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露重,月冷星稀,幾聲鴉鳴分外凄清。
我與郁涼投了客棧歇下。雖說呂悠然在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到了揚州要先去他家,但我細(xì)細(xì)斟酌,好生琢磨了下,我與他非親非故,也不企圖與人家在以后的日子里有親有故,著實不好去打擾人家。
且如今還有一個疑似變態(tài)的郁涼他家屬下在暗處虎視眈眈,我覺得為了呂公子家的生活正軌不被擾亂,住客棧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被夜風(fēng)吹得有些浮躁,我伸手去關(guān)窗戶,卻被遠(yuǎn)處隱約的大片火光吸引了心神。攀著窗欄極目遠(yuǎn)眺,西邊大街那里似乎有蜿蜒的火龍緩緩?fù)鶘|前行,頗為壯觀。
此時已然入更,按說一般市井街道都會宵禁,然對方敢如此光明正大搞出這等聲勢浩大的陣勢,想必定是極有后臺的人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找了件外衣披上,饒有興趣的翻了窗,準(zhǔn)備過去看看熱鬧。使出輕功輕飄飄的落至街道上,落地?zé)o聲。青石板的大街上一片寂靜,只有遠(yuǎn)處的火光照亮了那西邊街道的大半個天。
突然有心靈感應(yīng)般,我回頭望向郁涼房間的窗戶。
窗大開著,郁涼負(fù)手立在窗口,眉目如畫涼薄如水,冷眼看著我。
我被嚇的一個哆嗦,他怎么還沒睡。
郁涼冷哼一聲,寂靜的夜里,我聽得分外清楚。
我立馬站直,深情懇懇的表衷情:“郁涼哥,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是想深夜去會情郎……”
郁涼衣袖一甩,窗戶便直接關(guān)上了。
……我有些不確定的又立了會兒,眼見著那西邊的火光漸行漸近,我小聲的朝他窗口喊了一句。
“我只是去看個熱鬧,郁涼哥,你不用擔(dān)心我?!?p> 我覺得以郁涼的武功,他應(yīng)是能聽到,于是稍微心安的離去。
待行近了,我隱在隱蔽處,看著那群人——他們有的舉著火把,有的提著燈籠,照亮了大半條街,映著他們裝出肅穆卻掩不住興奮的臉。
但是他們之間都有一個共通性,那就是他們身上都帶著武器。有人是腰間的刀或劍,有人是背后橫著的一把巨尺,有人是個頭極大的流星錘……千奇百怪,五花八門。
我暗忖,這大概是準(zhǔn)備深夜去尋仇的不良中少年團(tuán)伙。作為一名行俠仗義的女俠,我不禁有些猶豫。俗言道,雙拳難敵四手,雖然我有自信能敵他個四手、八手,但我從來沒參與過這么大型的斗毆,四十手、八十手我是否能敵呢?
經(jīng)驗匱乏的我陷入了沉思。
“揚州呂家,這次是完蛋了?!?p> “呵呵,誰讓他們吃了雄心豹子膽敢與我們普梵教作對!李舵主一怒,血流成河啊?!?p> 隊伍尾端兩個年齡尚輕的男子路過我的藏身處時難掩興奮的低聲交談,我聞言只覺驚愕。
普梵教?那不就是武林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教嗎!
呂家?可別是呂悠然家啊。
我只覺一陣頭大,下意識的握緊了袖中的星月綾,咬咬牙,悄悄跟在了隊伍的最后。
最終這伙魔教不良團(tuán)體在一家緊閉的朱色大門前停下。
門上一塊大匾,上書“呂府”二字,門口兩座石獅子分鎮(zhèn)左右,氣勢端得是恢弘大氣。
領(lǐng)頭人倒也不磨蹭,直接揮了揮手,他背后站出兩名異常彪悍滿臉橫肉的大漢,喏了一聲,走到大門前,兩人齊聲大喝,同時擊掌,竟生生的將那朱色大門擊破個大洞!
那倆大漢垂手退下,仿若剛才不過是拍了下巴掌,十分訓(xùn)練有素。
看來魔教這些人經(jīng)常干夜襲這種事啊,很是手熟,顯然不是一次兩次就能練出來的。
那領(lǐng)頭人上前,一腳踢開大門。
我悄然躍上樹間,溜入?yún)胃畠?nèi)宅。誠然戲本上寫著,一名俠女當(dāng)雄赳赳氣昂揚的與惡勢力不屈不撓的做斗爭方顯英雄本色,但這顯然與我從小受到的教育相悖,我斟酌再三,還是決定尊師重道,按照師父他老人家教過我的先行觀察一番也不遲。
內(nèi)院里燈火輝煌,幾十個身著勁裝的男子分列左右,幾名老者端坐在太師椅上,品茶靜等。
我屏息仔細(xì)觀察一番,那幾十個身著勁裝的男子年齡參差不一,從十幾歲到三十幾歲都有,大概是呂家本家的人了。呂悠然赫然也立在其中,緊抿著薄唇,一臉堅毅。
魔教不良團(tuán)伙倒十分有秩序的列隊邁入了內(nèi)院,我這才瞧見了領(lǐng)頭人的樣貌。出乎意料的,我以為領(lǐng)頭人會是一個兇神惡煞看上去就是壞人的惡男,結(jié)果,卻是一位眉清目秀看上去溫溫和和的年輕女子。她把頭發(fā)束起,著了寬大的男裝,粉黛輕施,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頓時我有種好白菜讓豬給拱了的扼腕感。這么好一姑娘攙和魔教這些個破事作甚。
“幾位呂老爺子,別來無恙啊?!?p> 女子柔聲道。
“哼!”一老者怒目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茶杯蓋顫顫的發(fā)出瓷器碰撞之聲。
另一位老者按住他的胳膊,沉聲道:“幾位老頭子罷了,當(dāng)不起李舵主這一聲呂老爺子?!?p> 女子眼波流轉(zhuǎn),明明非常普通的樣貌,竟突然生出明艷不可方物之感。她福了福,曼聲道:“呂二老爺此言差矣,古語有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雖然現(xiàn)在蓰蓰已經(jīng)被呂家逐出師門,然蓰蓰未曾一日忘卻過幾位呂老爺子對蓰蓰的教導(dǎo)。蓰蓰現(xiàn)在已是普梵教一舵之主,這自是與幾位老爺子的恩情分不開。即便這次上門討教,雖不得不按照教規(guī)半夜前來討教,蓰蓰卻也持晚輩之禮恭敬提前幾日遞了拜帖。三老爺何必摔這無辜的茶杯,是否對蓰蓰還有不滿呢?”
一席話說的那被稱為“三老爺”的老者橫眉豎目,他甩開呂二老爺按住他胳膊的手,站起身怒喝:“你這妖女!我呂家念在你是孤女無依無靠好心收留,你卻不識好歹,在后宅興風(fēng)作浪,搞得我呂家家宅不寧,依我看,把你逐出門楣那都是輕的。如今你更是恩將仇報,領(lǐng)了魔教一群敗類來踢我呂家的場子。我倒要看看,你們這群烏合之眾,是否能拆了我呂府的招牌!”
小二璇
注:蓰蓰xixi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