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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河

第四章 藥姑子

下河 寒時鳥 2106 2021-12-25 03:08:04

  仲世槐想要坐起來,雙手撐在床兩邊,下半身努力朝床頭的位置挪動,挪了很久,除了床單弄了皺巴巴的,下半身就沒有怎么挪動過。

  姑娘看他行動不便,挪得很吃力,便上前一步,想要幫他一把。

  仲世槐立馬下意識地又往里側(cè)歪一下身子,“我自己來吧。”

  “那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惫媚飸蛑o地說道。

  姑娘倒是也不幫他了,干脆后退了一步,雙手抱住自己的雙臂,近乎嘲弄地看著他奮力挪動。

  見他挪了幾下也沒有什么大的動靜,反而滿臉漲得通紅,手背上青筋四起,又生起了憐憫之意。

  掏出了自己的手帕,坐在床沿,還沒有等他反應(yīng)過來,她的手帕就又拂去了他額頭上的汗珠。

  “你為何這樣倔強呢,我又不會占你便宜。”姑娘說道。

  “男女授受不親,是我不能占你便宜。”仲世槐羞愧地說道。

  “就你眼下這個樣子,呵呵,給你占也不見得你占得了,你是病人,我是大夫,我照顧你是天經(jīng)地義,就算是一個牲畜受傷了我也會仔細(xì)悉心地照看,何況你還是個人呢?!?p>  “你......”

  “你什么你......”姑娘馬上懟了回去。

  “你怎么敢拿我和畜生比?”仲世槐說道。

  “怎么敢?莫非你是天王老子,就算你是車國王上,也不見得你現(xiàn)在能耐我何,在我的地盤上,又動憚不得,生死還不由我拿捏?”

  “莫非你現(xiàn)在還要一包藥毒死我不成。”仲世槐順著她的話搭了上去,之前因負(fù)罪感生出的尷尬與生疏緩解不少,慢慢地開始自然起來。

  “如果你不好好休養(yǎng),再費神憂思、胡亂動顫,都用不著我下毒藥了?!?p>  “我就想坐起來,看看外邊的景色,也不知我昏睡了多少日子了?!?p>  “你昏睡了整整二十一日,害我熬了整整二十一天的藥,你的馬兒都好了,你還遲遲昏迷不醒。我以為救不活你了,還陷入了自責(zé)之中,后悔先前沒有學(xué)到藥姑子的精髓。如果藥姑子在的話,估計你最多十多日就活了回來了?!?p>  “藥姑子是誰?!敝偈阑焙闷娴卣f到。

  “藥姑子是我?guī)煾?,是她救了我和爺爺?!惫媚镆惶崞鹚幑米樱樕暇脱笠缰腋Ec崇敬之情。

  仲世槐頓時對這個藥姑子好奇了起來。

  “這個山谷里的小院子就是我?guī)煾邓幑米拥模谟鲆娢液臀覡敔斨?,我?guī)煾狄恢彪[居在這里,每個月只有三兩天會出去懸壺濟世?!?p>  “我就是車國人,為何我從未聽江湖上有人提過‘藥姑子’這號人物?!?p>  “我?guī)煾挡幌才c人交往,世人也不知她喚藥姑子,我?guī)煾抵唤o窮苦百姓看病,無論多少錢財,都不進官宦之門。”

  “如果有人強行要她去看病呢?”

  “哈哈,你真是小瞧了我?guī)煾怠!敝偈阑鼻浦矍斑@個姑娘,說起師傅又生了股傲氣起來。

  “我?guī)煾档纳硎?,不是我吹,你這種輕易被人暗算了去的,二十個不在話下?!?p>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好奇這位閣下是何高人了,忍不住想要痊愈了之后向她學(xué)習(xí)幾招。”

  姑娘臉上鼓起的腮幫子,頓時又松了下去,眼里多了幾分失落之感。

  “我已經(jīng)三年整沒有見到我?guī)煾盗??!闭f著,眼淚又吧唧吧唧地落了下來了。

  “那你爺爺呢,從我醒來,就只見你一人?!?p>  “我爺爺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人了?!闭f完,姑娘就哇啦哇啦哭了起來。

  之前還虎的不行的姑娘,一下子又軟塔塔地哭個不停,仲世槐坐立難安,從小到大,見慣了宮中那些善攻心計的女人,對眼下這個喜怒形于色,還喜怒不定的姑娘,他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想要張開安慰,又不知如何開口。心里正如貓亂抓亂撓的時候,看見了姑娘之前給他擦汗遺落在床邊的手帕。他努力地將上半身往前傾,夠到了手帕就遞給姑娘。

  “喏,擦擦,別哭了,這么大個姑娘,哭的又丑,跟個花貓似的?!惫媚镆幌伦託獠淮蛞惶巵恚薜玫迷桨l(fā)兇了。

  “我真后悔救了你,嗚嗚嗚......”

  仲世槐知道自己捅了簍子了,他真是哄不來女人,從來都是女人來哄他,他還是個捂不熱的冷屁股。

  姑娘越哭聲音越大,聲音越大,他強裝淡定的面目之下就越發(fā)著急,實在想不出啥子哄人的招數(shù),就把自己的手臂伸了出去。“喏,你狠狠地咬一口吧,咬到你解氣為止,我保證不埋怨一句?!?p>  前一秒還哭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姑娘,立馬就止住了聲,拉過他的手臂就狠狠地咬了上去,仲世槐疼得握緊拳頭,上牙與下牙之間不由得發(fā)出摩擦聲。

  使勁地咬了一大口之后,姑娘終于松了口了,如釋重負(fù)地大吐了一口氣。

  “可以了,現(xiàn)在拉平了。”臉上再無哭意。

  “真是個好哄的孩子呢!”疼得眉頭緊鎖的仲世槐,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四五歲的女孩子,生出了一種老父親對淘氣女娃子的憐愛與無奈。

  “爺爺也走了,那你一個姑娘家在這里怎么生活啊,荒無人跡、深山老林、孤苦伶仃,說不準(zhǔn)還有野獸出沒。”

  “自我有記憶起,我就在這里生活了,爺爺就葬在溪對面那棵樹下。師傅教我醫(yī)理,帶我識遍這深山之中的藥材。從前,她每次出去行醫(yī),都會帶著我去,捎帶著我們在山里采的藥材,行醫(yī)結(jié)束后,就把藥材賣給藥鋪老板,換些種子和珍饈美味回來。她離開這里之后,我就自己出去賣草藥,自己出去換東西,你看,外面的溪邊,都是我種的菜,院子里都是梨樹,我養(yǎng)了成群的雞鴨。有什么缺的生活用品都會趁著出去補齊。你不要以為我就和外面無交集了,外面那些街街巷巷只怕你還沒有我熟,只不過這里面嘛,你倒是第一個進來的陌生人。”

  仲世槐向前彎著身子,想要撓一撓自己腿上的傷疤。

  “別弄它,忍一忍,要不然會留疤?!?p>  “我一個大男人怕甚子留疤?!?p>  “你不要動,我去給端藥了,輕輕敷上一層就不癢了。”話未落音,姑娘就站了起來,走出去。

  仲世槐竟像個孩子一樣,乖乖地聽從他的指揮,收回了自己的手。

  姑娘端著早已調(diào)好的藥膏,給他掀開了被子,拖拖椅子,又坐了下來。

  “除了我和師傅,爺爺之外,沒有人能活著進來到這里?!彼庍f給仲世槐端著,邊說邊給他解包扎傷口的紗布。

  “看來毒是清得差不多了。”

  仲世槐這才看見自己的傷口,箭刺傷的口子周圍一片被撕咬得破破爛爛的痕跡,實在不堪入目。

  “這是怎么回事,不是中了箭嗎,怎么周圍都有被撕咬過,看著還要潰爛了?!?p>  “你中的是劇毒,我遇見你的時候,你中毒已深,我只好放我養(yǎng)的蜘蛛去吸食你中的箭毒,吃死我三只蜘蛛?!?p>  仲世槐想到那個惡心的畫面,不由得打冷戰(zhàn)。

  “那我已經(jīng)昏死過去了,你一個小姑娘,我的馬也中了劇毒,難以想象你是如何將我和我的馬,搬到這里來的?!?p>  “你的馬我自然是搬不動,至于你嘛?”

  “你等一下?!闭f著,姑娘就跑了出去,拖了一個大木箱子進來,木箱子底裝了6個大碗那么大鐵鑄的馬車輪子一樣的圓轱轆.

  “你不會把塞在這個箱子里拉進來的吧?!?p>  “是的呀,你就是被塞在這個箱子里,一路從山頂滾下來的?!?p>  “那那匹馬,你是塞了多大的箱子?!敝偈阑鄙炝松祛^,滿臉驚奇地問。

  “馬,我自然是沒有這個本事。”

  姑娘說著又開始給他上起藥。

  “我把你拉回來就趕緊去溪邊拔烏冠花,舂了些汁液,撬開你的嘴巴灌了些進去,來不及查看你的反應(yīng),我就又帶著汁液沖了出去,撬開馬嘴,將汁液灌了進去,灌了這個碗兩大碗差不多點,它才微微動顫了一下?!?p>  姑娘敷好了藥,又去隔壁房間找來紗布和剪刀。

  “那兩天可把我累夠了,見它恢復(fù)了生機,但還不足以全部恢復(fù),難以站立、行走,我便將它的韁繩松松地拴在大樹上。你知道的,沒有人和牲畜敢靠近死亡森林,當(dāng)然,除了我之外。”仲世槐端著碗,姑娘開始給他包扎。

  “給他灌下去烏冠花汁之后,我又趕緊跑回來,給你清理傷口,又給你灌了一次烏冠花,很明顯,你中的毒比它的傷,我怕馬凍死掉,又怕你中的箭毒侵入你的五臟六腑,我只好先舍棄一邊,先清理好你的傷口之后,就放蜘蛛去吸食你腿上的毒液,結(jié)果,我那三只蜘蛛給吃死了,你也沒有醒過來。”

  “三只蜘蛛呀,可是養(yǎng)了好幾年呢,就這么浪費在你身上了?!?p>  “你的腿清理包扎好,月亮已經(jīng)爬到了煙囪上,我趁著月光,拿著一個大蓑衣,拖著疲憊的身子準(zhǔn)備去看你上好的馬駒兒,但是才走出現(xiàn)在這道門三幾步,我就倒下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蒙蒙亮了?!惫媚镌谡f這些的時候,沒有什么情緒起伏,就像在轉(zhuǎn)述別人的故事一樣。

  仲世槐望著她,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出口,還沒有等他開口,姑娘又繼續(xù)說:“我一醒來,第一反應(yīng)竟然不是看你,而是趕緊又舂了一罐烏冠花汁,沖去看馬。”

  “你知道嗎,那馬竟然站起來了,生龍活虎的,我一靠近,就歡快地?fù)u著尾巴,要不你把它送給我吧,就當(dāng)報答我救了你一命。”

  “要不,你還是下毒殺了我吧。”仲世槐戲謔地笑笑。

  “豈不是浪費我藥材,哼,莫非你的命還不值那匹馬?!?p>  “姑娘,好眼力?!敝偈阑毙α似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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