消散，漫天碎芒與飛雪落了下來，紛紛揚揚，很美。

　　失去支撐，我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土地上。

　　四周遺落著道法痕跡，屬于我的暗屬性道法讓眼中所見變得無比昏暗。

　　真是可惜啊，看不見藍天白云，我無法理想地死去。

　　那些暗屬性在空中浮浮沉沉，失去了我的掌控卻還在拼命靠近我，似乎想要告訴我什么。

　　我微微動了下右手，用僅剩的力氣傳給了暗屬性一點道法。

　　它們竟似“小兔子”的光屬性般在空中組成了一行行文字，混在昏黑的空間里實在很難看清，我一個字一個字努力辨認著，看完低低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

　　我果然，還是有著成為英雄的命運。

　　涌出的血液讓我的胸膛變得炙熱，遠處的黑暗里模模糊糊出現一團光影，帶給我微弱的光明。

　　隨即那光明離我越來越近。

　　近到我終于能看清她的面容。

　　……年祝。

　　她找到我時一臉驚喜，但馬上變成一片慌亂。

　　我想我此刻一定很狼狽，不及平日里半分帥氣，不然怎會連帶著年祝都哭得那么難看。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為我哭泣，其實我很想幫她拭去淚水，可現在的我實在沒有力氣。

　　她那雙手帶著溫柔的光小心地覆上我胸膛，她的眼淚一滴滴砸落在我臉上痛的我心慌：“楠玖，求求你，求你不要死……”

　　“別哭，”我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你不是會用光折千紙鶴嗎，我一直很想看你的千紙鶴在我的黑夜里飛舞的樣子?！?p>　　年祝聲音顫抖著：“別說話了?！?p>　　漫天黑夜里，一只只小小的光屬性千紙鶴亮起，浮在我和她身旁。

　　“你是不是很喜歡他？”年祝沒想到我會在這時提到廿罪，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其實根本不需要她回答，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暗屬性最終的道法，”我沉沉望進她眼睛，“我?guī)湍惆阉麕Щ貋??！?p>　　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在一點一點被暗屬性侵蝕，這是最后的代價。

　　“楠玖！楠玖?。?！……”我聽到年祝瘋了般喊我的名字。

　　暗屬性修道者可以以自己為代價換回一個已經逝去的人，這是瞞過死神的戲法。

　　所以初代暗屬性修道者突然消失，而他的摯愛死而復生。

　　而我用我即將消逝的生命換回廿罪，從死神那贏下人生最后的厚禮。

　　在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將這個滿臉淚水的女孩銘記。

　　我喜歡你。

　　雖然我永遠不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