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空變暗,然后開始下雨,直到夜晚都沒有停下。
東幽的夏季,經(jīng)常下雨,有時會有暴雨,整個東幽會進入防澇狀態(tài)。
點點因為有素傾陪在鳳棲殿,玩得樂不思蜀,完全沒有被雨困在鳳棲殿的擔憂。
“夫人,按魔宮的規(guī)矩,成親前期是要分居的,意在養(yǎng)福清心。不過依主上的性子,估計是分開不了的吧?屬下向您提此事,不是非要您守規(guī),而是讓您拿主意。如此,主上和長老會這兩邊,屬下都有個交代?!币雇頃r分,素傾向點點說了最后一件事。
點點想了一下,點頭說:“我住這兒吧?!?p> 雖然她想念烈哥哥,可是她還是要盡量做好。她很快就要成為東幽君后了,她不能讓別人覺得她有了烈哥哥就無法無天,她很希望長老會的人認可她,并且真心地接納她。
血統(tǒng)的事她改變不了,她希望好到讓大家除去血統(tǒng)外,不再嫌棄她。
守規(guī)矩,只是第一步。
點點的回答讓素傾有些意外,她再三向點點確定,“夫人此言當真?”
“是啊,我住這里。”
“夫人,雖說這是祖宗傳下來的,但也不是說一定要守的,您不用勉強?!?p> “沒事,反正我不能總是一直住在烈哥哥那里的,趁早習慣也好?!秉c點笑著說。
素傾眼睛柔和下來,不禁對她多了些贊賞。這位夫人雖說天真無邪,但在某些時候,卻出奇地懂事和敏銳,倘若她成熟穩(wěn)重些,能力也強盛點,她必定不凡。
“那,屬下只好遵命了?!?p> 素傾起身向點點行禮,說:“夫人,時候不早了,素傾就告退了?!?p> “謝謝你今日陪我,素傾有空常來找我哦!”
“夫人想見屬下,傳一聲便可?!?p> “好?!?p> “那屬下先告退了。”
傲霜烈因為處理西幽的事,忙到很晚才回嘯空殿。
他回來不見那個心心念念的小女人,問了才知道她還在鳳棲殿,并且說不回來了!
傲霜烈臉色陰沉,看著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寢殿很冷!
素傾走后,點點就利索地洗漱更衣,跟那八個貼身女奴熟悉熟悉,然后就準備歇息了。
“夫人,安心休息吧,有需要就喚小奴們一聲?!?p> “我沒什么事的,你們放心去休息吧?!?p> “小奴告退?!卑⒖棊忘c點放下紗簾,悄聲退下。
點點躺在陌生的床上,聽著外面的雨聲,她翻來覆去都沒有睡意,許是認床了吧。
聽著外面時不時的打雷聲,以及閃電下忽明忽暗的房間,她想起了多年前某個雨夜。
冰冷的鐵籠子,傷痕累累的自己。
點點縮在被子里,不停地自我催眠。沒事沒事,過去了……
她覺得好冷,外面的聲音是那么地熟悉,讓她控制不住地想起過去的情景。
她總用開心快樂來模糊那些傷痛,但去不掉的陰影從來沒有消失過,它扎在她心底,然后在某個相似的場合涌現(xiàn),開始折磨她。
自從她留在兮山,她的生活越來越好,跟了烈哥哥,她更是幸福得不得了!那樣的雨夜,她再沒有經(jīng)歷過了。
那是,她差點死掉的一夜。
“沒事沒事,天就要亮了,下雨而已嘛,不怕的……”她小聲嘀咕,但是外面每打一次雷她都被驚嚇一次。
雨夜里的鐵籠子是很容易遭到雷擊的,她清晰地記得,那只腳很用力地把她踢進去,無數(shù)嘲笑聲在空中回旋。
那是雷雨交加的深冬?。?p> 她在冰湖上跪了兩個時辰,他們還是不肯放過她!
污穢之物,只有通過天神的雷擊才能除去。
所有傷痛已經(jīng)痊愈,可是她無法去忘記每一次受的傷害!
“小娃娃?”
溫柔的聲音一下子將她從黑暗中拉出來,她掀開被子,一頭扎進他懷里。
傲霜烈伸手將她抱住,感受到她全身顫抖得厲害!“怎么了?!”
這時外面又打了個響雷,她摟得更緊了。
她怕雷聲?其實也沒什么,小女孩都是會怕雷聲的。他摸摸她的頭,安撫說:“沒事,只是打雷而已。”
本來想教訓她拋下他宿在鳳棲殿,但看到她這樣子,他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他捧起她的臉,金色的眼眸布滿淚珠,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和傷害。
他從未見過她這般失魂落魄,連忙問:“小娃娃,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她搖頭,泣不成聲。
外面的雷雨交加,那無法抹去的記憶從她內(nèi)心爆發(fā)出來,逼著她去從頭到尾地回想起來!
“小娃娃,本座不是你勇敢的理由嗎,嗯?”他輕撫著她的臉,說:“你有本座你怕什么?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大聲說出來,不要埋在心里,否則別人會更喜歡欺負你,知道嗎?”
今日,她只見了禮優(yōu)閣的人!
他沉了臉,宣:“來人!把禮優(yōu)閣的人叫來!”
“不是······”她連忙阻止,說:“不是,不關(guān)素傾的事,你不要這樣······”
“那是底下人照顧不周?”
她搖頭,說:“是我怕雷聲,沒有人欺負我?!?p> 他捏捏她的臉,說:“怕雷就哭成這樣啊,你以為本座是傻子嗎,???”
她低下頭,有種被戳穿又拒不承認的樣子。
“小娃娃,我們要成親了。”他坐下來,與她四目相交,“你可知曉成親的意義”
她點頭,悶聲說:“成了親,就是夫妻,要一直在一起?!?p> “永相隨,共患難?!彼a充道,“本座是你丈夫,你害怕什么不能與本座說嗎?“
”我······“
”小娃娃,本座逼你這一次,說,到底在怕什么?“
她目光閃爍,聽著雷聲,然后捂著耳朵閉上眼。
傲霜烈見此,就施法設一個屏障,偌大的床,只有他們兩個,外面什么聲音都被隔絕了。
“小娃娃,沒事了,本座在你身邊不會離開,有心結(jié)就得解開,否則你一輩子都活不舒坦的,聽話?!?p> 他拉下她的手,柔聲安慰,將她圈在懷里,讓她先平靜下來。
“你不是怕雷聲,而是它讓你想起什么是嗎?”他試著一步步引導她說出來。
她紅著眼睛,久久才點頭。
“想起什么?”
她欲言又止,怯怯地說:“那你不要生氣,好嗎?”
“通常這種狀況,你是篤定本座會生氣,卻又拿話來跟本座約法三章。小娃娃,這一套對本座沒用。而且,你覺得本座不答應,你就可以不說嗎,???”
好像,也是·····
處于弱勢的她,似乎沒有選擇。
“我在部落里是沒有身份地位的,就只是干活。”她慢慢道出她的心事,“想要每天能吃到飯,就要把事做好。我年幼時就被阿爹丟在部落,做我阿爹鄰居孩子的玩具,后來鄰居家孩子長大,不喜歡玩具了,我就成了公仆,哪家有活干,就喊我去,運氣好還能有泔水粥喝?!?p> “什么是泔水粥?”他吃過千萬種粥,怎么沒聽說過這種?
“就是吃剩下,隔夜餿掉的冷粥啊?!?p> “隔夜餿掉?!你怎么能吃那種東西?!”這相當是魔宮里罪奴的牢飯,她辛苦干活,就吃這種東西,這個部落根本就是在虐待她!
“若是不吃,我就得吃路邊的雜草。那東西泡了水也不會軟,很刺喉的?!?p> 傲霜烈覺得胸腔里有一團火,無法抑制!
“后來我長大一些后,就去首領(lǐng)帳下幫忙,每天吃素麥籽,有兩套衣服換,睡籠子里。你不是說我睡相不好嗎?我會長高,籠子不會,所以我只能縮著,慢慢就習慣了?!?p> 原來,她睡覺縮成一團,是這樣造成的?。∵@群混賬,他一定要殺了他們,一定!
“不過,首領(lǐng)帳下的差事可不好干,我偶爾會挨打挨餓。有一次,冬天好冷,我拿點干柴想煮蘑菇湯喝,哪知被人看到了,說我偷東西,把我打一頓,踢進籠子里。當時我一天沒吃東西了,就想吃點蘑菇,不然我沒力氣干活。烈哥哥,我真的不知道那是首領(lǐng)愛妾用來煮洗腳水的干柴,我不是故意的!”
她雖然成年了,可還在長身體,怎能不吃啊,再說煮點湯能用多少干柴?
幽族也是有穢品的,他也見過一些生活慘淡的,以為她也是差不多那樣的,但他從未想過,她的過去,已經(jīng)不能用慘淡二字來形容了。
沒有家,吃不飽,整日干活,還淪為別人的玩具,沒有尊嚴,沒有生權(quán)。
“那天,也是下暴雨,我在鐵籠子了,好怕會被雷擊到,我求他們,他們就一直笑……那天我還……”她哽咽著,沒有說下去了。
她那么卑微地乞求,為何他們都那么討厭她,她無法選擇自己的血統(tǒng),她沒有錯!
“烈哥哥,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求他們了!”
傲霜烈緊繃著身,讓她靠著他,扯過旁邊的被子將她包裹住,咬牙切齒的他眼眸布滿了心疼。
“所以,你總會夢囈,不要打你,是嗎?”
“嗯……大家都罵我是沒人要的雜種,說我是臟物,小孩子也會欺負我。有時氣不過,就打架,大人知道了就會拿鞭子抽我?!?p> 她身子骨弱,是有原因的。
“小娃娃,你是本座的摯愛,以后不會有人敢欺負你的!”他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珠,然后吻了吻她的額頭。
點點感動地笑著,原來有他在身邊,她是可以訴說所有委屈的。
或許以后她可以甩開那些夢魘,微笑面對一切。