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從未見過如此清美絕艷的女子。
流云髻,遠山黛,銀盤玉面,月眉星眸,發(fā)端插了支時鮮粉白月季,身著云祥桃紅蛺修身披風(fēng),就那樣娉娉婷婷立在院中的芙蓉花樹下。
她微微一笑,仿佛芙蓉花幻化出的精靈,仿佛四圍就失去了光彩,。
這女子也在上上下下地緊緊打量寶生。見寶生面容秀美,但尚有稚氣,身形清減,特別是腰肢細柳,穿著簡單素布衣裙,腳上胡亂套了白布襪子。
女子的目光落在寶生的腳上,噗嗤一聲哂笑了出來。
寶生往日從未過多關(guān)注自身相貌,但此刻,卻倉惶間低頭瞥了一眼自己,頓時自慚形穢起來。
女子笑道:“你就是韓家寶生姑娘?”寶生很是詫異這女子喚道自己名諱,紅了臉點點頭,小聲問道:“請問姑娘怎么稱呼?!?p> 女子又笑道:“妾身免貴姓程,名雪煙。你喚我雪煙便好。”寶生聽了心想:她自稱妾身,應(yīng)是嫁了人家,看她形容,又比我大了幾歲,該稱呼姐姐,可初次便稱呼姐姐,好似不便,便稱呼她做娘子吧。
正說著,啞婆子挑了擔(dān)水進院子,見到雪煙卻愣住了。雪煙輕笑著對啞婆子道:“連家嬤嬤你倒是怎么侍候的姑娘,這個時候還不準備梳洗?!鞭D(zhuǎn)向旁邊的丫頭:“小紅,你去幫韓姑娘梳洗梳洗。今日有好消息帶給韓姑娘。”
話說的伶俐甜美,聲音仿佛四月的春風(fēng)般微微熏然,有種說不出的魔力,寶生聽了竟有些呆呆的,只想進屋梳洗起來。
啞婆子冷冷瞪了眼雪煙,一步上前,用擔(dān)著的木桶堵住小紅,更呼哧呼哧擔(dān)了水先進了房,啪的一聲關(guān)了門去。
雪煙微微一笑,當做沒看見,自跟著推了門進了廂房。啞婆子有些氣惱,咕嘰咕嘰干瞪著眼睛。
雪煙話語嘲諷,笑道:“我總在連夫人面前念叨,連家嬤嬤老了些,又有些病癥,服侍人怕是做不來。今兒看來果然不是多慮?!?p> 說著別過頭笑著對寶生道:“今日我要接寶生姑娘回京與你父親相聚?!?p> 寶生聽得“與父親相聚”,心眼一下子提道嗓子,鼓動的砰砰直跳,頓時警醒起來:這雪煙娘子如何知道這么多事情。于是也不接話,只是靜靜望著雪煙等待下文,一時靜默。
這時候,聽得門外有人進來:“嘿嘿,如何勞煩程姑娘跑到這荒郊野外的地方?!闭f著,一人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松松趿著布鞋推門而入,正是李醫(yī)師李早林。
雪煙娘子見了李醫(yī)師,神色稍微冷峻,但轉(zhuǎn)瞬即逝。笑顏道:“倒是不知李大人也在此處?!?p> 李醫(yī)師鄭重唱了個諾,道:“程姑娘來此處為何?!毖煵唤釉挘磫柶饋恚骸澳抢钺t(yī)師來此處為何?!?p> 李早林不露聲色掃了眼雪煙,道:“昨日是連家的忌日,李某過來為故友盡盡心?!毖熉牭么颂帲嫔虾翢o表情,冷冷道:“難得李大人這份心思,只是不知十三年前有這份心思可不更好。”
寶生旁邊聽了心想,這兩人話語似乎不合,不然這雪煙娘子如何提起李醫(yī)師的傷心事呢。
雪煙不給李早林回話,徑直道:“我來此處是想請韓姑娘回府給老夫人瞅瞅?!崩钺t(yī)師道:“可怎么我剛才聽著說要接韓姑娘與她父親相聚?我前幾日在京的時候怎么沒聽說過,韓大人的事了結(jié)了?!?p> 雪煙暗自咬了咬銀牙,面上微笑道:“確實如此,只怕是李醫(yī)師你信息不廣。若是不信,我這里有連哥哥兒的親筆書信。”心下有意,將那“連哥哥兒”幾字吐的親昵。
寶生心中盤算:這雪煙娘子嘴里的連哥哥怕是那個羅剎鬼了,好似這兩人年歲相仿,容貌也相配,這雪煙娘子姓程,不會是妹子,這么說來,那只和是那羅剎鬼的夫人了。
想到此處,寶生心下厭惡至極:這羅剎鬼在家已有妻氏,在外還要行事輕薄,實在是不堪之至,那一巴掌甚是不解恨。
雪煙仔細觀察寶生的表情,見寶生聽到連哥哥三字,面露鄙夷之色,雪煙便有些恨意,低頭笑笑從袖口抽出一封信來遞與李早林。
李早林半信半疑抽出來,只見是羊紙書信,信上說,韓云謙一案已有定奪,降職至七品,謫貶貴陽修文縣驛丞,等等。
李醫(yī)師認得連曜的字跡,又反反復(fù)復(fù)查看了一番,確認識連曜的親筆信件。寶生按捺不住,也急著搶過來讀了一遍。雪煙有些惱了,微微薄怒道:“如何不信于我?!?p> 李早林有些尷尬,但又拿過信對著日頭看了半日,確實無話可說。方遞回給雪煙道:“那不知連曜是如何安排下的呢?!?p> 雪煙笑道:“這個就不煩勞李大人操心了。我早已安排妥當,韓姑娘梳洗完了就請出發(fā)了,路上還有些功夫呢。”
李醫(yī)師素知這雪煙是連曜在京城的心腹,有些不上臺面的事情處決和調(diào)度都是由雪煙親自安排。此刻又聽得她這么說,便不好再多事詢問,又見房中都是女眷,便躲了出去。
寶生見李醫(yī)師也被晾到一邊,倒覺得這雪煙身上隱隱有股逼人的氣勢。
見屋內(nèi)無其他人,想起連曜前不久傳來短紙條,卻沒想到父親這么快就有了結(jié)果判例,于是想多問問這位雪煙娘子相關(guān)情況。
寶生想了想道:“雪煙娘子親自來接我與父親相見,實在是天大的好消息,寶生不知如何感激。只是這數(shù)月經(jīng)歷人事變化,太久沒有父親的確切消息,很想聽聽真實,不知雪煙娘子可否告知一二?!?p> 雪煙聽得寶生稱呼自己“娘子”,突然有些明白,心中暗笑,道:“妾身確是想詳細告知姑娘韓大人的情形,只和這今日已經(jīng)安排好姑娘進京,這不,一大早就過來了,生怕耽誤了功夫。前方路途還遠,還請姑娘快些,待等會兒妾身在車上與姑娘慢慢說來?!?p> 寶生見雪煙只是催著自己離開,實在不方便再說些什么。滯留數(shù)月,突然能夠離開,寶生只覺一切都如做夢般恍惚。一早來了位神仙樣子的雪煙娘子,就說帶自己去見父親,這是怎么都不能想象的。
于是半信半疑間準備收拾梳洗開來。啞婆子上前幫忙收拾,數(shù)月來,兩人交流言語不多,但彼此都是淳樸之人,相處之下,倒很是融洽。
寶生昨日又聽李醫(yī)師短短說起這啞婆子的身世,此時見到她,更覺得心中難過不舍。啞婆子嘆著氣,手腳麻利幫寶生梳洗顏面,更換衣服。又卷好寶生的備洗衣物和用具,收拾過桌上未畫完的圖樣,利利索索打包好方交與寶生。
寶生見啞婆子對自己盡心盡力,此時就要分別,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和傷感,眼中浮起層薄薄的濕霧,只是礙于有外人在場,不想教人笑話了去,強自裝笑道:“婆婆我就要出發(fā)了,待我和父親相見,定會請父親親自來告謝。此時,只能親自一拜?!?p> 說著跪下端端正正拜了一拜。啞婆子慌忙扶起了寶生,嗯嗯呀呀的說不出什么。雪煙在旁邊輕輕笑著催道:“這也不是再也見不得的,況且人家韓姑娘是去投奔自個兒親爹,連家嬤嬤你就別阻著姑娘了?!?p> 雖是笑語,但裊裊的脆音中透著魅惑,寶生竟又有些迷糊,只想快些離去投奔父親,于是匆匆作別了啞婆子和李醫(yī)師,早有駒馬在外等候,便與雪煙共同蹬車離去。
車夫駕駛的飛快,但車內(nèi)穩(wěn)當如履平地,沒有一絲顛簸。寶生想打開車簾看看離去的路徑,卻被雪煙笑吟吟攔下,輕輕喚道:“車駕的快,吹的風(fēng)沙進來,快閉了下來罷?!睂毶泓c點頭,放下手來。
這車坐了兩人仍然覺得寬敞異常,車底鋪了全套著錦絨的軟墊,柔和的如臥云端,靠背處還枕了紅色流蘇的絲綢靠枕,車角處擺了貔貅青銅香爐。煙色軟軟而上,送出一種說不出味道的幽香襲來,卻又不似普通的檀香或是麝香,吸入頓時神思幽幽,精神安定。
路途長乏,車內(nèi)如此舒適,寶生更覺迷糊疲倦,本想強自打起精神與雪煙娘子敘敘話已示禮貌,雪煙見狀,貼過來耳邊,只是笑吟吟軟糯道:“韓姑娘若是疲倦,這里很是舒服,就請小憩便是?!?p> 話音輕柔中帶著甜美,甜美中又夾雜誘惑,仿佛幽谷里面浮起了迷霧,深山中開出香蘭,寶生應(yīng)著聲音全身舒展開來,眼皮漸漸闔上。
雪煙見寶生沉沉睡去,臉上的笑靨方松弛下來,眼眉耷下之處竟浮現(xiàn)難解的恨意和失落。頓了頓,她輕輕拍了拍車窗,車門處伺候的小紅閃身鉆進車廂內(nèi)。
小紅上前挪了挪寶生,抽出寶生手腕,小心診了診脈。小紅皺著眉頭挑著脈象仔細分辨,雪煙有些難耐,憋氣急促問道:“確是如何,有無喜脈?”
小紅并不回答,又挑了寶生的左手診了診,方小心回答道:“無喜脈。”雪煙沉吟道:“無喜脈?”小紅答道:“確是無?!毖熋佳劬褂辛诵┥鷻C,嘴角有些笑意,更顯嫵媚,低頭想了想,冷冷道:“綁了?!?p> 小紅并無多話,抽出皮帶迅速將寶生的手腳各自綁扎起來。完事之后檢查無誤,方抬頭對雪煙道:“姑娘,確是捆扎結(jié)實了?!?p> 雪煙似乎疲倦至極,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瞅著寶生發(fā)呆,半響方自言自語道:“這乳臭未干的丫頭,他到底是看上她什么地方。還是到底他喜歡家室清白的女子?!闭Z氣自嘲冷笑,充斥了郁郁難解的戾氣。小紅聽了,本想勸解一番,竟被這冷淡之意嚇退。
雪煙懶懶抬了頭:“還有多久的路程?!毙〖t撩了簾子一看,道:“剛過了十里路程,快的話兩個時辰可到?!毖燑c點頭,道:“你小心看著她吧,剛才用了內(nèi)力,我也實在乏了?!?
車仔紅茶李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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