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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寶生

兩處沉吟各自知

韓寶生 車仔紅茶李半仙 2774 2014-11-06 14:41:29

  兩人從山后繞了小路回了樓,寶生前腳踏出,剛想上樓,連曜一把從背后拉住寶生的手腕,看似風(fēng)清云淡抬了袖瀾為寶生整了整背襦子,眼眸低垂中卻深藏波瀾。

  寶生剛想問:“你又想干嘛?!边B曜勾了指頭撫上寶生的下唇,仗勢細(xì)細(xì)劃下捏了下巴,整個人靠了過去將寶生釘在樓角:“以后遇到剛才的險事,你不要逞強(qiáng),我一定護(hù)得你周全。”這個姿勢曖昧的很,寶生聽得“逞強(qiáng)”兩字,本有些不爽,卻被這樣挨著,胸口想貼,自己一個姑娘家,卻不由得是耳根子發(fā)燙,想掙扎了出去。

  連曜卻拽的更緊:“我知道你心里沒我,可我心里有你,我不管你想著誰看著誰,只要將你人捆在我身邊就好。他護(hù)不得你我來護(hù)。知道你不想去那余家…我,我已想了法子。”

  聲音低沉的仿佛心中擠出來,說的艱難,干澀中竟帶了些顫抖。

  說完甩開就自己上了樓,連曜覺得自己說了傻話,剛出口都替自己臉紅。本想靜靜的掩藏好,就那樣說說鬧鬧的陪著她,不也可以那么親近?可這話一直又堵在心里鬧騰,每一次瞅見她對謝家小廝的對望眼神,那團(tuán)火都鬧騰的要燒起來??蛇@話出了口露了風(fēng),又好像燒紅的烙鐵淬了水,嘶嘶的只冒著煙,卻不知該如何收場,自己在寶生心中算個什么事呢,憑什么拿什么來鬧騰呢。

  想著一陣心虛,生怕看到寶生半絲不屑的冷漠,瞬間只覺握住的人燙手,直直丟開便逃也似的上了樓。

  留下寶生有些發(fā)呆,但竟有些心虛,不敢往下細(xì)心連曜怎么說了這些混賬話。

  若是以前,無論怎樣他做何糾纏想誆了她,她也覺得他是遠(yuǎn)遠(yuǎn)的毫無關(guān)系的人,甚至從未正眼上心瞧過他的衣著容貌??煽吹倪B家阿姆背影空落的去祭拜親人,聽得他那么驕傲的人講起自己的痛處,倒覺得他像是爬滿蛛絲裂紋的骨瓷,看著剔透,再細(xì)看就是傷裂,心中竟隱隱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微漾。

  沒錯,他拉了她當(dāng)墊背,或者拉了她的家景當(dāng)墊背,可他也帶她走出來,她只當(dāng)是自己奇貨可居,還有用處,她沒上心想過他存了別樣的心思。

  以前同吃同投宿的豁達(dá),神聊海吹的恣意,只當(dāng)了他是靈哥哥,可以說說話,惱了就鬧到一處,剛才一刀飛來,自己想都未想便擋出,若說是還情,更不若說是不想他傷著。

  可現(xiàn)在聽了這話算怎么回子事情,莫名尷尬的矛盾心思攪得人心煩。

  常人道燙手的芋頭,這話便像是個燙手的芋頭,燙的人心煩。竟沒來由想起春日雨中那李記粥品檐下那只癩皮狗,恨恨啐了一口,賭氣道:“還是剮了下鍋好!省得惹人討厭。”

  卻聽得有人喚道:“寶生,你叫我好找,怎么一人在這里發(fā)呆。”卻是韓云謙緩緩下了樓。

  寶生收拾了情緒迎了上去,卻見韓云謙滿臉愁云像是牙痛,便問道:“出了什么事情。”

  韓云謙想起剛才那個陳千總說起余家的事情,不知怎么開口,定了定心神,又想著這事還沒有定論,怎么就能憑一個武人信口開河污蔑了余家的清譽(yù):“沒什么事情,我受了風(fēng)寒有點(diǎn)子頭疼,只是不知你去了哪里,這里是外族人的地方,我擔(dān)心的很。我的公務(wù)也辦完了,上去再應(yīng)個景便回了吧。”

  父女兩人上了樓,寶生今天竟覺得異常疲倦,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位姑娘是?”卻聽得主位上有人冷冷的詢問起。寶生抬了抬眼,卻對上了剛才那位西廠錦衣衛(wèi)。此時上下相對,才看的真切容貌,此人年歲不大,身量挺直,容貌清俊,描金烏紗帽,一身飛魚服纖塵不染,繡了緄邊的袍子底下露出半腳精細(xì)皂靴,在這滿座多是異族之人的席上光輝竟不輸于連謝兩人,卻渾身透著股子陰冷凌厲的氣焰,看的人心里發(fā)冷,冷的一直到心里去。

  寶生心想,以前那個羅剎鬼都是冷的,看那冷的還有點(diǎn)人氣,這位大人竟仿佛不是在世人了,想到這里,寶生打了個寒顫,竟忘了答話。

  安世榮笑呵呵捏著川西口語道:“這位是韓驛丞的養(yǎng)女嘛,是我阿夏女子的座上賓。今日真是喜日子,難得陳大人親自來得我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p>  那位陳大人只是上上下下打量陣寶生,轉(zhuǎn)了向謝睿道:“咱家是奉了皇家的使命。”說著負(fù)手作揖:“剛才于公的事情都和你宣讀了,剩下我還有件太后的私事。”說著揮了揮手,便有旁邊的千總奉上了件金線穿起紋云牛角布甲,哐當(dāng)哐當(dāng)被跪奉著。

  那陳大人翹起了蘭花指,小心掂了布甲捧到謝睿面前:“太后的原話是,本宮聽得謝愛卿在邊關(guān)為國效力,甚為欣慰,日漸寒冬,特賜這件牛角布甲以示皇恩。”

  謝睿小心接了,正想謝恩,卻被那陳大人攔?。骸斑@布甲可是長公主親手牽線引針啊。謝大人在外可別看了些野花野草,辜負(fù)了這一片圣心啊?!闭f著方將布甲完完整整覆上謝睿的手心。

  謝睿知道這陳大人陳彤鐸是太后這幾年一手提拔起來的西廠大檔頭,雖然還未直做督主至尊,卻因心恒手辣,詭計百出直逼西廠公之位。這人心思異常細(xì)膩,忠于王氏一族,不少朝中懸案都與此人少不了干系。

  以西廠大檔頭的尊位卻來了荒僻的前線,事前竟一絲風(fēng)聲都沒聽到,謝家走的是正經(jīng)仕途,素來東西廠是不甚相干,如果說此人前來只是為了那點(diǎn)子公事和幫太后籠絡(luò)自己,那簡直說不過去。西廠為了那幾個鷹犬如此上心,竟來了主事人追查,謝睿隱隱不安越來越擴(kuò)大。

  但面子上還是溫潤的謝了恩,嘮叨了些客套話。轉(zhuǎn)眼間才發(fā)現(xiàn)連曜此時卻一聲不吭,打量著陳彤鐸的目光中暗藏著別樣的傷感。

  席下有些知道謝睿底細(xì)的漢人兵勇,又聽得那陳彤鐸妖聲妖氣的話,開始竊竊私語,有人面露鄙夷道:“不就是個監(jiān)軍,還是靠了女人的緣故來這里混資歷。合著衣裳也要女人巴巴的送來。”話音雖細(xì),卻一字不落的進(jìn)了寶生的耳朵。

  韓云謙怕女兒傷心,拉了拉女兒的手示意從側(cè)面悄悄溜去。沒出幾步,卻聽得那陳彤鐸細(xì)細(xì)的聲音:“這位女兒長得水靈,咱家甚是喜歡,過來,你是什么名字。”說著手指微翹示意寶生過去。

  寶生在淮南的時候聽得些鄉(xiāng)下阿姆講了東西廠錦衣衛(wèi)的故事,那時候小孩子鬧,老嬤嬤們便嚇唬:“讓那些番子捉了你去做苦役?!焙⒆颖悴桓以倏摁[。

  見過這人刀法的狠毒,寶生此時聽得他說話已是冷極到了心窩子里面,這個怪人還要自己上前,心想要是再給我一刀子可是怎么辦,哆嗦的直往后退。

  韓云謙知道這些閹黨的厲害,心里大叫不好,上前負(fù)手作揖道:“陳大人,這女孩是我的養(yǎng)女,叫劉五女,你看,鄉(xiāng)下孩子沒見過世面……”話未說完,只見那陳彤鐸蘭花指一沉,向下翻滾之際打住了太師椅的龍頭,韓云謙只覺胸口一振,后退數(shù)步,“咱家只是要見過這女孩,你是幾等品階在咱家面前置喙!”

  寶生最不容他人如此作賤父親,但經(jīng)歷了些事情也知深淺利害,此時直覺此人沖著自己而來,便扶住韓云謙,大大方方走了上前:“民女劉五妹,德陽家鄉(xiāng)鬧了饑荒逃了出來,后來只走剩了我一個,被韓大人收了作養(yǎng)女。”

  陳彤鐸似笑了一下,晃了晃手指末,示意寶生再上前,寶生無法,挪了兩步,卻被意氣風(fēng)發(fā)的身影擋住,只見連曜側(cè)身攔住,語氣誠懇低調(diào):“陳大人,連某還有些軍務(wù)想私下討教,不知大人可有空閑?!?p>  此話一出,旁人還不知道,舒家兄弟自是奇怪,兩人以前在西北跟隨李堯明將軍,后來李堯明戰(zhàn)死便一直追隨連曜,東寧衛(wèi)隸屬兵部五都府,與東西廠關(guān)系不大,每年各節(jié)氣雖按連曜的意思給兩督主和各大檔頭奉上孝敬,也沒有額外的交情。

  此時連曜卻對這個煞氣十足的陳彤鐸發(fā)出私邀,卻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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