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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何所有

端平入洛

大宋何所有 猛男與拖拉機 3812 2023-08-21 18:00:00

  主戰(zhàn)派和主和派各執(zhí)一詞,最后理宗拍板了,出兵河南,收復三京。

  這是理宗當上皇帝以來第一次親自做出的決策,此前從寶慶元年到紹定六年一共九年的時間里,雖然自己貴為天子,朝堂上卻毫無說話的份兒,一切都要聽從史彌遠的安排,如今史彌遠死了,自己終于親政,是時候有一番作為了。

  二十九歲的理宗要擺脫傀儡皇帝的陰影,收復三京立下不世之功自然是最好的途徑,如今大好機會就在眼前,此時不出兵何時出兵?

  有了理宗的支持,端平元年六月,朝廷正式下詔北伐,淮西制置使全子才率軍一萬從壽春出發(fā)渡河直取開封,淮東制置使趙葵率軍五萬從揚州出發(fā),經(jīng)南京應天府后進入開封,淮西淮東兩路宋軍在開封會師之后再繼續(xù)向西拿下洛陽。作為后備,由兩淮制置使趙范率所部坐鎮(zhèn)后方,隨時策應前方兩路宋軍。

  不是南宋拿不出更多兵力,而是當時國家的后勤供應能力根本無法支持更多兵力北上,淮東地區(qū)經(jīng)過李全之亂后本就殘破,淮西又是宣宗年間宋金交戰(zhàn)主戰(zhàn)場,兩淮能夠拿出來的力量也就這么多了。

  然而就算僅僅六萬宋軍,南宋的后勤也供應不上,原本在理宗決定出兵之后,首相鄭清之想讓京湖戰(zhàn)區(qū)出些軍糧,意思你史嵩之不愿出兵也就罷了,配合兩淮宋軍供應些軍糧總可以了吧??蓻]想到史嵩之也很有意思,朝廷不聽我的非要出兵北伐是吧,我不干了。

  朝廷問史嵩之要軍糧的命令還沒送到,就先收到了史嵩之的上梳要退休回家歸養(yǎng)田里,辭職了,不干了。

  史嵩之撂挑子了,朝廷又想讓京湖戰(zhàn)區(qū)配合運糧,于是就又提拔了新的官員任安撫使,暫代史嵩之制置使的職務,可新安撫使走馬上任之后發(fā)現(xiàn),京湖戰(zhàn)區(qū)的這些兵馬糧草,他連一個子兒都調(diào)不動。

  官場不是請客吃飯,也不是指哪兒打哪兒,誰的人就是誰的人,川陜有川陜的規(guī)矩,京湖有京湖的規(guī)矩,不按規(guī)矩來誰也別想辦成事兒,哪怕皇帝親自安排也是白搭。

  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朝廷只好依靠兩淮兵力北伐,全子才出發(fā)的早,發(fā)現(xiàn)一路上果然像谷用安描述的那樣,整個河南地區(qū)沒有任何蒙古駐軍,宋軍沒遇到任何阻力很快便來到開封城下。

  當時開封最高軍政長官是原金國官員崔立,此人在金國時賣國求榮率先投降了蒙古,部下都很恨他,得知宋軍接近的消息后部下們密謀干掉了崔立,然后開城迎降,全子才不費吹灰之力輕松收復開封。

  全子才是直接北上進入開封,而趙葵卻要先取道南京應天府然后再北上開封,故而中間耽誤了一陣子,全子才六月未出就到了開封,趙葵一直到七月下旬才進入開封。

  兩路宋軍勝利會師,按說應該士氣大振,然后再接再厲收復洛陽才對,可趙葵進入開封后并未第一時間與全子才商議出兵洛陽之事,而是指責他為何在開封逗留半月毫無作為,不發(fā)兵收復洛陽。

  淮西比淮東距離河南更近,但全子才卻并非故意貽誤戰(zhàn)機,主要是淮西軍沒糧食吃了。原本京湖戰(zhàn)區(qū)調(diào)不來糧食之后朝廷決定還是從江南往河南運糧,可就在宋軍發(fā)兵之后,蒙古人也很快打探到了宋軍動向,掘開了開封北側的黃河河堤,一時間山東南部、河南大部、淮北一帶方圓幾千里成為了千里澤國。

  原本從江南往河南運糧可以走京杭大運河再轉汴河,但金末戰(zhàn)亂,汴河和大運河早已阻塞,糧食無法漕運只能陸運。蒙古人掘開黃河之后道路被淹泥濘難行,行軍勉勉強強,但運糧車根本拉不動。

  后方軍糧運不過來,出兵前也沒帶多少軍糧,從開封到洛陽最少也得三四天行軍時間,全子才因此不敢貿(mào)然前往洛陽,畢竟在開封城里待著可以少消耗不少糧食??哨w葵可不管你這些,在他看來全子才先到開封,停留半個月就是不出兵就是畏敵怯戰(zhàn),之前自己沒到也就算了,現(xiàn)在自己的淮東軍也來了,必須立即馬上出兵洛陽。

  全子才是淮西制置使,趙葵是淮東制置使,按說兩人官銜一樣輪不到趙葵對全子才指手畫腳。但趙葵兄長趙范是兩淮制置使,朝中首相鄭清之又是趙家兄弟恩師,趙葵在朝廷的地位是全子才根本比不了的,于是被趙葵一頓怒斥之下全子才只好言聽計從,你趙葵厲害是吧,我不管了,啥都聽你的。

  趙葵雖然兵力多,但攜帶的軍糧依然是不怎么夠用,為了盡量減少軍糧消耗,趙葵派部將徐敏子率軍一萬三、楊誼率軍一萬五各攜帶五日軍糧,先后前往洛陽。

  后勤不僅能決定一場戰(zhàn)爭的結局,還往往能夠直接成為軍隊最大的敵人。趙葵之所以給兩支偏師都僅配了五日軍糧,就是希望兩軍能夠迅速進入洛陽,到洛陽就地取食,給此次北伐大軍減少些負擔。

  洛陽與河南其他州縣一樣,飽經(jīng)戰(zhàn)火殘破不堪,徐敏子不負眾望不到五日便進入洛陽城,但眼前的洛陽城讓人心生寒意:偌大的洛陽城悄無聲息如同鬼城,徐敏子搜遍全城僅僅只有三百余名百姓。

  沒有人,也就意味著沒有糧食。開封雖然一樣殘破,但好歹還有一些蒙軍給金國降臣留下來的余糧,可洛陽城里是結結實實的連一粒米都沒了,宋軍進城當天軍糧就已經(jīng)耗盡,萬般無奈之下徐敏子咨詢了城中百姓,按照百姓的辦法派兵出城采摘蔞蒿,帶回來摻著最后的一點兒面做成餅子吃。

  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河豚好吃,但河南不產(chǎn)河豚,河南只有像野草一樣的蔞蒿,蔞蒿雖然難吃但畢竟能吃,而且有一定的飽腹感,反正軍隊已經(jīng)掙扎在斷糧的邊緣了,能撐一天是一天。

  前軍徐敏子在洛陽城里苦苦掙扎,后軍楊誼在城外慘遭厄運。蒙軍主帥塔察兒早就掌握了宋軍的一舉一動,派部將劉亨安率兵來到洛陽附近,趁著徐敏子部在城中自顧不暇期間在洛陽城外設下埋伏,楊誼率軍來到洛陽城外的龍門鎮(zhèn),當時正值中午時分,全軍暫停行軍就地吃飯,蒙軍突然殺出,從草叢山間沖了出來,宋軍一時間陣腳大亂。

  遭突襲之后,楊誼并未束手就擒,而是就地組織反擊,宋軍雖然陣型亂了,但蒙軍在亂軍中也沒個陣型,反正都是近戰(zhàn)那就是以命相搏,在楊誼的奮力指揮下,宋軍逐漸挽回了局勢頂住了蒙軍第一輪突襲。

  宋軍被打了一記悶棍卻還能緩過神來抵抗,蒙軍收攏全軍重新集結,開始了騎兵沖擊。

  伏兵、偷襲宋軍都不怕,本來就是步兵專門跟你玩兒命的,可蒙古人回到馬背上之后就不一樣了,騎兵打步兵那就是碾壓,幾輪沖擊下宋軍再也無法抵擋,全軍崩潰,被蒙軍射死的、踩死的、掉進洛河淹死的比比皆是,宋軍幾乎全軍覆沒,楊誼率殘部逃進洛陽城。

  友軍團滅,自己也幾乎斷糧,徐敏子意識到此戰(zhàn)已無獲勝可能,與其被蒙軍圍死在洛陽,不如先出城占據(jù)主動,隨時向南方撤退。

  端平元年八月,徐敏子率軍從洛陽撤出,向南渡過洛河,正要繼續(xù)向南撤軍途中劉亨安率蒙軍再次率軍追了上來,見此情況,徐敏子知道大戰(zhàn)不可避免,于是下令全軍背靠洛河列陣,準備與蒙古人決一死戰(zhàn)。

  徐敏子聰明得很,知道蒙古騎兵雖然強,可畢竟戰(zhàn)馬不是駱駝也不是沙灘車,無法在宋軍列陣的河灘上奔跑,專門利用地形限制你蒙古騎兵的發(fā)揮。劉亨安見騎兵無法作戰(zhàn)便下令全軍下馬,與宋軍步兵對步兵硬剛。

  蒙軍雖然打仗厲害,但優(yōu)勢在于騎射,一下馬便漏了餡兒,第一天的戰(zhàn)斗中劉亨安指揮全軍多次沖擊宋軍大陣愣是沖不動,兩軍斗了個旗鼓相當。

  不信邪的劉亨安第二天又換了一套打法,蒙軍常年騎射身上不披鎧甲,與宋軍步兵肉搏很吃虧,于是全軍執(zhí)大盾向宋軍進攻,沒想到宋軍依然勇不可當,奮力廝殺中反而把蒙軍的盾牌搶過來不少,一戰(zhàn)之下蒙軍敗退,陣亡四百余人,被搶走盾牌三百余副。

  背水一戰(zhàn)的宋軍爆發(fā)出了驚人的戰(zhàn)斗力,然而此番死戰(zhàn)已是宋軍的回光返照,因為戰(zhàn)斗到第二天結束,宋軍已經(jīng)徹底斷糧了,連蔞蒿都沒得吃了。

  吃不上飯就只有死路一條,甚至不用蒙古人打過來宋軍也得完蛋,徐敏子再三斟酌決定突圍。

  楊誼殘兵逃入洛陽后,宋軍兵力達到兩萬余人,別說組織兩萬多人有序撤退,就算是兩萬多看演唱會的歌迷,演唱會散場后維護交通秩序都得交警們好一陣子忙活,更何況徐敏子現(xiàn)在要在內(nèi)無糧草外有強敵的情況下突圍撤退,簡直難于登天。

  說是突圍,實際上就是利用一大部分人的犧牲來換取一小部分人的撤退,誰生誰死就看命了。

  在河邊駐扎的三天后,徐敏子下令全軍向南突圍,蒙軍順勢撲上,兩萬多宋軍只顧逃命再也顧不上反擊,于是被蒙軍圍追堵截下徹底大潰敗,多名大將戰(zhàn)死,徐敏子戰(zhàn)馬被射死,腿上也挨了一箭,勉強收攏起三百多名士兵,一路靠吃野草桑葉逃回了南宋境內(nèi)。

  洛陽宋軍的失敗主要源于軍糧不濟,消息傳到開封,二人在開封的軍糧也沒剩下多少,為了防止蒙軍在進軍開封將剩下的三萬多宋軍包了餃子,趙葵下令全軍撤退,撤回南宋境內(nèi)。

  都說亂軍之中突圍撤退難,可正常的撤退也不見得就容易,趙葵下令撤軍之后,由于害怕蒙軍追擊結果沒來得及交代清楚便全軍開拔,導致不少士兵以為出城是要去西京洛陽增援徐敏子、楊誼兩支宋軍,開封城外的宋軍異?;靵y毫無秩序,撤退變成了潰退,大量輜重被丟棄,不少士兵亂軍中走失、被踩死,宋軍就在這樣一片混亂中退回到南宋境內(nèi)。

  就這樣,端平元年這場聲勢浩大的收復三京之戰(zhàn)以南宋的敗退宣告結束,由于此事發(fā)生在端平元年,宋軍最遠短暫的實現(xiàn)了西京洛陽的光復,故此事在南宋方面又稱為“端平入洛”。

  孫子兵法里曾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可縱觀此次端平入洛全過程,南宋君臣既不知己又不知彼,自己的后勤供應約等于零,對于要收復的中原之地一無所知,對于蒙古人的動向更是兩眼一抹黑,只想憑著一腔熱血收復三京又談何容易呢?

  客觀地說,收復三京后,憑借潼關和黃河天險“據(jù)關守河”本身是靠譜的,當年劉裕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北伐中原,雖然長安得而復失,但劉宋占據(jù)潼關和黃河防線長期與北魏對峙,局勢上絲毫不吃虧,蒙古人再強,他又能比老祖宗北魏鮮卑人強多少呢?

  只是可惜,拙劣的戰(zhàn)術執(zhí)行水平葬送了端平入洛的大好局面,南宋人民心心念念魂牽夢繞上百年的開封城又丟了,自此以后戰(zhàn)爭的主動權完全掌握在了蒙古人手里,等待南宋的將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帝國的猛烈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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