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許諾一定會在她招親宴上搗亂使其不能正常進行后,又說了一堆好話,才哄得云娥柳這小姑奶奶紅著鼻頭抽抽噎噎的笑了起來。
等我端著空碟子好不容易認路回到客房的時候,已經(jīng)月過中天。前庭的宴席大概早已結束,一片寂靜。
我出神想著事情,一推門,便見阿青正端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著我。
我第一反應是,進錯門了?這是阿青的房間?
我連忙倒出門看了下,因每間客房都有房名,我的是楹間花,阿青的房名是鏡中木。我認真仔細的看了兩遍房名,沒錯,楹間花,是我的房間啊。難不成是阿青走錯了?
我復又入內(nèi),月華清冷,阿青的眼神更冷,我一哆嗦,手里盛點心的空碟子差點掉到地上。阿青目光下移,似乎是落在我手中的空碟子上。
他緩緩開口:“端著點心出去玩到半夜才回來?”語氣波瀾不驚,但是我不知為何總感覺有絲絲殺氣……
我把空碟子藏到背后,鎮(zhèn)定道:“今晚月亮不錯……”
那殺氣鋪天蓋地的把我凍了個夠嗆,殺氣正中央的散發(fā)者正是面色平靜如水,眸中波濤洶涌的阿青。
我一個機靈,難道阿青一直在等著我?我這么晚回來,所以他才一肚子火氣?
我把空碟子放到一旁的小幾上,問道:“阿青,你……在等我?”
阿青沒有理我,直接起身便往門外走。我拉住他,他回身瞪我,我不怕死的望回去:“阿青,你是在擔心我把?因為遇到了我一直想見的十大美女中的云娥柳,我禁不住跟她多聊了些,以后一定不這么晚才回房了,我保證!”我放開他,舉起一只手信誓旦旦的保證。
阿青瞥我一眼,什么也沒說,走了。我在原地發(fā)呆。
話說,阿青這脾氣跟傳說中的溫文爾雅,可沾不上半點邊啊。唔,或者是失憶又失去武功的關系,搞得原本一大好青年脾氣如此詭異冷漠。連微燕宮宮主都尚且如此,可見加強心理素質(zhì)建設是當今武林開展下一代素質(zhì)教育的重中之重。
不過,如今又失憶又武功全失的阿青真是太可憐了,好好一個謙謙君子被折騰成啥樣了!我握拳,在心里再一次無比的堅定了一定要早日找到碧云珠幫阿青恢復記憶跟武功的決心。
次日,云修楠親自上門來探望昨日“臥病在床”的我跟阿青。應蓉蓉跟在他身后,對我還是愛理不理。
“文姑娘身體好些了么?”云修楠仍是一塵不染的一襲白衣,溫和有禮的問?!拔纳賯b仍在房間休息么?那云某一會過去探視。”
我回禮作揖,讓了座:“蒙少莊主關心,已經(jīng)好多了。云少莊主好意楚秋替表哥心領了。待表哥身體稍安,我便與表哥一同前去謝少莊主款待之情。”
應蓉蓉在一旁把玩著劍柄上的虎形玉佩,嘟著嘴小聲冷哼:“裝模作樣!假死了。分明就是不想讓我見青表哥!”
我裝作聽不見,這小丫頭片子,看我回頭怎么收拾她。
今早時,我聽來往的侍女說了,這小丫頭昨天以女兒身盛裝出席晚上的酒席,可愛討喜的外表,讓她在女客席里很是受歡迎,還頗引來不少武林人士的注目。她大概是有些得意了,言語上又恢復了往日在山上一大家子寵慣著她時的驕縱的天真。
又虛聊了會兒,我著實有點膩歪。難道正道人士這一套一套的應來應去,不累嗎?小師兄燈芯教我時,只教了我淺顯的幾句常用客套用語,再往深里聊下去,我會露餡的!
我著實有些為難。
突然聽得云修楠又道:“……文姑娘與蓉蓉姑娘如此不凡,想必系出名門。不知師從何處?”
唔,一個是“文姑娘”,一個是“蓉蓉姑娘”,這親密度高下立判啊。我瞥了一眼應蓉蓉,她果然喜上眉梢,絲毫不掩飾。
這問題大概云修楠之前問過應蓉蓉了,不過應蓉蓉那里有禁口令,嚴禁泄露師門信息,想必他什么也沒問出來。我這也有條禁口令,卻跟應蓉蓉的略有些不同:在會損害師門聲譽的情況下,嚴禁泄露師門信息。
我的禁口令好歹還有個限制條件,小師妹的就比較悲劇了。這是因為師伯堅信,小師妹無論做什么,或多或少都會影響師門聲譽,索性直接禁了,不許她提師門半個字。像這種正式的禁口令,我們都是在祖宗牌坊前發(fā)過毒誓,自然不敢違背。
估計云修楠問起應蓉蓉時,因禁口令的關系,小師妹不敢多言,說的含含糊糊,所以今日里他才會問我。
唔,看來這位云少莊主似乎對小師妹有些上心啊。
我稍稍反思了下近日來自己的行為有無給師門抹黑。
唔,昨夜偷聽小情侶說話應該……不算吧?
唔,今晨迷迷糊糊碰碎了個茶水碗,應該……也沒事吧?
自覺所做行為基本符合女俠行為規(guī)范,無大出入之后,我才略略放了心,還是謹慎道:“我與小師妹準確說來雖屬同一宗,師門卻是有別的。她的師父正是我?guī)煵?。不過我們的師父都隱世已久了,想必云少莊主未曾聽過。”
唔,禁口令說的是不許小師妹暴漏師門,沒說不許我暴漏小師妹的師門吧……
“哦?”云修楠挑挑眉,“愿聞其詳?!?p> 問題是,詳……我也詳不出來啊。
我回想了下師父每每說起過往的時候都一臉欷歔,十分感慨的道:“想當年,師父一己之力挑掉少林武當?shù)恼崎T,又被武林第一美女追著逼婚,師父無奈啊,才歸隱山林,跟你師伯做了個鄰居?!?p> 以上內(nèi)容師父每當喝醉了酒就會重復幾遍,從小到大這幾句話幾乎字字不差,我感覺起碼我來個倒背如流或者是跳著字背誦,這都是不成問題的。
但很明顯這些可信度極低的話讓我怎么跟別人介紹嘛!別人會以為我這個女俠吹牛的!
我只能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嘴臉,簡單道:“師伯隱居在清香山,家?guī)熾[居在清嶺山。”
然后便看到對面那終日溫文爾雅的白衣少莊主倒吸了一口氣,脫口道:“果然是仲隱二怪!”
……啥?仲隱二怪?我知道我們門派有個很少用到的名字,叫仲隱門。
但師父跟師伯的江湖稱號……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一聽就不甚威風啊。怪不得師父總不肯在我們面前提起他闖蕩江湖時的名頭。
且慢,云修楠的反應這么大,好生奇怪。
“你認識他們?”我問。
“不認識,”云修楠一臉鄭重,贊嘆似的重新打量應蓉蓉一番,“但我聽聞過兩位老前輩的名聲,一直心憧憬之。蓉蓉姑娘身手如此之好,果然是師門淵源啊?!?p> 唔,好吧,我就不吐槽小師妹的武功在我們師門中的排名了。
應蓉蓉小臉笑的快開花了,若在身后加條小尾巴,想必此時定是不停的搖擺著:“云少莊主過譽了,蓉蓉僅僅比師姐厲害些罷了,還需要再磨練些。少莊主,師父他們在江湖上很厲害嗎?”
唔,好吧,我也不吐槽關于小師妹的自知之明了。
云修楠苦笑:“簡直是厲害極了。那幾年里江湖上基本無人是他們對手,兩位老前輩大概是因此心生了厭倦,故才歸隱吧?!?p> 咦,難道師父那些吹牛似得過去都是真的?可我每每想起師父被山下鄧寡婦揮舞雞毛撣子趕出門的場景我就覺得師父說的那一切如夢似幻的假……
不過腹誹師父的話我自然不會說出來,我只能又采取了裝X這一萬金油對策。
“呵呵呵,云少莊主過譽了?!蔽腋呱钅獪y的笑笑,突得想起,這氣氛,似乎正是詢問碧云珠下落的好時機。或許我現(xiàn)在沒有足夠的財物交換,但有師門的名聲在那震著,想必人家會多少信我不是騙子。
雖然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師門到底名聲幾何……不過看云修楠的反應,應該也不算差。
唔,我才不承認我在狐假虎威呢!
“少莊主,楚秋有一事相求?!蔽移鹕磬嵵氐男辛藗€禮。
云修楠連連起身扶我一把:“文姑娘客氣了,請講。但在云某能力范圍之內(nèi),一定義不容辭?!?p> 好嘛,這個溫文爾雅的少莊主,說話也是很會留余地的,知道要強調(diào)下“能力范圍之內(nèi)”。言外之意顯然便是,范圍之外愛莫能助。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我們并無多大交情,我現(xiàn)在又是求人辦事,人家這般態(tài)度已經(jīng)是非常有仁義風范了。我很知足。
我道:“聽聞貴莊藏有一枚碧云珠。楚秋有一朋友身患疴疾,急需碧云珠做引下藥,不知少莊主可否割愛。楚秋愿以千金易之。”
啊啊啊,阿青,我為了你要破財了啊。雖然俠女救人當不求回報,但是若你硬要以身相許那我也只能勉為其難接受了啊……啊咦,我在亂想些什么。
云修楠臉上有些為難。
我連忙又道:“或者是少莊主有何需要之物,楚秋會竭盡全力取來與少莊主交換。”
云修楠連忙道:“文姑娘這話可愧剎云某了。碧云珠雖說珍貴,但畢竟是死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云某自當割愛。然實不相瞞,碧云珠已丟失數(shù)日,著實是無可奈何啊?!?p> 我大驚,丟了?
還是幾天前丟了?
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這若不是云修楠的推諉之詞,那便只有一個可能,有人預料到我與阿青會來珂蘭山莊取這枚碧云珠為藥引,而他(她)不想讓我們得到,便先下手為強!
那也就是說,說不定毒害阿青的那卑鄙小人會再來害阿青!
我感覺一股血沖上了頭,什么俠女風范也不顧了,星月綾滑至手中便往外沖,弱水步法行云流水,已然到阿青房門前,我撞門便入,卻目瞪口呆了。
阿青正裸身站在熱氣騰騰的浴桶中,見我闖入,面無表情的看我。
我尖叫一聲,然后迅速退出去,關門,一套動作一氣呵成。
云修楠跟應蓉蓉這時大概回神,也趕了過來,目瞪口呆的看著我站在阿青門口。
我努力平復心情,然仍感覺雙頰熱的嚇人。
我鎮(zhèn)定道:“……沒,沒事了。什么事都沒有。”
“尖叫什么,嚇死人了?!睉厝匦÷曕洁熘г?,“還自稱女俠呢,這么野蠻粗魯,女俠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你?!?p> 破天荒的我沒有任何想吐槽的感覺。我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拉住云修楠的胳膊,我道:“少莊主,今天太陽不錯,我們?nèi)@子里賞日吧。”
云修楠:“……”
應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