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館出來,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著雪,雪花飄飄蕩蕩落下,寒風呼呼而過,絲毫不影響人們的心情,幾個姑娘伸手接著雪,然后輕輕拍在臉上,神色中滿是歡喜與快樂。
被風一吹,腦子清醒了些,身子卻多了一絲涼意。柏梓琬撐著蕓香站起來,搓了搓手臂,往前一步,微微揚起頭。雪落在她額上、眉上、眼睛里、臉上,繼而化成水,冰涼一片。
背后突然一暖,柏梓琬一看,身上多了件斗篷。轉頭,看到元弘毅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眉頭緊皺。梓琬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低聲說了聲“謝謝”,往前面走去。
“嫂子……”元弘逸追上去,“劉員外在前面搭了臺子讓人猜謎,還拿了些銀子出來,要不要過去看看?”
柏梓琬閉著眼皺了皺眉,腦袋突然一疼,她道,“我有些累,先回去了,你們?nèi)グ??!?p> 回到院子,蕓香去廚房打水,柏梓琬進屋解了斗篷擱在一旁,走到梳妝臺前坐下,邊揉著太陽穴邊看著鏡中的自己。
穿越到這里三年,雖時常喬裝打扮偷溜出府,卻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可方才卻是放縱了,一個人喝了整整兩瓶桂花釀,引得酒館客人頻頻側目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難怪方才元弘毅看自己時的眼睛里藏著怒火。
也是。古代女子,即便嫁做人婦也是循規(guī)蹈矩,而她,堂堂五皇子妃竟當著眾人的面和酒。
瞧見放在桌上的斗篷,柏梓琬起身過去,不是紅衣送來的那件,只是……他為什么要將斗篷給她?她當眾飲酒,有失體統(tǒng),他不是該動怒的嗎?回想方才元弘毅眼底一閃而逝的眼神,梓琬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像他那樣的人怎么會……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主子,您當真不過去和五皇子和六皇子一起守歲?”柳姨遲疑道,“我知道主子心高氣傲,不肯低頭。五皇子到底是皇子,主子不去守歲不打緊,可紙包不住火,這事要是傳到都城……”
看到柏梓琬突然看向自己,柳姨察覺失言,趕忙住了口,然后道,“我跟玉娘自小一起長大,親如姐妹,玉娘跟我說了主子處境,叫我務必好生照看主子,所以……”
柏梓琬點了下頭,并未生氣,接著疑惑道,“玉娘?”
“難怪主子不知道奶娘的名字,她自己也時常忘記自己的名字。”柳姨解釋道,“奶娘是孤兒,后來被凌老夫人,也就是主子的外祖母收為義女,改姓凌,取名玉娘?!?p> 朝夕相處三年,她到是頭一回知道奶娘的來歷。想起一事,柏梓琬道,“柳姨與奶娘情同姐妹,又知道外祖母,那柳姨能跟我說說外祖母家的事嗎?除了奶娘,我娘還有沒有別的親人?”
柳姨聞言目光微微一閃,隨后笑道,“我也不太清楚,主子似乎還有一個舅舅?!?p> 正想問既然她有舅舅,為何三年來她卻從未見過他來看自己。但看到柳姨眼神閃躲,像是不愿多說,正好蕓香也打了水進來,柏梓琬只得作罷,尋思著想法子好好查查清楚。
對于那個已逝的娘,她有許多的疑問。
“自個兒不會喝酒,卻一個人喝了兩瓶桂花釀?!笆|香擰了帕子過來拍在柏梓琬手里,自行倒了碗水喝下,“知道以為主子在飲酒,不知道的還以為主子是在借酒消愁?!?p> 借酒消愁?柏梓琬動作一頓,然后將帕子遞給蕓香,笑罵道,“我好容易喝一回酒,放肆一回,這會兒頭疼的厲害,你不止不心疼我,反而在這里喋喋不休,仔細我明兒就寫信給奶娘,將你送回去?!?p> “主子就只會威脅奴婢?!笔|香撅嘴,一臉幽怨。而后又道,“主子,您當真不過去嗎?”
蕓香默然盯著桌上的燭火出了會兒神,才吩咐蕓香將拿上元弘毅的斗篷,往屋外去。
守完歲,各自散去。柏梓琬回到屋里躺下,輾轉反側許久卻是久久無法入睡,索性坐起來看著窗子,許久,將腳環(huán)套在右腳上,她穿上鞋,扯過一旁的衣裳穿上,往屋子外面去。
不過一會兒,地面上已經(jīng)積著一層雪。天地間一片模糊。柏梓琬展開手掌接住一片雪,未等她看清,已然融化成水,只留一片冰涼。她攏了攏斗篷,信步往院子外面去。
出了院子才發(fā)現(xiàn)不知該去哪里,頓了下腳,繼續(xù)往前。四周無人,靜謐無聲,讓她頓時感到孤寂,世間萬物,卻只剩她獨自一人在雪地踽踽獨行,只聽得腳踩在雪上,嘎吱嘎吱聲響,心下不免有些凄涼。
正兀自往湖邊去,忽聽到身后傳來踏雪的聲音,一人從身后趕上來,與她并肩同行。柏梓琬側頭一看,見是元弘毅,微微有些詫異。他穿著月白色狐毛斗篷,越發(fā)襯得他面目晴朗,風神超拔,卻少了一些冷意。
柏梓琬本想請安,但想到他白日里的無禮,橫了他一眼,疾步往回走。像是知道她會如此,元弘毅并不惱怒,扯唇一笑,跟上來,卻又不靠近,兩人保持著距離。
“你到底想做什么?”
見柏梓琬柳眉倒豎,元弘毅輕輕一笑,“不做什么,不過是想跟皇妃隨意走走。”
走走?走你個大頭鬼!柏梓琬皮笑肉不笑,“可惜怎么辦?我不想跟你隨意走走。不打擾五皇子雅興,先行告退。”轉身就走。
手臂忽然被抓住,動彈不得。柏梓琬惱火地皺了皺眉,吐出口氣,轉頭看著元弘毅,“放手。”
“不放!”
他到底想做什么?心下氣得要死,面上仍一派平靜,“放手。我現(xiàn)在不想吵架?!?p> 元弘毅挑眉,仍握住她的手,“為何要吵架?我們之間除了吵架,形同陌路,難道就不能有其他嗎?”
“我并非您心中所屬,何必勉強自己。”柏梓琬道,“五皇子,我累了,想回屋歇著。”
“阿琬,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心中所屬?”
柏梓琬當即愣住,然而不等她回過味,手被另一只大手包裹著,聽到他用溫柔無比的聲音對她說,“陪我走走吧,一會兒就好?!闭f罷,握著她的手轉身往湖邊去。
雪仍在下,四周仍舊寂靜無聲,只剩下他們踩雪的聲音。柏梓琬知道自己該掙脫元弘毅的手,許是他掌心的溫度太過溫暖,許是他的出現(xiàn)讓她原本的孤寂消失殆盡。她由著他握著自己手往前,心里很是平靜,安詳,似乎他們可以就這樣走下去。
腳下突然一滑,一個踉蹌就要摔倒,一只手已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柏梓琬站定后,沒有說話,看著元弘毅,隨后一把將他推開,轉身往回跑,頗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