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就是許久。
天色早已徹底黑沉,當(dāng)大澤平靜下來時,葫蘆洞窟中孤身一人的葉易安竟然感受到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其間唯一的動靜便是虛相的工作終于完成,當(dāng)那一片頗大面積的地面上突然顯現(xiàn)出異彩毫光時,也徹底證實了葉易安此前的猜測。
這的確是個符陣,龐大而又繁復(fù)。
當(dāng)整個符陣被激活后,虛相僅僅休息了一會兒便步入了符陣最中心處,隨著步罡踏斗等一系列動作的完成,整個符陣陡然爆發(fā)出一片璀璨光華。
立于光華最盛處的虛相漸漸虛化,最終消失無形。當(dāng)他徹底消失時,符陣也隨之慢慢黯淡下來,最終歸于黑暗。
又過了大約半個多時辰,符陣突然毫無征兆的再次放出光華,光華越來越盛中虛相由虛化到實體,再次顯現(xiàn)出來。
一走出符陣,虛相便即萎頓在地。葉易安遠(yuǎn)觀到這一幕時心下自然浮現(xiàn)起師父葉天問當(dāng)日的叮囑。
修行未能達(dá)到一定境界之前切勿輕易嘗試符陣,其對丹力的需求實在太大,而且一旦驅(qū)動就難以驟停,極易形成反噬己身之效果,輕則凝丹受損,重則甚至?xí)昙暗ぱǎM而動搖修行根基。
目睹虛相此時情狀之后,方知師父昔日的教導(dǎo)實為金玉良言,三歲小兒舞數(shù)十斤之巨斧,最大的可能不是傷人,而是自傷。
虛相出來后,符陣的光華并未消散,其間又陸續(xù)走出一連串的道人,這些道人無一例外都穿著全套法服。
直到最后一個道人顯現(xiàn)出來,符陣黯淡下去后,葉易安數(shù)了數(shù),魚貫而出的道人多達(dá)十四個。
這些道人聚到大澤旁的一處高地向下指點商議了一番后便迅速散開,很快,大澤周遭的地上便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了七座高達(dá)丈余的土臺。
七座土臺是以北斗七星陣型分布,隨著道人們飛身而上連番布置,經(jīng)幡、長幾、香案、香爐、令牌、桃木劍乃至朱砂墨以及文房四寶等作法需用之物一一齊備。
而后便見十四個道人分列于七座土臺上趺坐下來,雖然距離的遠(yuǎn)看不清楚,但他們的樣子分明是在齊誦著什么。
初時葉易安還不覺得,但隨著十四道人的齊誦時間越來越長,葫蘆洞窟外這一角本就暗沉的天際越發(fā)暗沉起來,到最后時已然到了濃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這情形就如同有人拉起一塊厚重的黑色大幕將大澤上空的一角天空完全遮蔽了一樣,幕布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目睹此狀,葉易安心中一沉,沉吟片刻后還是決定驅(qū)動天眼術(shù)法。雖然此舉著實有些冒險,但不如此卻又實在難以甘心。
孰料天眼術(shù)法方一驅(qū)動投射到黑幕上,黑幕未能穿透,其目光所落之處的黑幕上卻有黑光如漣漪般泛起并輕震不休。
這是什么鬼東西,居然連《蛹蝶秘法》修煉出的丹力波動都能感應(yīng)?葉易安面色一沉,迅即收了天眼術(shù)法,驅(qū)動丹力將自己整個軀體緊緊包裹在丹力護盾中。
或許是這一次觸發(fā)太過輕微,又或許是黑幕下的道人們心神只在大澤之中的緣故,直到那一點黑光漣漪徹底消散,葉易安也未察覺有什么異常。
但有了適才的經(jīng)歷,葉易安再不敢冒然而試。下次未必有這樣的好運氣了,修行界中偷窺別人作法歷來都是禁忌中的禁忌,他又是違背虛相的號令偷偷潛來的,一旦被發(fā)現(xiàn),后果險不可測。
看不到,走又實在不甘心,葉易安退身回來在葫蘆洞窟的二層連續(xù)不停的踱步良久之后,方才將躁動的心情緩緩收攝住。
也正是在這一過程中葉易安打定主意,等。
現(xiàn)在走也是冒險,與其如此不如等到底,他還就不信了,那些道人總有撤去黑幕的時候,屆時總能看出一些端倪吧。
等待的時間遠(yuǎn)比他預(yù)想中的更為漫長,眼見夜色越來越深,眼見天邊晨曦初露,眼見一輪旭日從東方天際冉冉升起,天光早已大亮,洞窟下方籠罩住大澤的黑幕卻依然故我,沒有一縷陽光能穿透進去,自然也就看不到黑幕下大澤中的景象。
更可恨的是這黑幕不僅將光線全部屏蔽,就連聲音亦被其屏蔽的嚴(yán)嚴(yán)實實,由此,黑幕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竟是絲毫沒有外泄出來。
葉易安靜靜的站在這個小小的洞口前,面對眼前黝黑的光幕,恍若又回到了熟悉的黑獄。
同樣的暗無天日,同樣的一無所知,同樣的不知道這一切會在什么時候結(jié)束。
當(dāng)黑獄中的記憶與感覺再次重溫時,葉易安一直未能徹底平靜的內(nèi)心慢慢的安靜下來。隨后,等待的時間越長,他的心情反倒越平靜。
就這樣站在洞口前看著月落日出,再到日上中天,直到太陽又一次開始西沉?xí)r,恍若雨過天晴,下方的黑色大幕終于虛化散去。
葉易安第一眼看到的是仍然狂潮涌動的大澤,但這種涌動卻已經(jīng)沒有了后勁,儼然便是高潮之后的余韻。
第二眼看到的則是大澤旁邊恍若剛剛經(jīng)歷了大地震肆虐過的土地,原本異狀嶙峋的巨石無一例外盡被抹平,廣大地域內(nèi)居然再也看不到任何突起之物,就連那七座用于作法的高高土臺也消失了。
第三眼……葉易安心中怦然一跳,他看到的是一個讓其無比震驚之物,這是一個長達(dá)數(shù)百丈,讓人一眼望去便再難移開目光,同時心中翻江倒海的龐然巨獸。
幾乎在看到這龐然巨獸的瞬間,葉易安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一個字來:
龍!
這分明就是傳說中能行云布雨、遨游九天的巨龍!
但震驚過后細(xì)看之時卻又發(fā)現(xiàn)此龐然巨獸卻與典籍中描繪的龍之形象差異很大,這種差異首先表現(xiàn)在尾巴上,這是一條滑膩膩的尾巴,其形狀就如同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蛇尾,絲毫不見龍尾上應(yīng)有的鰭,
其次是爪子,此龐然巨獸雖然也有爪子,但它的爪子僅只有一對兩只,比之于真龍的兩對四只少了一半。
最后則是角,這儼然如龍的巨獸頭上并沒有角,一片平禿禿的滑膩。
細(xì)辨分別的同時,葉易安腦中也在急速翻撿曾經(jīng)看過的古籍,將眼前這龐然巨獸與傳說中的異獸一一進行比對。
當(dāng)其細(xì)看完畢,比對也已有了結(jié)果——蛟!
若無差錯的話,這個讓人看得眼暈的大家伙分明就是一只蛟。長到如此龐然體量,這只蛟縱然不是龍,距離化為真龍也已為時不遠(yuǎn)了吧!
對蛟的震驚與好奇過后,葉易安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在上古諸多典籍的記載以及修行界流傳的傳說中,凡蛟生之地必有重寶存焉,且蛟的體量越大,重寶便愈顯珍貴。
龍生九子,九子各異。據(jù)部分上古典籍所載,蛟乃逆天之意稟真龍戾氣而生,成長極難,是以蛟往往會借助其對重寶異常敏銳的感知天賦加以尋覓并伴生其側(cè),借助天地重寶的靈氣加以修煉。
由是,重寶的等次其實也間接的決定著蛟的成長前程,眼前此蛟分明已具化龍之相,若那些上古典籍所載及傳說不虛的話,這大澤之內(nèi)隱藏著的將是何種等次的天地重寶?
一念至此,葉易安心頭怦然一跳!
跳過之后,葉易安淺笑著搖了搖頭,虛相引來的這些道人連蛟都能誅殺,縱然傳說是真,蛟生之地確有天地重寶,又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這時下方大澤狂濤余韻的水面已然平靜下來,然則,原本積水豐沛的大澤在龐然巨蛟被斬殺之后卻如同破了底的大鍋般水面開始急速沉降,沉降之中,水面上再次出現(xiàn)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漩渦滾滾向下內(nèi)旋,水面的下降也越發(fā)來的迅疾。
葉易安正注目于如此匪夷所思的奇景時,卻聽身后陡然傳來“汩”的一聲低沉悶響。
在這個葫蘆洞窟中,唯有第一層有水,當(dāng)又一聲悶響傳來時,葉易安轉(zhuǎn)身走到二層石臺邊緣透過圓形縫隙向下看去。
這一看真是咄咄怪哉,隨著下方大澤水面的急速沉降,葫蘆洞窟第一層的水面也在急速下降,原本淹沒在水中的石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顯露出來。
水面之上,無數(shù)古怪的異狀水中生靈正亂攘攘的擠做一團,翻滾蹦跳,似是極力要跳出來自于水底的巨大吸力。
其中蹦跳的最厲害的是一種圓滾滾的異狀大魚,這種魚幾乎每一條都比葉易安的身體更長更粗。
所有的翻滾蹦跳乃至騰躍都是徒勞,很快,水面便下降到底,整個洞窟一層全然干涸,在底部亂伏的水草間顯露出數(shù)個黑森森直通向下的洞口。
更奇怪的是,剛才那些翻滾蹦跳的異狀水中生靈也都消失不見了,就連那些比他的身體還大的怪魚也是同樣如此。
這些魚去了何處?這些洞口又通向何處?觀其幾乎是與下方大澤的水面一同沉降,莫非此間居然連通著大澤?
這個念頭出現(xiàn)后隨即又被葉易安自己給否了,這里是千仞絕壁之中,地勢又如此之高,怎么可能?
疑惑中,葉易安轉(zhuǎn)身回到小小洞口向大澤探望,只見下方水面沉降的速度仍在繼續(xù)加快,大澤如鍋形的全貌已隱約可見。
就在這時,隱約就見大澤水面漩渦的中心邊緣處突然向天拋起一大片物事,這些物事飛騰到空中時仍在急促的扭曲蹦跳,其中最顯眼的一群正是剛才洞窟一層中的那些異狀大魚。
這種大魚長的極其古怪,讓人見之便過目難忘。天眼術(shù)法下,葉易安看的清清楚楚,這是再也不會認(rèn)錯的。
幾乎就在認(rèn)出大魚的同一瞬間,葉易安心頭第三次怦然而跳。
雖然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但有一點已經(jīng)由這些大魚的再次出現(xiàn)確定無疑——這個葫蘆洞窟里確實有連通大澤底部的管道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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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葉子
感謝“紅塵過客、愛笑的小白羊、雙虎座、黑天1968、醉平生”的打賞 感謝“紅塵過客”對本書的厚愛,只是本書目前還沒接到九月上架的通知,所以月票的事情現(xiàn)在實在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