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酒館很舊,像兒時記憶里的老屋房,擁擠,踏實。
湯年偶爾坐幾次,時不時的試探老板,有時一待一天,有時三兩天才來,因為有工作要忙,當作家,前提是有飯吃。
老板很閑。
有時坐一天,忘了吃飯。有時去海灘,佇立而望。
路人問他看什么,他說看大海。
藍藍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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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冷,衣服越裹越厚。
老板穿著加絨內衣,厚外套,往嘴里吐氣,在火車站等人。離過年還有三兩個月,人不算多。
正午時刻,人潮涌動。
“辛苦了?!?p> “嗯。”
“心情不好,就吃甜食?!?p> 她沒有說話,消息發(fā)送后,把手機收進口袋,平靜的說著:“從來沒吃過,也活著?!?p> 老板面無表情的拿過行李箱,她已經(jīng)走向了遠方。酒館的方向。
酒館的落葉,漸漸的禿了,朝露睜開了惺忪的眼睛,緩緩退下。
她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抽煙,面對大海。
吱,老板隨后趕到,放下紅色的行李箱,坐在她對面,看著她。明湖般的眼睛。
“我看下吉他?!?p> 她微微靠前,左手輕輕的摸索,吉他乖巧的接受撫摸,咚,擲地一聲。
老板接過,打開背袋,圓潤古典的吉他,可惜面板的劃痕,憔悴了人臉。
“玫瑰上又多了一道劃痕,比以往要長。”老板撫摸著‘傷疤’,呢喃著。
她沒有說話,煙火快燒到底時,才緩慢的彈走煙火,看著飛散的煙灰,噗嗤一笑。
“給我煮碗面,我說給你聽?!?p> “好?!?p> 老板沉穩(wěn)的走向右邊的廚房,哐哐當當一陣聲響。
端過來時,老板大口的嗦著。
她并沒有在意聲響,慢慢吃著,一時只有嗦面聲,和咀嚼聲,平靜,憂傷。
“還不錯?!彼粠妓鞫⒅胝f著,隨后看向大海。
老板沒說什么,端進廚房后,走過來坐著看著她,“怎么了?!?p> 她雙手,下巴,慢慢癱在桌子上,漸漸放松,放松,像泥巴一樣,慢慢消散,過了片刻,濕漉的雙眼沖破了堤壩。“好累。”
老板低頭,沒說什么。想安慰一個人的最好辦法,是看著她,心心相印。
呼,
“小河,你醉了?!?p> “才沒有,”她略帶哭腔,打笑著說著。
“你沒有醉,怎么說這么傷感的話。”老板略帶自嘲的笑著說。
呵。
也許我喝醉的時候,才會說這么多胡話,可我沒喝醉的時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酒館的雙眼,慢慢黯淡,晚霞帶走了最后一絲光彩。我很嫉妒晚霞,能消失,而我不能。
透過窗內,一男一女,伶仃大醉。
桌上擺滿了啤酒瓶,乒乒乓乓的躁動。桌下紙箱無辜呻吟,看著滴下來的酒滴,和淚水。
嗒,點燃的煙火,成了圣潔的上帝。
苗小河雙手搭在椅背,頭靠著仰望,雙腿漸漸蜷縮,放在椅子上,在環(huán)住,任憑煙灰灑落在膝蓋,煙火燙著干燥的嘴唇。也不能松開,仁慈的上帝啊,能不能聽見我的孤獨。
老板抽走了煙火,指間被燙。苗小河嘴唇流血,我知道,她不會哭,只是鮮血,慢慢噙滿淚水出了眼眶。
“陶丘山,抱著我,我冷。”苗小河平靜,不可抗拒。
老板沒有說話,哐當一聲,扔下了啤酒,抱緊了她,她全身都在發(fā)抖,略帶哭腔抖動著,老板不會說話,只是搭著她肩膀,坐了一晚上,她的眼眶,裝了一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