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張氏登時呆了,這刁英子看來是想嫁人想瘋了,誰都行了?
就見刁英子把著門框,眼眶里含著淚,接著說:“盎,我爸說了,聘禮要——四畝地!”
這“四畝地”一出口,三結(jié)巴渾身一哆嗦。他卡吧咔吧嘴,沒敢接茬兒。
不但三結(jié)巴感到哆嗦,在場看熱鬧的人也私下嘀咕:“盎,四畝地的聘禮呀,這是娶七仙女嗎?”
“盎,這是皇上娶娘娘吧?看來,這刁家人都往錢眼兒里鉆呀!”
……
一陣起哄過后,三結(jié)巴趁機(jī)溜了。
他知道,四畝地不是個小數(shù),砸碎他的骨頭也湊不夠四畝地。
“盎,好了,別吵吵了!嚷嚷把火的(高聲嚷嚷),散了吧,散了吧!”侯張氏把眾人攆走。
她回過身問刁英子:“咋的?怎么又變成四畝地了呀?”
“盎,嬸子,我是——”刁英子瞟了一眼順溜猴,侯張氏使了個眼色讓他到別的屋里去。
刁英子接著說:“我是,怕從四皇上不同意……實(shí)在不行,三結(jié)巴也就湊合吧?!?p> “盎!哦,還留個后手。你人不大夠精(精明)的呀!心里不如作,就加了一畝地?”
刁英子點(diǎn)點(diǎn)頭。
“孩子呀,你不知道吧?他三結(jié)巴還不如往們家順溜猴呢。別說四畝地,就三畝,他也拿不出來呀!”侯張氏說。
“唵?!他,他不是,有個當(dāng)甲長的姐夫嗎?”
“你說猍歹嚎呀,他那小心兒,摳門兒!小來小去的(沒多少的),給個仨瓜倆棗的行,四畝地?你等著吧!”侯張氏不屑一顧地說。
“盎,嬸子,那,我就仗著你了,你就照量著定吧。要不,你還是先跟從四皇上說說去吧?”
說著,刁英子又要哭,侯張氏滿口答應(yīng),把刁英子支走了。
包逸仙腳傷見好,就有點(diǎn)閑不住了。
她是個勤快人,每天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凈凈的。
侯張氏從大門進(jìn)來,見到院子里的景象,先是吃了一驚,接著夸贊說:“哎呀,妹子呀,真是過日子的好手呀!看看這院子打掃的,犄角旮旯兒(各個角落)的地兒連根草刺兒都沒有!”
包逸仙一瘸一拐從屋里出來,微笑著向她點(diǎn)點(diǎn)頭。
“從先生在哪呀?”侯張氏問。
包逸仙用手比劃著,意思是在小藥房里。
小藥房里,從四皇上正用藥戥子稱量藥材,然后一味藥一味藥地記下分量。
“盎,大哥,忙呢嗎?”侯張氏從屋外進(jìn)來。
從四皇上回頭一看是侯張氏,就說了句:“盎,進(jìn)來吧,大妹子,你自個兒隨便坐呀?!?p> 他一邊說著,一邊忙手里的活兒。
“大哥呀,之前說的那個,給大哥續(xù)門親事的事兒,有眉目了!”侯張氏高興地說。
從四皇上干活的手頓了一下,問:“盎,哪的呀?”
“盎,這真是呀,就像評書上說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呀!哈哈,盎,就是咱們下地的,營子里的。”
“唵?營子里的?”從四皇上停下手里的活兒,轉(zhuǎn)過身來,見侯張氏還站著,就示意她坐炕上。
從四皇上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和坐在炕沿上的侯張氏面對面:“盎,營子里的啊,哪家的?”
“呃,哈哈,就是,刁貴他家的閨女?!焙顝埵厦鎺θ荨?p> “唵?刁,刁英子?”從四皇上皺了下眉頭。
“盎,是呀,就是那孩子?!?p> 從四皇上的手在椅背上敲了兩下,思量了一下說:“盎,弟妹呀,我咂摸一下啊。你看,我這么大歲數(shù)了,都奔四十了。那刁英子呢,才十多歲,還是個孩子。這歲數(shù)呀,也差的忒大點(diǎn)兒了。我這續(xù)一房呀,就是想找個燒火做飯,照顧孩子,打理家事的。我這有倆孩子了,咱也不能再找個孩子養(yǎng)著,是不是呀?”
“盎,刁英子那孩子呀,能干。是才十三,家里外頭都是把好手,燒火做飯,打理家事,都不猍歹的!”侯張氏急忙解釋。
“唉——呀,人家只有十三歲,一朵花剛開。咋的也得找個年歲相當(dāng)?shù)陌?。咱家里日子是比人家寬裕,但咱也不能仗勢欺人不是?”從四皇上對這親事死活不認(rèn)同。
“呃,那咋是欺負(fù)他家呢,咱這是救人家呀,是積德行善呀!”侯張氏申辯說。
“唵?咋的?咱這快四十的人了,娶人家十三歲的小閨女,咋就成了積德行善了呢?我就掰扯不明白了。”
“唉——呀,大哥呀,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侯張氏拍了一下大腿說,“這刁英子是……死乞白咧的(死纏硬磨)央嘰(乞求)我來,提這門親的。是這么回事呀……”
侯張氏只得把刁貴怎么糟蹋自己親閨女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從四皇上一聽直皺眉頭:“唵?!這是有悖人倫呀,有悖人倫呀!他,他刁貴怎么能這樣?遭天譴呀!”
從四皇上站起來在地上轉(zhuǎn)了一圈兒,又坐下,說:“盎,那我也不能答應(yīng)這婚事!”
侯張氏問:“唵?咋的?嫌她臟呀?”
“盎,那倒不是呀!我畢竟是個讀書人,咱不能趁人之危呀!再說,她要找,也得找個年歲相當(dāng)?shù)难?!”他突然想起來什么,“呃——對呀,明順不是沒討老婆嗎?給明順說說。”
侯張氏嘆了口氣說:“唉!我也想過,順溜猴也老大不小的了。可,可人家要的彩禮是三畝地呀!往們家全靠你給照料著,讓明理跟你東跑西跑的,給的工錢也厚實(shí),才盤下幾畝地,夠一家子人嚼裹兒(生活費(fèi)用)。三畝地的聘禮,真的拿不出來呀!”
從四皇上又站起來,在地上走一圈兒,然后坐下:“盎,弟妹呀,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出個道兒,你咂摸一下。三畝地我這出了,以后呢,就從明理工錢里扣,啥時扣完,啥時算。反正日子長著呢。能湊合這門親事,讓明順成個家,不也算是好事嘛?!?p> “盎!哎——呀!那敢情好呀!大哥,你出這個縷兒縷兒(道兒道兒)好是好,就是大哥虧大發(fā)了!”
侯張氏萬萬沒想到能有這樣的好事。
“嗨!虧啥呀,誰讓我和明理是把子兄弟了呢。他的弟弟,不就是我的弟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